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便先歇息,明日我再带你去茶行。” 华清将长长的裙摆提着,欢快地出了陶然居。 阿罗帮宋朝月将行囊之中的衣服一件件收出来放进衣柜之中。 她四下打量了自家小姐住的这间屋子,里面放的日常之物比之在她泗水城的屋中,只多不少。甚至连妆匣子里的胭脂之类的都准备好了,叫阿罗不由得感慨华清小姐的细心。 冬天天亮得迟,天尚黑着,华清便来敲了宋朝月屋门,要领着她前去茶行。 这是宋朝月第一次见到天未亮时的丹州,与泗水黑夜无人不同,丹州即将破晓之际,街上到处都是马队,许多力工都在搬运货物,等着将东西运往大衡各地。 沿途,华清一直在同宋朝月介绍自家的产业。 有粮行、有珠宝铺子、有酒楼、有客栈…… 这一路走下来,已经路过了四五家。 宋朝月的心道:不愧是富商,在这繁城内都有如此多的产业,她这次可真是来对了,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马车驶过三条街,终于是到了华家主邀宋朝月所管的茶行。 茶行一楼,一筐筐茶叶摆了满地,那味道,清新扑鼻,立竿见影的驱散掉了宋朝月早起困意。 华清去到后院,叫来了一个老师傅,同他介绍:“沈师傅,这位便是咱们茶行新来的掌柜。” 沈师傅是这茶行里资历最老的茶师傅,茶叶好坏,他随便闻一闻摸一摸便能知晓,另外,他也是炒茶的一把好手,不过而今年纪有些大了,这才将炒茶这桩累人事儿交给了他那十几个徒弟。 沈师傅胡子花白,应当同宋家祖母年纪相差无几。 宋朝月主动上前同他问好,沈师傅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东家派来的新掌柜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 不过他对于此也并无什么偏见,东家一向慧眼识人,想必这姑娘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华清将宋朝月送到后,便离开了。 宋朝月就跟在沈师傅后面,学着收茶入库。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很爱喝茶之人,不过而今入到这茶行,她暗下决心,是时候开始学习了。 近两个时辰的功夫,宋朝月一直在随沈师傅收茶叶入库,又安排马队将茶叶送走。一早上忙得脚不沾地,连水都未曾来得及喝一口。 终于到了晌午吃饭的时候,她这才有时间坐了下来。 她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也是在此时意识到,当如此大一家茶行的掌柜,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 皇城之内,宁安宫中,已经近半月未曾上朝的的嘉和帝就守在这儿,寸步不离。 几位先帝身边的老臣皆来劝过,可嘉和帝就是不愿意挪动分毫。 这宫内住着的是淑妃苏寻雁,她缠绵病榻多时,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到这两日,已经只能以汤药续命。 嘉和帝将太医院中的医士全都给叫来了,可一个个全都摇头,说自己回天乏术。 淑妃这么多年身子不好,也一直无所出,而今才四十出头的年纪,身体却已经像六十岁般体弱多病。 她能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每日都昏昏沉沉地睡着。 嘉和帝靠在外间的榻上,撑着手小憩,一直侍奉在淑妃旁边的宫女走上前来,同嘉和帝小声禀告:“陛下,娘娘醒了。” 嘉和帝立马从榻上翻身而起,疾步走到了淑妃旁边,握住了她的手。 “雁儿,怎么样,可有何处不适?”嘉和帝用极为温和的语气问着淑妃。 淑妃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去,声音极为虚弱,“陛下,您不必在此守着我,我命数已尽,是时候该去了。” 嘉和帝听到这话,肉眼可见的脸垮了下来。 “我给你用着最好的药,有最好的医士给你看病,你休要胡说!” 嘉和帝对淑妃的宠爱,可见一斑。 后宫之人,人人羡慕淑妃。白衣女出身,却在入宫第二年便被擢升为妃,仅次于皇后之下,所有荣宠皆集于她身。 当时宫中的后妃们人人自危,视淑妃为眼中刺。后来随着年月逝去,即便嘉和帝万般宠爱,时常留宿宁安宫,淑妃也未曾诞下一子,反倒是身子越来越虚弱,这也叫后妃们放下了戒心。 “陛下,这么多年,我累了,不必再给我喝那些苦涩的汤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 这话叫在外面一向严肃冷峻的嘉和帝红了眼眶,他遣走了宫内所有人,用手轻握着淑妃仅剩皮肉包裹着的肩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淑妃眼中依旧没有波澜,甚至还带着些讽刺地说道:“褚晔,我被你困在宫中那么多年,够了,已经够了……” “不够,还不够!”嘉和帝突然激动起来,他紧紧握住淑妃的手,“就算是百年之后,你我也要葬在一起。” 淑妃仰面冷笑,眼泪浸湿了枕头。 “褚晔,我恨你,是你横刀拆散了我与他,是你抢走了我的自由!” 淑妃眼中淬着恨,她本有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之人,她自小便想着要嫁给他。 可是在他带着自己出门游玩无意间撞见嘉和帝后,一切都变了。 那时才将继位的嘉和帝对淑妃一见钟情,第二日便下旨将淑妃纳入宫中。 他竭尽自己所能对她好,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 只可惜,这女子的心除了那人,再挤不下他。即便他给了自认为最好的一切,即便,他甚至想叫她做自己的皇后。 “我求你,你能不能,让我最后见一眼他。” 嘉和帝看着淑妃的眼睛,满是哀伤,这么多年了,他总觉得,是块石头都应该焐热,可苏寻雁的心,始终就不在自己这儿。 嘉和帝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不在笙歌,你且安心养病,等好了再说。” 这一句话叫苏寻雁这么多年的委屈彻底爆发,她竭尽全力朝嘉和帝哭喊着:“如果不是你,我会和张继成亲,我不会被困在这皇城里,做你掌中的一只雀儿,跟如此多的女人同享一个男人。” 嘉和帝背对着她,脸颊划过一滴泪。 “褚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淑妃觉得自己将死,便不想再藏着了,“当年,我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皇后送来的那碗药里,放着什么,其实我心知肚明。不过,我就是喝了,因为我恨你!我根本不想生下你的孩子!” 嘉和帝听这,猛地转身,掐住淑妃的脖子,目眦欲裂,“你再说一遍!” “我说,那碗药是我故意喝下的,我根本就不想生、下、你、的、孩、子。” 她字字句句如同一把刀,扎进了嘉和帝的心中。 那是他与心爱女子的第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他都以为是皇后处心积虑的陷害,却未曾想,苏寻雁亦将他设计在其中。 苏寻雁被掐得喘不过气,却毫不挣扎。嘉和帝见状,连忙松开了手。 苏寻雁剧烈咳嗽着,眼中带泪,“我终于要死了,我终于可以摆脱你了。” 嘉和帝慌乱地抱起淑妃,恳求道:“雁儿,我求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可怀中的人气息却渐渐微弱,淑妃在合上眼睛的前一瞬,仿佛看见了那位二十多年前的翩翩少年郎,他朝她伸出了手,对她说:“雁儿,咱们回家了。” 淑妃笑着,“好,张继,咱们回家了。” 广闻司内,张继坐在廊下,仰头望着黑压压的天。 孟祈走进来,瞧见师傅这段时间骤然长出的许多白丝,深呼一口气,走上前去,道:“师父,淑妃娘娘,于安宁宫内薨逝。” 他看见,一向笑嘻嘻的师父眼中骤然滚下了泪来。 张继低头,任由那眼泪砸在地上。 他的声音也好似苍老了许多,“孟祈,我与她之间,阴阳两隔了。我多希望,重来一世啊……”
第50章 贼人 淑妃死后,身为广闻司司主的张继便从此一蹶不振,司内一应事宜都被他交给了孟祈。 世人只当这是凑巧,不知这其中更多缘由。 入夜时分,孟祈睡不着,披衣出门。 淑妃死后,嘉和帝追封其为淑仪皇后,以皇后规制下葬。 所以这整个笙歌城中,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幡,与这天地融为一体。 广闻司也不例外,堂前屋后,先前挂着的过年用的喜庆装饰被悉数换下,又叫这地方成了个生人勿进的之所。 灯笼被风吹得晃荡,灯影亦在地面之上飘荡。 孟祈一人坐在屋旁廊下,忆起白日师父跟自己说的话。 他从未见师父如此痛苦,好像淑妃死的时候,亦将他的魂魄牵引而走。 广闻司一下就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他压力倍增。 自上次一别,孟祈便不再刻意打听宋朝月的消息。可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这脑子里便日日浮现她的样子。 日复一日,渐如石刻般清晰。 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太子被幽静,但是他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为了完成他的复仇之计,他决定带着孟梁,去一个地方。 一月后,某日夜半,夜深人静之际,孟祈穿着一身黑衣,身上披着一黑色斗篷,将那张凌厉的脸给挡住。 孟梁亦在旁侧,问孟祈:“主子,咱们是去做什么?” 黑夜中的孟祈偏头看他一眼,声如千年寒潭,“去求一样东西,倒是摆到咱们圣上面前,看看他,究竟会如何抉择。” 孟梁听罢,便不再多问。 他跟在孟祈身边如此多年,听其所述前世之事,更是愤恨。 他明白,主子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刀尖舔血,一时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可他亦情愿跟在孟祈旁侧,做其马前卒,身前盾。 广闻司没人知道孟祈去了何处,是去做了什么,甚至云方都未能知悉。 孟祈领着孟梁,一路向南。 某日二人随意宿在一破庙之中,孟祈手中拿着一根干枝,正拨弄着火堆,坐于对面的孟梁便突然听他问自己家人可有安顿好。 孟梁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离开之前,孟祈便叫孟梁将自家父母妻子孩子给安顿好,藏起来,那时孟梁就感觉大事不妙。今日孟祈又问一遍,他更加坚信,此次主子要做的,定是万分惊险之事。 不过等他骑着马和主子到丹州之际,他嘴角轻扯了一下,原来是去偷一样东西,为何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尚在华家的宋朝月,还并不知道孟祈已经到了丹州。 她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处理茶行的事务也逐渐开始得心应手起来,这期间,华清还叫着宋朝月帮自己算一算铁器行与酒楼的账。 算账宋朝月可是一把好手,她一手拿算盘,一手翻起账本,算盘拨弄得噼里啪啦响。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她突然看到了一笔较大的数目,这是她到繁城来所见过的最多的一笔钱。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7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