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光线的透入,那滴血渍越散越开,逐渐将整枚冰体染成暗红色,泛出凛凛寒意。 【这枚冰晶雪花体,是恶念凝结,血意越重,恶念愈深。】长穗想起自己的留音告诫,【等何时晶体化为无暇透色,恶念便已被你净化湮灭。】 【切记,恶魂残戾可怖,我虽封了你的记忆,但万不可将其当成你记忆中的暮绛雪!定要万事谨慎留心!】 冰晶雪花吊坠……彻底变为了暗红色。 长穗睁大了眼睛。 初找回暮绛雪时,这枚冰花明明还是透色,怎得今日突然变成了血色?! 自己的告诫还在耳边遍遍回想,长穗想起刚救回来的小徒弟,一时间恐寒漫上心头,慌乱下撞翻桌上的茶盏,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啪—— 过大的动静,惊吓到门外的清棋,她敲了敲房门,担忧询问:“尊座,发生了何事?” 长穗深吸了口气,回:“没事,不小心撞翻了东西。” 得到长穗的允许,清棋带着秀琴进来收拾残片。朱漆雕花木门沉重,推开时发出闷响,随着房门敞开,屋外清冽的雪气侵入,吹散满室浓郁的安神香。 “外面雪还未停?”长穗按了按额角。 清棋点了点头,“清晨停歇了片刻,这会儿又下大了呢。” 自从在海岛回来,这雪断断续续下了五日,她也跟着入了五日噩梦。 想到刚刚梦中的场景,长穗下意识去摸腕间,冰花吊坠泛着沉甸甸的血红,坠的她手腕沉重有些难以抬起。 清棋和秀琴是长穗身边的贴身侍官,两人伴她多年,自然也发现了不对。秀琴的性子更为莽撞活泼,看到那枚冰花吊坠,她咦了声惊讶问:“尊座,冰花怎么变红了呀?” “真漂亮呢。” 指间一僵,长穗抬头看向她,语气古怪,“你觉得它漂亮?” 秀琴正要回答,就听清棋咳了几声,她跟着顿住,紧接着用力点头:“漂亮呀,这颜色极衬尊座肤色,比先前的透色更搭您。” 搭个屁。 长穗干笑了声,面无表情腹诽着,这变色的冰花明明可怖渗人,要不是因为她摘不下来,早就丢去火海焚毁了。 不愿再继续这个问题,她转移话题,“他呢?” “谁?”秀琴没懂,反倒是清棋,极快反应过来,“那位公子昨夜又发了热,现下正卧床休养。” 她边说边揣测长穗的心思,“尊座要去看看他吗?” “不必了。”长穗想也不想便拒绝。 虽已过去五天,但她满脑子都是海岛上的血腥画面,再加上刚刚的噩梦,长穗实在没心情见暮绛雪。 她还是接受不了。 被封锁部分记忆的她,始终无法接受自家徒弟堕魔化为恶胚的事实。 不过,想到冰花突兀的变化,长穗还是多问了几句小孽障近日都做了什么,清棋事无巨细,“公子大多数时间都在卧床养伤,中途差人送了几本书册,未曾出过院门。” 竟一次也没出过院门? 长穗颦起眉头,怀疑小孽障在房中做了什么,不然冰花怎会突兀被恶念侵盖? “找人盯紧他。” 一想到这些就头疼,长穗额间的法印还有些不适,交代完便让两人出去了。 房中重新恢复寂静,似能听到落雪飘落的声音。长穗闭了闭眼,处在安静环境,她才能沉心思索眼下该怎么做,只能还未等她想出头绪,房门再次被人扣响,很有礼貌地轻敲三下,“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姐姐,这双眼睛好漂亮。】 【我想把它带出去,装在瓶中珍藏起来。】 长穗颤了颤睫,眼前又浮现红衣少年手捧眼珠的画面,烦躁抓了抓头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长穗闷着气不愿吭声。 朱漆雕花木门避光,只能隐约看到门外光影,奈何她耳力极佳,就算隔着一扇门窗,也能听到门外之人清浅的呼吸。 他很安静,静默立在门外未走,隔了片刻,才又轻缓叩了叩门,“姐姐?” 长穗倏地站起身,疾步走过去拉门,“有事?” 啪—— 过于生猛的力道,导致房门发出刺耳响声,掩盖了她满腔怨火的质问。 屋外的少年依旧着红衣,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量不高,使他看起来比同龄人瘦矮。落雪簌簌落在他肩头,沾湿他长长的眼睫,哪怕因伤苍白孱弱,也挡不住少年昳丽漂亮的好皮相。 这是她那孽徒少时的模样。 “姐姐。”见长穗开门,少年牵起浅浅笑容,拎高手中食盒,“听说您又梦魇了,我来给您送养神汤。” 长穗暗暗冷笑,心说我梦魇不就拜你所赐吗? 自来到这异世,她莫名对雪有了阴影,每当下雪必会梦魇心窒,想来和他脱不了干系。 努力调整着情绪,长穗侧身让他进来,紧绷着精神立在原地。 反倒是少年一派从容,弯身将养神汤放到桌面,他又去揭香炉盖,清理干净里面的残香后,将半指长的香膏投入炉内,细细解释着:“这是雪海香,气浅净浊有安神之效,姐姐日后可燃它入眠。” 长穗看着他一系列操作,目光定在他脸上久久不移,满满都是探究审视。 将人从海岛带出后,长穗便对他做了细致探查,发现这缕恶魂体内也有类似的封锁咒,他不止是失忆,还失了修为法力,成了真真正正的肉t体凡胎。 也就是说,海岛上他未曾伪装戏弄她,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同时那些自发扭曲的行为,也当真是恶魂的真性情。 还好。 盯着小孽障的一举一动,长穗安慰自己,她该庆幸这缕恶魂如今没有修为灵力。任他再恶再作妖,区区凡胎,现下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姐姐?”大抵不适长穗这般带有攻击性的盯看,少年后退了一步,抬手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就不是个东西。 长穗在心里接话,面上却维持着平静,不答反问:“你现在不用戴面具了?” 海岛上,他可是死活不肯摘面具。 少年眼睫轻颤,也不知这个问题哪里戳到了他,他弯起唇角笑了起来,“不需要了。” 漂亮的黑眸凝在长穗脸上,清晰映出她的身影,少年语调轻松,“姐姐想知道原因吗?” 长穗不耐知道,她打断他,“不要叫我姐姐。” 这总能让她想起他手捧眼珠子的模样。 少年顿了下,“那……师尊?” 长穗是以收徒的名义,将人带回皇宫的,她打算再以师徒的名义,将这缕恶魂囚看在自己身边。 想来是因在凡世待了十五年的缘故,小孽障这声师尊唤的她直晃神,无辜柔软的语调,莫名让她忆起梦魇中那声低柔阴魅的唤声,她不由起了排斥,“没有正式拜师前,不要唤我师尊。” “……” 拜师礼安排在半月后,也就是说,半月后,长穗便要再认这缕恶魂为徒了。 心理负担着实太重,让她没心情多与小孽障纠缠,随口将人打发出去,她将那碗养神汤倒入花盆中,就连他碰过的碗也砸了。 恶胚送来的东西,她可不敢享用。 香炉中飘出袅袅白烟,明明是极其清浅的气息,却在极短时间内侵换了先前的安神香,扩散入房屋各个角落。 有些怪。 长穗用力嗅了几下,从香中闻到了隐匿的雪气,像极了暮绛雪身上的气息。 浑身恶寒,她当即开窗驱味,命秀琴来把香炉拿走。 “不要了?”抱起香炉时,秀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尊座的意思是……要把香炉丢掉?” 说来这香炉还是个稀罕物件,价值千金,长穗用了许久不换,谁都看的出来她真心喜欢。 秀琴跟了她多年,深知自家主子不是个奢靡厌旧的性子,可如今用久的宝贝说丢就丢,一反常态着实奇怪,在得到长穗肯定的回答后,她怀着满心不解出了门。 踏上回廊,没走几步,便遇到了红衣少年,“喂!” 虽未去海岛,但秀琴已经从清棋口中得到少年的身份。知他并非什么权贵子弟,她对他不如清棋恭敬,也没唤什么公子,很是随意问着:“小巫子,你不在房中养伤,跑来这儿干什么?” 被唤巫子的少年偏头望来,轻挑眉梢露出笑容。他动作缓慢拢了拢袖口,很是乖巧回着:“看雪景。” 注意到她手中捧着的香炉,少年长睫缓慢下垂,“这是?” 秀琴吸了口溢出来的浅香,神清气爽,“尊座说不要了,要丢掉。” “因何而丢?” “不知道呢。”想到尊座支窗通风的样子,秀琴猜想:“可能不喜欢这香吧。” 雪不知何时又下大了。 细嫩的枝桠承不住过重的积雪,弯折枝身摇摇欲坠,簌簌掉落积雪。 “是吗。”廊上少年很浅弯起唇角,语调柔软又惋惜,“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嘶嘶—— 秀琴走后,有些微的异响自雪中传出。 身侧的枝桠还在弯折摇坠,随着少年的视线偏转,探出一条不足小指粗的双s头小蛇。小蛇紫冠黑鳞吐着红信,其中一头像是被炸掉了,只缠绕着薄薄黑气,看起来狼狈又虚弱。 “来。”寒风吹开少年拢起的袖摆,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 黑蛇嘶嘶缠绕其上,温驯贴蹭到他的皮肤上。少年轻轻摸了摸它冰凉的小脑袋,低声喃喃:“好可怜。” 也不知他是在可怜小黑蛇,还是在可怜自己。
第4章 温情攻略04 “……” 秀琴出事了。 长穗赶到时,她的屋内爬满了蛇,密密麻麻的花蛇在地面扭动,让人无处下脚。虽都是些无毒小蛇,但因数量多且攻击性强,若非长穗出现及时,秀琴非死即伤。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蛇?!”看着满地蛇尸,清棋脸色煞白,显然也被吓到了。 刚刚情急之下,长穗为了救人直接铺了杀诀,满室的蛇无一幸免。如今解除危机,她细细观察房间,闻到了一股熟悉冷香。 “或许。”她将目光落在桌面,“和它有关。” 清棋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桌面摆有一只精致香炉,薄薄的香雾在它四周浮动,熏染了整间卧房。清棋不解,“那不是尊座的香炉吗?怎么会在这?” 长穗让秀琴处理掉,并未言明一定要丢,想来是秀琴没舍得丢,留着自用了。 然而有问题的并非香炉,而是炉中异香。 长穗脸色难看,等不了人清理出房间,直接隔空将香炉抓入掌心。 掀了盖子,炉内燃着的正是她那孽徒投入的香块,先前她未细闻,如今才闻出香中加了招邪的蛇草,犹记得清晨他言笑晏晏,以一派温良无害态换了她的香,还同她解释:【这是雪海香,气浅净浊有安神之效,姐姐日后可燃它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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