鹿临溪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催促了几声,他才犹豫着咬了一口。 那一刻,她看见那双幽寒的眸子亮了一下。 鹿临溪:“吃得惯吗?” 谢无舟:“嗯。” 鹿临溪:“好吃吗?” 谢无舟:“嗯。” 鹿临溪:“你别舍不得吃哦,我私藏了很多,这些吃完了还有,不用担心不够吃。” 谢无舟:“嗯。” 鹿临溪不由松了一口气,眼底多了几分安心的笑意。 她坐回地上,用嘴巴啄了啄地上圆滚滚的果子——果子被啄跑了,她又用翅膀把它薅了回来。 本着寻求他人帮助并不可耻的基本原则,大鹅歪着脑袋仰头对谢无舟问了一句:“我吃起来不方便,可以帮我切小一点吗?” 谢无舟点了点头,指尖凝出灵刃,把大鹅面前的果子切成了小块。 “谢谢啊!”鹿临溪说着,埋头吃了一口。 这果子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味道很一般,没有多好吃,甚至有点酸。 看来系统还是诚实的,说味道还行就是真的还行,多一丝惊艳都是不可以的。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看得出来,谢无舟对这味道感到十分惊喜。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从来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 鹿临溪不禁叹了一声。 虽然理智告诉她,永远不要心疼男人,可就是有那么一刻,奇怪的同情心止不住地开始泛滥了。 那一日,鹿临溪像极了一个担心孩子在外头吃坏肚子的老母亲,追到谢无舟的卧房语重心长地叭叭了好半天。 “你以后别去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吃了对身体也不好……” “虽然这些素了点,但是绝对健康的!” “总之往后吃的问题,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而你呢,只需要收留我、照顾我、保护我就好啦!” 她说着,见谢无舟没有反应,忍不住抬眼问了一句:“谢无舟,你有在听吗?” 谢无舟:“有。” 大鹅昂首挺胸,双翅叉腰,一脸认真地教育道:“别人说话,你得回答呀,不然这天怎么聊得下去?” 谢无舟:“我,说话……怪……你笑话我……” 鹿临溪:“额……” 坏了,伤自尊了。 鹿临溪有些尴尬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思考了好半天,这才换了个坐姿,又一次抬眼望向了谢无舟。 鹿临溪:“我不该笑话你的,对不起啦,我以后不学你说话了。” 谢无舟:“……” 鹿临溪:“你一个人生活在这里,肯定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有点结巴很正常啊!” 谢无舟:“……” 鹿临溪:“你别不好意思说话,一直不说话是会变成哑巴的!” 谢无舟:“……” 鹿临溪想了想,往谢无舟身旁靠了一些。 “虽然你现在说话不太顺畅,但你很聪明,用词很准确,我每一句都能听得懂!”鹿临溪一脸认真地说着,仰着脖子、歪着脑袋、眯着眼睛,自认亲和地咧嘴笑了笑,“谢无舟,以后我在这里,你就多说说话,说多了就熟悉了,熟悉了就不会结巴了!” 她说着,见谢无舟还是没什么反应,忍不住用嘴巴叨了一下他的小腿。 “说话!”大鹅凶巴巴地问道,“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 “那你就多和我说说话啊!” 谢无舟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最后不由得皱了眉:“我……不知道,说什么。” “嗯,我来想想。”鹿临溪歪头看向了屋外。 外头本就很暗的天色,此刻已是彻底暗下来了。 她很快想起了一些心中的小疑惑。 鹿临溪:“在外头的时候,你不让我喝河水,是有什么原因吗?” 谢无舟:“脏的,要先净化,用灵力。” 鹿临溪:“我看那水挺清澈的啊。” 那河水怎么看都比他抓的那只怪东西干净太多了。 他连那种怪东西都敢往肚子里吃,怎么还嫌那河水不够干净呢? 谢无舟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似是在努力组织语句。 鹿临溪仰着脖子望着他,耐心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他再次开了口。 他说话依旧结结巴巴,偶尔缺词少字,时常词序颠倒。 但就如鹿临溪所说,他挺聪明的,用词很准确,听上去累是累了点,但是理解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他说,尸山之所以叫尸山,是因为这里发生过一场可怕的灾难。 那场灾难过后,这里所有的生灵都死了。 一时之间,山中尸横遍野,每一寸大地都被血色染黑了。 怨气几乎是在一夕之间遮蔽了整片天空,遮住了日月之光,也挡住了亡魂通往轮回的道路。 那些无处可去的魂灵,逐渐被这里的怨气侵蚀,化作了没有一丝自我意识的怨灵。 它们飘荡于天地之间,吸收怨气,也散发怨气,入夜后甚至会无差别攻击一切的活物。 而那些尸体,也渐渐开始腐烂。 一时之间,那漫天腐臭和无边怨气一同笼罩了整座孤岛。 这里的怨气实在太重了,天界干脆降下了一场天火。 天火焚灼此地许久,直到烧毁了除怨灵外的一切,这才渐渐熄灭。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怨气的影响,这片土地发生很诡异的变化。 被灰烬铺满的大地上,生出了奇形怪状的植物,有的长成花草,有的长成树木。 它们借着怨气疯狂生长,逐渐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黑色树林,也孕育了新的生命。 这些草木遍布于尸山之中,每每沐浴月光,就会发生异变。 不过平日里的尸山是看不见月亮的。 只有月圆之夜,怨气才会短暂散开一处缺口。 血色的月光,会洒向整座尸山。 它们的枝干会化作森森白骨,叶片会化作淋漓血肉。 风吹骨响之时,血肉会滴落鲜血浇灌大地,“滋养”整片尸林。 而山中河流看似清澈,实则也只是一种表象。 曾被天火焚灼过的尸山,哪里还会有什么河流。 所谓河流,不过是山中尸林滴落的那些血水渗入了地底,它们蒸发,而后落雨,年复一年,汇聚成了一条河流。 等到每天夜里,怨灵于山间出没之时,那条河流便会呈现出它原本的模样。 “原本的模样……是一种什么模样?” “血色。” “……”鹿临溪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外头有风在吹,吹过那些奇形怪状的树,发出鬼叫一样的声响。 她不自觉往谢无舟身旁靠了靠,翅膀贴在他腿上了才稍微安心一些。 鹿临溪:“那些怨灵一到晚上就会出现是吗……” 谢无舟:“嗯。” 鹿临溪:“这里安全吗?” 谢无舟:“有结界,进不来。” 鹿临溪:“你……你打不过它们吗?” 谢无舟:“太多了。” 要不怎么说这家伙用词准呢? 要知道“太多了”这三个字,听起来可比“打不过”绝望太多了。 这就好比,她看见了一只蜘蛛,可以找胆大的人过来帮忙拍死,可要是看见了一窝蜘蛛,她光是想想都可以当场去世了! 这什么尸山啊,未免也太阴间了吧! 又是尸林又是血河的,魔界都不一定会有这么恐怖的地方吧! 鹿临溪:“到底是什么灾难,能让这里变成这样啊……” 谢无舟:“……” 鹿临溪:“你不知道吗?” 谢无舟:“这里,是,古战场。” 这个地方竟然是古战场。 鹿临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到现在仍然记得,刚到云县的那一日,谢无舟曾经对她提起过这个地方。 ——当年神魔殊死一战,毁了一方天地。 ——那时神魔皆陨,却有结界未散,漫山遍野、曝骨无数,偏偏残魂无人敢度,便逐渐成为了怨气聚集的禁忌之地。 ——当年天魔身陨而魂未灭,天界降下天火焚烧古战场三百余年,那残魂非但不散,还有了借天地怨气重聚的迹象。 原来…… 这是他长大的地方。 既如此,他为什么可以把话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联?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好想抱抱他。 可惜她只有一对不大的翅膀,最多只能抱抱他的大腿——那太奇怪了,她拒绝。 还是多陪他说说话吧。 鹿临溪:“谢无舟,我们换个话题吧!” 她说着,开始光速思考,自己能和谢无舟聊点什么轻松的话题。 谢无舟:“你为什么,叫,我,谢无舟?” 鹿临溪:“啊?” 这是什么问题?有点给她干不会了。 大鹅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反问道:“你不叫这个吗?” 谢无舟:“从来,没人,这这么叫我。” 鹿临溪:“我都叫你一天了,你现在才说。” 谢无舟:“……” 鹿临溪:“好,这个不重要……那,那别人都怎么叫你啊?” 谢无舟似是陷入了一阵回忆。 他努力想了挺久,才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娘,好像都,都叫我……澄儿。” 鹿临溪:“噗!” 什么橙儿红儿的,搁这儿欢天喜地七仙女呢? 大鹅笑得正欢,抬眼看见谢无舟皱了皱眉,连忙摆了摆翅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笑你,就是我觉得吧,你比起橙儿,更适合叫红儿。” 谢无舟:“……” 坏了,看来这笑话并不好笑。 这下尴尬了,说点什么弥补一下呢? 鹿临溪思前想后,忽然清了清嗓,一脸严肃地把话题转了回去:“你刚才说,你娘都那么叫你?” 谢无舟:“嗯。” 鹿临溪:“别人这么叫吗?” 谢无舟:“好像没有。” “如果只有你娘叫,那应该是乳名了,乳名一般只有爹娘叫的!”大鹅像个小老师似的,认真说道,“孩子大了都是要有大名的,可能你离开家人有点早,记不清了。但是没关系的,我知道,你的大名叫谢无舟!” 谢无舟不解道:“我,为什么……这名字?” 鹿临溪:“名字嘛,肯定是爹娘取的呀。” 谢无舟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似是正在记忆里搜寻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鹿临溪:“你看起来记性不太好。” 谢无舟:“我……我,确实,忘了很多……来之前的事,我,不记得多少……” 他小声说着,眼底似是多了几分伤感。 要命了,她真是见不得大反派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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