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月被挤到了旁侧,一直守在旁边的广德暗中递来封好的书信,宋朝月知道,那是孟舒安死前予她的自由。 - “小姐,喝口姜茶吧,天冷,守在这堂前莫要着凉了。” 阿罗见宋朝月又盯着孟舒安的牌位兀自出神,害怕她长久地沉溺在悲痛之中,出言转移她的注意。 宋朝月接过,缓缓将姜茶饮下。 灵堂之中不断有人来祭拜,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孟家旁支竟然有如此多人。 益阳公主自昨日听到孟舒安的消息后便发了急病,躺在床上现在都还没有醒。孟国公好似一夜之间突然老了十岁,整个人再没有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今府上唯有孟祈在操持孟舒安葬礼一事,治丧一事他全权在管,这府中竟选不出一人比他更合适了。 此时孟祈正站在灵堂一角,这般大雪天气,旁人都穿着厚厚的冬袍,他却像是不知冷一般,身上依旧是一身春秋季节的黑色常服。 “大公子,太子殿下与三殿下一同前来吊唁,还请您去门口接一下。” 管家的衣帽上落着雪,在雪未化之前,他迅速禀完话后又走了出去,这两日他也属实很忙。 孟祈本倚在柱子上,听到管家所言便有了动作。他穿过连廊走到府门时,太子与三皇子的轿撵方到。 几人之间没有从前那般寒暄,只是沉默地往灵堂走。 太子走在最前面,三皇子于中间,孟祈紧随其后。 两位自宫里的来客在孟舒安灵前点了一炷香,宋朝月于旁边静站。 “姑母在何处,我想去瞧瞧她。”太子点完了香,拍了拍手中的香灰问孟祈。 “太子殿下随我来。” 两人先一步离开,灵堂内便只剩下宋朝月与褚临两人。 褚临回身,突然走到了宋朝月跟前,“节哀。” 宋朝月一直低垂着头,声音有些沙哑,“谢殿下来送舒安。” 褚临瞧见了宋朝月那双泛着红的肿眼,还有她略显苍白的嘴唇。 他缓缓抬手,轻抚上宋朝月的脸,“莫要难过,伤了身子。” 如此亲昵的举动,他这是想做什么! 宋朝月猛地往后撤了一步,双眸睁大看着褚临,抗拒之意显而易见! “舒安灵前,还请殿下自重!”宋朝月虽是呵斥着,脊背却在发抖。 她自认与褚临从无过多交集,为何他今日会生出如此贸然之举。 而两人所发生的一切,此刻都尽数落在了才将回来的孟祈眼中。 他淡然而视,像在看一出荒唐戏。 “殿下,公主醒了,您可要去看看?”孟祈没有走进灵堂,站在风雪里唤褚临。 褚临最后看了宋朝月一眼,离开了此地。 在褚临走后,宋朝月开始不受控地喘起了粗气,一种莫名的恐惧席卷全身。 刚才孟祈站在外面,那褚临的举动他是不是都看到了! 她霍地转头看过去,灵堂门口哪里还有他的踪迹。 孟文英拖沓着脚步走了进来,正撞见宋朝月满脸惊慌失措地看着外面,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宋朝月回:“没什么。” “可是大哥方才骂你了,我才撞见三表哥与他一道出去。” “并未。” 孟文英也不再追问,她也不想知道更多。 她突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心里难过,然宋朝月却比之更多了害怕。 在她的房间衣柜里正藏着昨日广德交予她的孟舒安亲手所写的和离书,她不知道这封和离书能否真正的让她自由。 万一,这孟家人并不想放她走呢? 忧虑与伤怀压得她直不起身,也喘不上气。 她在静静地等待,等待命运对她的随意丢向未知之处。 彼时的褚临已经到了益阳公主院中,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宋朝月脸颊上的余温。他将手指搁到鼻尖,近乎贪婪地嗅吸着那点点余香。 他不明白,自己有那么让她惧怕吗?竟躲成这副样子。 他见到了刚经丧子之痛的益阳公主,此刻的她失了平日里精致华贵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从前乌黑发亮的头发间竟在一夜之间变白许多。 她躺着,也不说话,无论旁边两个子侄如何宽慰他,都只是呆滞地盯着帐顶。 她想尽办法留了八年的孩子,终于还是弃她而去,这样的痛苦,让一个母亲绝难接受。 “我的舒安怎么会死了呢,明明他前段时间已经好那么多了,为什么就这么没了呢,肯定是假的,你们都是骗我的……” “姑姑,舒安这些年也很辛苦,他定然也希望您能好好的。” …… 再多的话都显得多余,两人见都劝不动,默默退下,走到了离主屋不远的廊下。 府里的人大多都在忙着操持孟舒安的葬礼,他们此时站在这儿,并不引人注目。 太子与三皇子虽为同父,怎奈何生在皇家,皇子们自也很难互相亲近。 太子尤为不喜自己这个三弟,觉得他过分亲近那群低位者,失了皇子应有的身份。 “三弟,你与姑姑感情甚笃,你说,这舒安一去,往后孟国公之位,恐怕就只能落到孟祈头上了。” 太子此话确实不假,孟祈在外人眼中虽不是孟晋年所生,却也是其大哥的孩子,当年孟晋年大哥若未因意外去世,而今这孟国公之位也轮不到孟晋年。 现如今孟家嫡系就剩下了孟祈这个独苗苗,而他又被赶出了广闻司,若无意外,他应当就会是下一位孟国公,承世袭爵位。 “太子哥哥说得是,想必孟祈被罚去边州不出一年,便可重回笙歌了。” “那姑姑不得被气着了,你知道的,她一向不喜欢孟祈。” 皇室之内的人对孟祈之身世皆清楚,当时太后知道孟国公莫名多出了一个私生子,差点儿没下旨将孟国公打入牢中。幸而益阳公主赶去宫中劝了母亲,这才使其免受责难。 而今益阳公主所生的孟舒安去世,所有人都瞒着年事已高的太后,她不喜皇宫内如此之多的皇子公主,偏生就喜欢孟舒安。 若她知道孟舒安离世,恐怕也会大病一场。 太子正摩挲手中的青檀手串,他注意力在那之上,却依旧跟褚临说着话,“我听太傅说,你要去一趟颖州?” 褚临点头应是。 太子转身看他,“三弟,升云案牵扯太大,死了近三万众,你可莫要将自己也折进去了。” 褚临嘴角勾起,言语依旧温和,“多谢哥哥关心,不过我是受父皇之命,臣弟想,应该不会有人胆大算计到我的头上。”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潭平静的池水,然只有两人清楚,水面之下又有多少汹涌。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到了一墙之隔的孟祈耳中,他环着手嗤笑一声,等着看二人之间那场即将拉开帷幕的大戏。 此时孟梁脚步轻轻却又有些着急地走到了孟祈身边,附在他耳边说:“花咏领着人拿上鸠酒去逸仙筑了。”
第19章 殉葬 十多年前,逸仙筑这座精致的小院儿迎来了他的主人,十多年后,他的主人在一个冬日的夜晚长辞于世,院子里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尘埃。 宋朝月窗台边的兰花已经失了原本鲜亮的颜色,变得干枯、发黄,她终究还是没有将这盆兰花挽救过来。 昨日的那封和离书她未来得及拆开看,书信此刻就被放在她那蚕丝锦被上。她盯着那上面孟舒安的亲笔,一时竟生不出打开它的勇气。 这里面,是孟舒安将死之际的绝笔。 吱呀—— 她未锁门,听见门被推开了,还以为是阿罗,头也没回地问:“阿罗,你怎的回来了?” 宋朝月问完后,‘阿罗’迟迟未应,她回头,就见花咏带着几个身宽体胖的妇人站在门口,口鼻间呼出的气在屋子里腾出阵阵白雾。 “花咏?你怎的来了。” 花咏将一直藏于宽大袖袍里的青瓷酒壶拿出,“二夫人,公主有令,请您喝下这杯酒。” 宋朝月的视线瞬时转移到了那酒壶之上,虽然瞧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看花咏的架势,不用想也知道了,是奉益阳公主之名来送她走的。 宋朝月因害怕而紧紧地抓住了被衾,向后退缩着,她问道:“为何要这般做?” “二夫人,我家公子甚喜您,想必您也不想叫他九泉之下孤单不是。”花咏说这话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透出平日里未曾被人见过的阴险。 宋朝月手中握着和离书,她手忙脚乱拆开,举起来展示在她们跟前,“这是公子亲手所写的和离书,我已不再是孟家的人,你们今日若要灌我毒酒,便是犯了大衡律法,是死罪!” 花咏听完,并未有所波动,“夫人,您还是莫要挣扎了,如若不然,咱们这群老妇可就要动手了。” 益阳公主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她将宋朝月这样一个出身不显的儿媳灌下毒酒,对外只需宣称其因悲伤过度自戕同去便是,届时两人一同下葬,又有何人会怀疑。 宋朝月死死地盯住他们,牙关都在颤抖。 她也曾猜想过自己不会那么容易被放出孟府,却也未曾料想益阳公主为了他的儿子泉下不孤单,竟要自己下去与他作伴。 她虽感念孟舒安对自己的好,可是决计到不了要殉葬的地步,是以让她去死,她绝对不从。 宋朝月被逼得一步步后退,花咏就带着人不断靠近。 她想要冲出门去,却被花咏身后的几个老妇拦住。 宋朝月深知,自己若是被困在这个院中,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个死字。 她被锢住了手往前走,突然碰到了一个什么坚硬的东西,她顺手抄起那物件就往抓着自己的老妇头上一砸,那老妇因疼痛瞬间就松开了手。 宋朝月也借此得了机会推开门往外冲。 “快把人给我抓住!”花咏大喊一声。 宋朝月不知疲倦地往外跑,寒风自耳边呼啸而过,冬日御寒的斗篷也被落在了屋中。 府里有下人见到,都觉得古怪,不过在见到后头跟着的花咏后,便纷纷转过了头去,不敢再看。 在这个国公府,见花咏如见益阳公主,她所言所举皆是益阳公主之意,而今她要抓二夫人,虽不知为何,但还是不要多看多嘴的好。 “救命啊!救命啊!”宋朝月边跑边喊,孟府整个后院都是她凄惨的喊声。 而更令人心寒的是,此时此刻竟无一人愿意站出来帮她一把。 她一股脑往前跑着,想着若能跑到前院去,能见到前来吊唁的宾客们,或许就能有所转圜了。 然在穿过自后院到前院的花园之际,从旁边的小道里竟突然走出一个人,宋朝月埋头前冲之际撞到了她身上,两人就这般一同跌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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