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新丧不过八月,你竟然在这山泽城,做出……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不知廉耻?宋朝月的心头升腾起一团火,那是她在国公府居于人下、被人漠视的苦楚之火。 “公主殿下,舒安已逝,我也拿着一封和离书离开了国公府,而今我并未罔顾大衡律法,随我之心,如何叫不知廉耻。” 宋朝月在国公府时一向伏低做小,益阳公主没曾想她会如此伶牙俐齿,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流言蜚语传到了笙歌城之际,益阳公主起初并不相信,宋朝月竟然在遂州跟孟祈有了纠葛。 可心里一旦有了疑窦,便像一团肆意生长的野草,最后遍布整颗心脏。 益阳公主去了孟舒安的坟前,她抚着儿子的墓碑,想:若是舒安泉下有知,知道自己从前那般护着的妻子而今竟然跟他的大哥勾搭在一起,他要如何安心地轮回。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这宋朝月早就跟孟祈有了某种关系,她嫁进来是孟祈的阴谋,甚至于孟舒安的死,都是这对奸夫**一手策划的? 越想她越觉得可怖,回府后带着人就往山泽城赶去。 果然,她闯入了孟祈在山泽城的府邸之后,见到了在这里睡得正酣的宋朝月。 一切都不言自明了。 一个女子,如此大张旗鼓地宿在一个外男家中,其中之意,她简直不忍细想。 宋朝月这般理直气壮的语气,更是叫她恼怒。 她再也不可控制地高举起了手,一巴掌扇到了宋朝月的脸上。 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宋朝月本来就没睡好,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这一掌下来,竟是将她扇倒在地。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低头冷笑。 这褚映枝自孟舒安死后,果然是疯了。 先是要不顾律法拉着自己去给她的儿子陪葬,而今竟然不远千里来质问自己,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嘲讽、轻蔑,这是益阳公主此时在宋朝月脸上看到的表情。 她被气得手抖,“你今日便随我回笙歌城,往后日日祈福诵经,为我儿积福。” 她说这话时十分理所当然,仿佛宋朝月是一株可以由她摆弄的花草,而不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宋朝月听了这话,扶着旁边的椅子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益阳公主,质问道:“凭什么?凭什么我已经离开了孟家,我还要日日为孟舒安祈福。 你们将我骗进孟家,嫁给一个病秧子的时候,我认了,我想着安心陪着他便是。孟舒安重病,你信了巫蛊之言,要取我之血,我也认了。孟舒安离世,你要我去陪葬,我费尽全力才得以挣脱。而今我想要自己的生活,你却强硬地要将我带回去,困在那一方天地之中。 你的儿子是你的心头肉,那我呢,我就不是我父母的心头血吗?只是因为孟舒安生于孟家,出生在公主的肚子里。而我,不过是区区小吏的女儿,便可以任你们这些皇亲权贵宰割吗!” 她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益阳公主突然想起幼时所读之书: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 她做了如此久的公主,早已习惯于凌驾万人之上,无人忤逆,无人敢犯。 今日这个丫头所说的这些话,无一不字字扎着她的心。 她心虚,却又感到自己身为公主的威严被挑衅。 起伏的胸口被强压了下来,她恢复了自认为公主应有的仪态,坐了下来。 “那好,我便跟你谈一谈。” 宋朝月紧了紧自己的衣襟,阿罗见状,连忙拿来了宋朝月的外袍,给她披上。 宋朝月站在益阳公主跟前,听着她那高高在上却又自以为体恤的言论。 她言语中尽数是说,往后宋朝月尽可以另嫁任何人,可这人,独独不能是孟祈。 因为她宋朝月曾是孟舒安的妻子,而孟祈,是孟舒安的大哥,这样的事情,有违伦常,会被天下之人所耻笑。 益阳公主轻轻转动着她手中的白玉戒指,“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后离孟祈远些……还有,离三皇子远些,那我,便不再干涉你,天高海阔,任你去飞。” 若是宋朝月想要解除眼前之困,她大可以一口应承。 可是孟祈,是她心心念念了六七年之人,怎能说放就放。 她目光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三皇子,民女与她并无瓜葛。可孟祈,恕民女难以从命!” 没有想到宋朝月到了如此地步,还是不肯放手。 益阳公主站起来,冷冷说道:“既然我给了你一条明路你不走,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她朝外唤道:“来人,将宋朝月给我押回笙歌城!” 外面来了好几个侍卫,一左一右押着宋朝月就要外走走。 阿罗上前去死命拽住宋朝月,不想叫人将自家小姐带走。 宋朝月被押着走出了门外,这才见到孟文英,原来她一直就站在门外,看着宋朝月被带走,踌蹰害怕,不敢阻拦,也不敢劝说。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大哥跟从前的二嫂嫂,竟然能有这般关系。 府里的人碍于益阳公主的身份,都不敢上去阻拦。 门口的两个府卫不停地朝街那头看,等着人来。 终于,无人的街道之上响起了马蹄声。 一支箭横空而出,直指宋朝月与益阳公主的方向。 宋朝月心惊,益阳公主亦是。 她瞧着那支箭不断地朝自己靠近,锋利的箭头一点一点到达自己的眼前,然后……那支箭从益阳公主耳旁的发丝间擦过,硬生生划掉了她一簇头发。 孟祈孤身一人,从清晨的雾气中骑马冲出。 宋朝月看见他,心里头便安定了许多。 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救过自己…… 孟祈翻身下马,先看了一眼宋朝月,然后眼睛又挪到了益阳公主身上。 那眼神,像一头尚未被驯化的野兽夺走了吃食,已经露出了獠牙,势要将来者生吞活剥。 益阳公主被他眼神吓住,却还是先声夺人:“孟祈,你这是想杀了本公主?” “听闻府中来了不速之客,还要带走我府中之人,作为这家的主人,我难道不应该回来看看?” “孟祈!你可不孝之子。你以为躲在这儿便能掩人耳目,与宋朝月苟合吗?” 苟合? 孟祈听罢,眼中淬着的寒气愈甚。 他迈着步子走近,走到宋朝月身边,一把将她拉过自己旁边,与其十指紧扣,如同宣誓一般,“公主殿下,劳您用词文雅些,这不是苟合。宋朝月往后,是要嫁我为妻的。”
第32章 败坏名声 这话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除了宋朝月与孟祈。 宋朝月已经习惯于孟祈这般语出惊人,她知道,孟祈是拿自己气益阳公主。不过她也乐见其成,对于面前这位,即便她是孟舒安的母亲,她也生不出半分好感来。 “孟梁,送我的公主叔母出城,好好看顾着!” ‘看顾’二字他说得很重,孟梁立即了然,弓腰朝益阳公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益阳公主眼见这个小辈竟然敢如此放肆,斥责孟祈道:“孟祈,你竟敢如此对我?” 孟祈勾起右边嘴角,贴到益阳公主耳畔说:“叔母,我此来山泽,可是陛下亲令,您说,若是误了天子之事,咱们都担待不起不是。”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极为平缓,就好像说的是今日的一顿饭,一件日日可见之事。 可是益阳公主生在皇家,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她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她那位皇兄手眼通天,将孟祈贬到这遂州,不知背后又有多少盘算。 即便心中再有不甘,益阳公主在听到陛下二字之时也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她若敢坏了皇帝的事,想必,连自己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扯起一抹勉强的笑,盯着孟祈牵着宋朝月那只手,道:“既然是个误会,文英,咱们便回吧。” 孟文英跟在母亲身后,在踏上马车之时回头望了一眼,孟祈和宋朝月并肩站在那处,两人是如此相配。 孟文英竟生出了自己都不解的想法,她觉得,或许宋朝月应该嫁给大哥这样的人。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孟宅又恢复了往日宁静。 孟祈粗粝发烫的大掌还没有松开宋朝月的手。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渗出的薄汗,纤细的食指轻轻动了动,孟祈便像抓到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将宋朝月的手松开。 宋朝月抬起羽扇般的睫毛看他,却突然发现了一个好玩儿的事情,孟祈的耳根子,竟然红了! 她突觉有趣,出言戏弄他:“孟大人也非第一次如此唐突了。” 肉眼可见的,孟祈的耳朵更红了。 孟祈不知该如何接话,带着孟梁逃也似的走了。 宋朝月站在原地低低闷笑,连带着阿罗也捂嘴偷笑。 她们主仆二人都未曾想过,孟祈那冷脸之下,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孟祈打马在街上飞驰,孟梁在身后紧追。 “主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您一夜未睡,不需要回府歇息吗?” 孟祈其实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是方才说了那么一番话,还牵了宋朝月的手。他感觉自己有些异样,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病了,心里生了一种极为怪异的病。 马儿最后在一片槐树林中停下,孟梁将两人的马匹系在一颗已经枯死的老树底下,由着马儿吃草。 孟祈寻了一树荫处坐下,孟梁站在他身后,其实什么都看出来了。 不过孟祈既不主动说,他还是不要问的好,免得其恼羞成怒。 “查到了吗?昨日射箭之人。” 孟梁摇摇头。 昨日于宋朝月危机之时射出箭羽杀掉那小姑娘的并非是孟祈,也不是他的部下。 那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手段,在孟祈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人,却又抹去了所有出现的痕迹。 “主子,您说,是不是三皇子的人。” 三皇子。孟祈手中捏着的枯枝猛地被他用大拇指折断,孟梁在一旁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言。 “不管是不是他,咱们也快事成了。” —— 十日后,山泽城又恢复了往昔的样子。这城中除了多出金家几个女眷,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 甚至于宋朝月从前的身份,都鲜有人知。 公主来得迅速,离开得也悄然。 或许是有人在这城中下了封口令,一切都还相安无事地过着。宋朝月而今,还是颂月,那个孟祈从烟花之地带回来的女子。 为避免那日之事端再次重演,宋朝月已经很久都没有出门了。 她听着外面街巷的吵闹,心痒难耐,想要出去走走。 阿罗也劝了她,要她出府,可宋朝月说什么都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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