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挚准时睁开了眼。 他怀中的宝珠紧紧抱着他,如孩童般沉睡着,让他忍不住低头轻吻她的睡颜。 她这样可爱,让李挚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 但李挚也清楚,宝珠不仅仅是可爱的狐妖。 如今的她变强了。 昨日她出现在李挚眼前时,他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李挚由衷地为宝珠感到高兴。 上一世宝珠的死因不明,李挚一直担心,是否是某个天师中的强者,或者极强大的妖怪伤害了她,会不会到了这一世,那个存在仍旧会威胁宝珠的安全。 宝珠越强大,便越发能自保。 她是自由的妖怪,想要在世间来去自由,就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如今,不会再有什么存在,能够轻易地夺走宝珠的性命,这缓解了李挚隐隐的焦虑,让他安心了许多。 但李挚心中也另外生出很多自我怀疑。 这一世,从始至终,他都想走一条更能保护宝珠的路。 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宝珠是妖怪,她能变得极其强大,她并不需要谁的保护。 那他究竟还能有什么用,他还能为宝珠做些什么呢? 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李挚忽然笑了。 曾经在他考取功名,在官场平步青云,在凡世建功立业时,宝珠作为凡人李挚的妻子,一直都默默在后宅中等待着、陪伴着他,当时的大学士李挚,可曾需要宝珠为他做些什么吗? 正想到此处时,李挚怀中的宝珠也悠悠醒转过来。 她眨了眨眼,见李挚的注意力似乎不在她身上,顿时心生不满,双手一摊,噘嘴道:“抱。” 李挚回过神来,低头微微一笑,给了宝珠一个安全感十足的拥抱。 宝珠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将头搁在李挚胸膛上,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昨日还未曾来得及说的正事。 她将自己遇见了山君,然后如何获得了传承,知晓了自己是纯元妖怪,又生出了新的理想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变轻,宝珠慢吞吞地犹豫道:“我能成功吗?” 李挚笑了起来。 方才,他还想着上一世自己建功立业时,宝珠是如何陪伴他的,那么这一世,也该轮到自己了吧。 李挚爱怜地将脸贴在宝珠脸颊上,他笃定道:“一定可以的,你只管去做,这一次,换我陪着你。” 得到了最重要的人的肯定,宝珠信心大增,她笑道:“听你这样说了,我心里就安稳了许多。” 她抱住李挚,又温存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对了,你还没有与小满交谈过吧,我昨日去探望他,他对我说了一些事。” 昨日她要走前,小满偷偷拉着她,对她说了自己听到的那少年与夜魇之间的交谈,当时宝珠心中还想着,若是见到李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没曾想,李挚像是给她喝了迷魂汤似得,她一见到他,心中想的种种便全忘了,满脑子都是些奇怪的念头。 李挚听了,皱起了眉头,略微思忖了一会儿,他道:“今日裴护法让我去她那儿写呈状……” “十日了,还未写完呢!”宝珠惊呼。 李挚露出了一丝苦笑,叹道:“裴护法要写的呈状,可太多了。” 先前,裴护法只说,让李挚将虎啸山之事写下来,她要将呈状递到异人寺卿那儿去。 后来,李挚、裴璇玑、张鹤三人又将涉及到树蝇的葛家堡一案,涉及到嵇仁的神女庙一案拿出来与裴护法细谈了一番。 裴护法听了,先是大怒,斥责裴璇玑不早将细节说给她听,又责令李挚,将这两个案子写出来,她要好好带着与上头好好研究一番。 李挚自然只能听令,如今是日日去裴护法那儿报到,一边翻卷宗写呈状,一边随时按照裴护法的要求进行修改。 个中滋味如何,只瞧裴璇玑与张鹤两个没良心的久久也不来探望他一次,便能知晓了。 宝珠听了,十分同情李挚,只又抱了他一会儿,便放他洗漱穿戴好,神色凛然地往衙门去了。 李挚来到衙门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方才迈腿踏入。 他日日都来,侍从们都见怪不怪,只与他点点头,便由得李挚自己前往裴护法办公的小院。 今日他来的不算早,裴护法早已到了。 “你迟到了。”裴护法不满道。 “对不住,有事耽搁了。”李挚致歉道。 简单地交流了两句,两人便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自顾自地开始了忙碌。 今日李挚在回溯葛家堡的案子。 葛家堡这个地方,谜团太多,不比神女庙那边天然地暴露在大众的视线当中。 它虽然深埋地下,可从百年起,便出现在了朝中的卷宗当中,有许多的细节可以深挖。 李挚拿着百年前异人寺的卷宗,不过略看了几行,便听得身后的裴护法叫他:“李挚,我有话要问你。” “您请讲。”李挚放下卷宗,恭敬道。 “我与你共事这些天,发觉你确实是个好苗子,我到目前为止,学了一身关于法阵、符咒的本事,我要教给你,你可愿意学?”裴护法随意地说着,好似不是要教李挚本事,而是问他中午要吃什么一般。 李挚一愣,念及裴璇玑,谨慎道:“护法是裴璇玑的长辈,裴天师也是一位有天赋的……” “你别跟我绕圈子,要是裴七学得来,我早教了,谁晓得她一身蛮劲,学剑术还行,学这些我看她不及你。”裴护法不耐烦地打断了李挚,直截了当问他,“你就说愿不愿意,愿意就学,不愿意算了。” 李挚当即答道:“愿意。” 裴护法常年紧皱的眉头松开,露出一个笑来,她道:“我看你也是男子,恐怕心中也向往打打杀杀的刀剑术,只是你别小看我们钻研法阵、符咒的,若是钻研进去了,学得好了,你想要做什么,哪怕是不断地延续寿命,想要活得多长,都有办法。” 李挚心中一动,试探道:“我此前不知,还有这样的办法。” 裴护法神秘一笑,低声道:“外人不知罢了,你修为上去了,想要颠倒乾坤,恐怕都能做得到。” 心念电转间,李挚脑中闪过了宝珠曾说过的,她上一世死前曾听见的那句话,他顿了顿,斟酌了措辞,低声道:“既然如此,虎啸山上那些失去神智,被养在树笼中的妖,会不会是某些人用来……” “是有这样的可能。”裴护法又皱起了眉头,“那些将血肉献祭的恶咒,我这些日子仔细钻研,只觉得非得是极其强大的天师,方才做的到。” “您不怀疑是妖怪作恶?” “妖怪跟裴七一般,用点蛮力,打打杀杀还行。”裴护法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张嘴说着侄女的坏话,“让他们下这样复杂的咒,也是为难他们了。” 裴护法说着,长叹一声道:“其实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最为擅长法阵符咒的,是国师大人。” 李挚心里存着事,漫不经意道:“比您还厉害?” “自然。”裴护法又叹,“只是他老人家这次闭关也太久了些,自从六月底开始,便不再见人,这整个七八月,都没出现过一次,连科考时的祭天祈福都是皇上住持的,他也未曾出现过。” 裴护法语气轻松,但听在李挚耳中,不啻晴天霹雳。 “您说,从六月起,国师便未曾出现过了?” 李挚缓慢地说道,他的背脊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第65章 裴江平称呼国师为老人家,只是因为当朝国师虽然不知年岁几何,但一定比裴护法年长,她为了表示尊重罢了。 可李挚知晓,若是有人能与国师见面谈话,是绝对无法相信,面前这位风姿卓越、容貌冶艳的仙人,已经活了至少百年。 据李挚所知,活了上百年的国师容起,成为当朝国师已经超过五十年了,这样久的时间里,本朝孙姓的皇帝都已经换了三个,足以让世人忘却了容起的来历。 有人说,容起这样的相貌,这样的仪态,寻常百姓人家如何能养的出来,若是出身于前朝皇室,炊金馔玉地长大,到还有些可能。 又有人说,虽然容起如今已经跟仙人无异,但论起根本,却是穷苦出身,莫说皇室了,容起不过是做马奴长大,又幸运在乱世中得到了好机缘罢了。 李挚分不清哪一种说法是真的。 他前世在前朝为官,唯独并未插手过礼部的庶务,而容起寻常只负责皇室大祭、科考前后祈福,以及参与京城两年一度的安民祭典。 除此之外,容起很少现身前朝,摆出了一副绝不插手国政的姿态,很得文臣们的心。 因此李挚对他的了解,实在算不上多。 他与寻常百姓们一样,对容起最为关心、印象最为深刻的时刻,便是每两年的九月底,由皇室发起的安民祭典。 这是孙氏王朝的传统,每两年的这个时候,在京城中组织一场盛大的游行,皇室成员们也会参加,他们会骑在装扮地无比华丽的高头大马上带领游行队伍前进。 容起作为国师,在当日会穿上繁复精致的礼服,装扮成仙人的模样,高坐在为他特制的马车中,无遮拦地露出容貌,为两边欢呼的百姓们祈福。 这样的他,全程不过微笑,便能引起两旁见过他的百姓们阵阵惊呼。 更有那大不敬的传言,说某家贵女在安民祭典上看了容起一眼,不过惊鸿一瞥,却让她回家后数月茶饭不思,自此后寻常男子再也入不了她的眼,在家中生生蹉跎成了老姑娘。 安民祭典中,容起原本并非主角,可许多年下来,游行变得越发沉闷繁琐,他便成了祭典当中唯一让百姓们期待的惊喜。 祭典当日的清晨,队伍会从京城的东门出发,在城中缓缓绕上一圈后,再去往城郊的皇庙当中,由皇帝完成剩下的仪式。 随后皇帝会携内眷,在皇庙中住上一小段时间,为百姓虔诚祈福。 当然,容起也会全程相伴在皇帝左右。 孙氏皇室希望通过每年的安民祭典来彰显国力,让万邦知晓,他们乃是民心所向。 国师容起,则是这场盛大演出中最为精彩的一幕。 除却安民祭典,李挚在高中进士的那一年,也曾在殿试时,在金銮殿中见过容起。 那是他作为国师的另一职责——在科考前后,为国朝祈福,祈求本次科举能选拔出忠于朝廷、有理想抱负的人才。 李挚与其余的学子们一块儿向龙椅上的皇帝行礼时,容起正坐在皇帝的下手处,他略略偏过身子,不受学子们的全礼。 在当时的李挚看来,国师与年轻的皇帝之间,君臣相得。 等到后来,李挚已经在官场沉浮了许久后,听到有秘闻说,皇帝是庶妃所出,上头两个哥哥又是嫡,又是长,母族也尊贵,原本这个位置,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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