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着病,实在无力,于是这家法,便被余公公代劳。 鞭子的挥动震出呼呼的风声,一鞭子下去,落到褚临后背之上,他便皮开肉绽,再一鞭子,褚临痛得闷哼一声。 余公公怕真打出什么好歹来,打了鞭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嘉和帝,见其并无喊停之意,遂继续将鞭子抽到了褚临身上。 一鞭接着一鞭,褚临的身子被越打越低,直到最后,彻底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从始至终,孟祈只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在他这里,褚临只经这一难还远远不够。 他看见,褚临在昏倒之前,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含着的,是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送出去。”嘉和帝将自己的脸藏在了明黄色床幔的阴影底下,这位帝王,从不肯叫人看清他的真心,“三皇子褚临殿前失仪,削去其所有官职,囚于府中,无诏,不得外出!” 这一夜,宫中议论纷纷。大家都传,三殿下被打得没了个人样,送回了自己的府邸之中。而究竟是如何殿前失仪,除了孟祈与余公公,便再无人得知。 褚临被抬出了宫外,孟祈也走出了灵裕殿。 一轮圆月高悬于穹顶之上,发着莹白的光。 孟祈仰头,月光如丝绸般拂在他的脸上。 他深知,往后,便是步步艰难了。 - 褚临于城西的宅子之中,宋朝月睡得正深,被一人硬生生从床上拽起来。 她吓了一跳,伸手就要抄起枕头底下的菜刀挥过去。 抓着她手腕的那人显然没想到阿姐会有这般动作,险险地侧身躲过后,忙出声。 宋朝月听见熟悉的声音,停了手。 她发懵地睁着眼睛看向宋明泽,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儿。 可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了,宋明泽将宋朝月拉起来,随便给她从衣柜之上拿了一件外袍披上,又叫她赶紧穿上鞋跟自己走。 虽然宋朝月很是不明就里,然对方是同自己一同长大留着相同血液的弟弟,她无比信任于他。 夜幕深沉,一切都静悄悄的,看来是那么不寻常。 宋明泽抓着宋朝月往后门走去,沿途,宋朝月看见有好几个府卫被放倒,四仰八叉的以各种古怪的姿势躺在地上。 宋朝月不再细看,她伸手,抓紧了阿弟,见他额间细汗,便知事态紧急。 两人快步跑至后门,宋明泽将门栓打开,把宋朝月送上了门口一辆马车之上。 宋朝月一路抓着外袍上了马车,听见宋明泽在外面跟着那马夫低声说了几句,马车便逐渐驶离。 听见了马蹄砸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宋朝月才开始心有余悸。 今夜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为何阿弟不在禁军营,反而是跑到了褚临的宅中将自己给带了出来,而这马车,又将驶向何处? 夜内城中宵禁,四方城门俱关。 宋朝月穿好自己身上的外袍后,一直掀开一点儿车帘往外看。 笙歌城她不算很熟悉,可是她回家的方向,她却很是清楚。 马车一路驶向南门,这本该紧闭着的十几米高的城门竟开了一道小缝,只堪一辆马车通行。 宋朝月看见那马夫同守门军说了什么,他们便被放了出去。 马车一路驶离,直到周围再无人烟,宋朝月问前头这位马车夫:“敢问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宋小姐,是送您回家。” 听见这马夫的声音,宋朝月有些惊讶,这人,竟然是个女子。 “城中发生了何事?” “回小姐,小的不知。” “是谁叫你来接我的?” “谁救了您,自然就是谁小的来接您。” 她说话很恭敬,对于宋朝月的问题也是一一回答,唯独发生了何事,她只言不清。 马车渐渐驶离了纷争的笙歌城,渐渐远离的,也有褚临的自由。 他被从宫内送出来后,医士赶来后为他疗伤,整整一夜未眠。 慧妃自宫中赶来,见到没个人样的儿子,纵使平日里有多坚韧,此刻也没忍住落下泪来。 不过只消片刻,她便又强撑起来。 既然陛下只斥责了褚临殿前失仪,并只责罚了他,那么想必此事便就此揭过。 他的后盾,他的母家,尚还无事。 慧妃在褚临府中守了近五日,褚临由最初的昏厥,到后面能慢慢进食。 宫内也传来消息,嘉和帝的情况愈发不好,后宫无主,她必须得回去主持大局。 慧妃离开,褚临的近侍才敢走到他跟前,同他说宋朝月逃走的消息。 褚临的心好似被两座大山挤压着,自己伤重,而那头,却趁此机会逃走。 “还是这样,一颗心硬得跟冰一样。”他自说自话,也不知这话是说予谁听。 “派人跟着了吗?” “回殿下,跟着了。” 褚临点点头,从始至终,宋朝月都没有逃脱过他的手掌心。 “孟祈那头有何动作?” “那日后,孟祈每日只是恪守着大统领之职,并无异动。” 褚临的手紧紧攥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力气之大竟是将那被衾扯出一个洞来。 他本以为,一切都在按着前世的轨迹前进,未曾想,孟祈竟与自己一般,同为重生。 现今的两人,就像是回到了同一个起点。 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孟祈不再信任于自己,而是走到了自己的敌对面。 “去信给外祖,告知其将兵马调离。” 褚临知道,自己如今还能好好躺在这儿,不过是因为他的几个表兄带着兵马正朝笙歌城行进,若是没有他们,自己如今恐怕已经是身首异处。 孟祈为禁军统领,既然已经同自己打明牌,想必对于升云军早有防范,三十万禁军,再加上孟祈此人,恐怕不易强夺,只能静观其变。 褚临被幽禁于府中第七日,他收到自外而来的消息,说是陛下已经释出太子褚季。 褚临听罢,冷哼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自己那所谓的父皇,会将他那太子哥哥放出来,以制衡自己。 他的父皇这一生,都在坐山观虎斗。 那么如今,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将这坐山之人拉下山巅呢。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一晃,褚临已经被幽禁了一月。 他的身体在日渐恢复,思绪也在慢慢活络。 他在想,要如何折掉孟祈。 被困在这院中无法朝外探,实在是无趣,褚临就这般握着那并蒂莲香囊,于院中散步。 他被囚于府中,慧妃却未曾受到分毫责罚。 她再来看儿子,见他已经能走动,心中自然欢喜。 “临儿,你身上可还有何不适?” 褚临摇头,视线仍未从那香囊之上挪开。 慧妃见状,眸色一暗,声音也冷了下去,“你已二十又四,母妃会为你安排一门合适的婚事,这一次,由不得你。” “我说了我不会娶。” 又是这般话,慧妃一把夺过了褚临手中的香囊,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以为你还能娶那个宋朝月吗?” 褚临默不作声地将那香囊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又系回了腰间。 然他母亲的一句话打破了他心中最后的幻想,“宋朝月已经死了,回泗水途中,连人带马摔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褚临显然不信,转身要走。 可是看到自己一向跟在自己身侧的侍从光景那闪躲的眼之际,他顿时慌了。 他大步上前,抓住了光景的领子,“你说,这是假的是不是!” 光景磕磕巴巴,最后还是回说:“殿下,我们的人确实回禀,宋小姐的马车,快入充州之际,跌入山崖。”
第61章 她死了 泗水城宋家,悲哭震天。 宋朝月突遭意外的消息传来,宋母当下就晕了过去,而宋父则跌坐在地上,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们的女儿,竟就这般没了? 宋朝月摔下那个山崖乃是无人所至的深渊,她如此连人带马车摔下去,恐连个遗骸都找不到。 是以华清和宋明泽从笙歌赶来时,等着他们的只有一个放着宋朝月从前于家中所着旧衣的棺桲。 华清还未进门就开始痛哭,她怨自己为何要将宋朝月带去笙歌。 宋明泽从进门后,双目便赤红得厉害。他的双拳紧握,牙关紧咬,身体好似有千万根针在扎。 他本以为,这样阿姐就能躲过灾祸,可是呢,她竟横遭意外而死。 他于家中待了几日,待宋朝月安然下葬后,便重新返回了笙歌。 途径宋朝月摔下的那山崖,他走至崖边朝下望去,碎石滑落、幽深洞黑,从山底翻卷上来的崖风卷着他的衣摆,好像阿姐在对他喃语。 他的左眼落下一滴泪,同宋朝月一样坠入深渊。 他不愿在此过多停留,免得忧思愈发深重,翻身骑上马儿,策马赶回笙歌。 回笙歌的第一件事,他便去寻了孟祈。 最近禁军抓了一个入宫的刺客,孟祈正为此事刑讯。 刑房内,孟祈看着那刺客皮开肉绽的伤口,心却全然不在此地。 “统领,属下想同您聊一聊。” 身后传来宋明泽的声音,孟祈回头看他一眼,跟着宋明泽走出刑房。 两人到了一偏僻的林地处,四下无人之境,宋明泽一拳便打到了孟祈脸上。 许是没想到宋明泽会突生此举,孟祈眼中有一瞬的错愕。 宋明泽这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正好打在孟祈的颧骨之上,孟祈被打得偏过头去,缓过劲儿后,问宋明泽:“你可知这是以下犯上?” 宋明泽自然知晓,自己如今是入了禁军,而孟祈是禁军统领,他这一拳打过去,后果是怎样,他很清楚。 可是不撒这口恶气,他心气不顺。 姐姐喜欢孟祈如此之久,为他做了这么多,可这人糊涂至极,将她无视,这辈子到死,她都没有得到对方一丁点儿怜惜。 “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宋明泽咬牙切齿地说道。 即便宋明泽如此怒发冲冠,孟祈仍是淡淡的,他说话时又缓又慢,像是大病初愈般:“你走吧……” 宋明泽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他看着孟祈离去的背影,似乎觉得他有些变了。 孟祈骑马出了禁军营,他去了国公府,那个他好像许久都未曾回过的所谓的“家”。 见他回来,府门前的侍卫有些惊讶,问声好后,孟祈已经走远。 孟祈先回了自己住的院中,这屋内的桌椅之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他随便吹了吹,然后从自己的房间的暗格之中,拿出了一个不过拳头大的盒子。 这盒子机关极为精巧,孟祈拨弄了好一会儿,才将这匣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封已经略有些泛黄的信纸,孟祈将其打开,这便是当年,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孟舒安给孟祈的另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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