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朝月这般慌张动作,鬼柳笑了一声,不再像之前那般诡谲,反而给人一种爽朗之感。 她在心里暗骂:宋明泽怎么给自己制了这么一块假令牌,如今真将万鬼楼的人给找来了,她往后不会就在这暗房里永不见天日吧。 “事发突然,妄用万鬼楼之名,实在抱歉。不知您今日抓我来,可是想杀了我?”说罢,宋朝月暗中吞了吞口水,传言这万鬼楼楼主百步杀百人,若此人真是动了杀心,那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 “我就是想问一问,宋小姐这令牌,是从何而来啊?” 鬼柳盯着宋朝月的眼睛,影子罩在她身上,形成一种无形的威压。 这令牌是阿弟给她的,阿弟说是他偷偷仿制的,这般时刻,她可万不能将阿弟供出来。 于是她梗着脖子回说:“捡的,是我捡的!” 鬼柳听罢,哦了一声,那尾音拖得很长,也不知是否相信。 “在何处捡的?” 这人,还当真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宋朝月于是又胡编了一个地方,说这地方时心里都在打怵,也不知鬼柳会不会被自己编的瞎话给激怒一气之下杀了自己。 “青云县。”鬼柳听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地方,确实死过我一手下,他的令牌,也确实不见了。” 呼——宋朝月长吁一口气,感念上天保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来这儿吗?”鬼柳又问。 宋朝月哪里知道,整个人默不作声。 “你陪我下一盘棋,赌注,便是答案。” 只见鬼柳打开了屋门,外头光亮爬了进来,只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 鬼柳拿来一小个棋盘,那棋盘肉眼可见的有了岁月的痕迹。 宋朝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下格五的棋盘。 要下这格五,对弈双方各执黑白棋五枚,共行一道,每次移一步,遇对方则跳越,以抵达对方地界为胜。 油灯被放到鬼柳左手边的桌角,棋盘被置于其上,鬼柳要宋朝月先选棋。 为了赢,宋朝月选了黑子。 一开始下棋,宋朝月便无比专注,反观鬼柳,那松散姿态,叫宋朝月以为他都快睡着了。 最后,宋朝月以快一步险胜。 宋朝月紧绷着的情绪总算有了一丝松懈,她笑着看向鬼柳,“你输了。” 鬼柳似乎也并不意外,他收下棋盘放在地上,这才开口说自己带宋朝月来的目的。 他万鬼楼,想同华家做一笔生意。 他想要华家每年按时给他一些所需之物,作为交换,万鬼楼会庇佑华家的生意,从今往后,便再无人敢动华家的生意,也无人敢动华家之人。 这听起来是一个公平的交交易,不过宋朝月还是抓住了其中的漏洞。 鬼柳所说的一些,究竟是多少,万一他狮子大开口,想要华家近半的利润,华家又如何付得起。 “果然是商人,每一分钱都算得极清。”鬼柳伸出手,比了一个数字。 宋朝月试探开口,“五百万两?” “对喽,宋小姐可真是聪明。”鬼柳兴奋地拍了下桌子,“五百万两白银,很划算的。” 宋朝月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鬼柳行事简直奇怪。要谈生意便谈生意,何故要将她绑来。 “五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我需得回去跟家主商量一下。” “好,那便慢走。”鬼柳起身,打开这隔绝外面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门一打开,外头的吵嚷声便涌了进来,给宋朝月一种不真实感。就像,进一步人间,退一步地狱…… 她走出门外,赫然发现外头就是今日她同华清来的那个酒楼,而这,便是酒楼的最顶层。 她回头看,正好看见鬼柳向她招手,“对了,为表诚意,鬼柳赠送宋小姐一个消息。如今孟祈被关进了水牢里,若这笔生意谈成,万鬼楼也可助宋小姐一臂之力,去救一救那位孟将军。” 听到孟祈的名字,宋朝月又迈入了那一丝光都透不进的屋子里,竭力控制着自己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质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鬼柳双手一摊,往宋朝月手中放了一个东西——是孟祈母亲给他的貔貅。 这下,由不得她不信了。 宋朝月走出酒楼之中,雪下得更大了,她没有戴围脖,那雪就争先恐后地往她脖子里钻。 地上已经积起了及脚踝的雪,宋朝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去,因为全想着孟祈被关进牢中一事,一时不察将脚重重崴了一下。 她跌坐在雪地里,麻木地捂着脚,心里想的都是孟祈定然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喂——”一个熟悉的身影跑来,华清跑到宋朝月身边,将她扶起,着急地问说:“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担心死了。” 宋朝月摇了摇头,整个人的魂魄仿佛都被抽离。 没办法,华清只能先将宋朝月带上马车,两人回了家。 及宅子门前,正好撞上华静元回来,多年与人打交道,她嗅到了宋朝月身上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人,今日出去定然发生了什么。 华清找人来将宋朝月背回了屋中,又叫玉梅给她脚上抹了伤药。 “你方才去哪儿了?” “我见到了万鬼楼楼主。” 万鬼楼!那般江湖门派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华清连忙检查宋朝月浑身上下,发现除了脚崴伤后,便再没有其余的伤口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问她:“他们找你做什么?” “一是我假用了万鬼楼的令牌,二是那楼主鬼柳说想要同华家做一笔生意。” 与江湖门派做生意,从前倒是有过,不过从来都是正常交易,钱货两清。 如今却反了过来,万鬼楼提出要华家付钱,为她们提供庇护。 “那好,我先去同母亲说一说这事儿,你好好休息。” 宋朝月身上披着一条毛毯,倚躺在摇椅之上,受了伤的右脚伸出毯内。 摇椅晃荡,往常宋朝月躺上不久便有了困意。可这次直到天黑,宋朝月都没能闭上眼。 她满脑子都想着孟祈被关一事,想着,要如何才能救他出来。 屋外有一人逐渐走近,华清提着食盒,想着她还未用晚膳,送来给她吃。 走近便见她屋中漆黑一片。不会是睡着了吧。她这般猜想。 轻轻试探性地敲了一下门口,里头便传来了宋朝月回应的声音。 原来没睡啊。 华清推门走了进去,叫玉梅守在外头,边点屋内烛火边问宋朝月怎的不点灯。 宋朝月没回答,只是眼睛盯着那食盒,她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饭点。 华清见状,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笑盈盈地说道:“我就知道你饿了。” 她扶着宋朝月坐到了桌边,将筷子对齐递给了她。 “这事儿我已经同母亲说了,她说她会考虑一下。” 宋朝月夹菜的手有些微停顿,她以为家主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呢。 她吃饭的时候,华清便在她旁边说话,兜来转去,终于是提到了吴平。 华静元亲自将吴平送去了官府,要他自首。 “朝月,我如今心里有一些难受。” 宋朝月抬头,有些不明所以,终于将贪污钱款之人送去牢中,不应该高兴吗? 可下一瞬,她就知道,是她错了,并且错得离谱。 也是她再一次认识到,人性的复杂。 从华清口中,宋朝月得知,原来吴平贪污这些钱款,并非为己所用。而是近几年,北方大旱,地里种不出粮食,所以频闹饥荒。 吴平见这饿死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实在不忍心,就偷偷打起了主家的主意,这几年,他挪用的银钱越来越多,都尽数运到了南方买粮,然后再送回北边,用来赈灾。 他一己揽下所有罪责,华静元也默许了此举,最后送他一程。 宋朝月听得认真,连饭碗也放下了。 “可是,北方饥荒,不应该由朝廷作主拨粮赈灾吗?” 华清也是无奈地叹气,“这坏就坏在这儿,上报赈灾之事迟迟未得朝廷响应,没粮,赋税还得照缴,这不就逼得这么多人远走他乡。” 宋朝月想起自己在街上看见的乞丐,原来那些人,都是迫不得已抛弃田土的流民。 她的心又挂上了一重枷锁,想到自己之前如此瞧不起吴平,原来,他竟做了如此壮举,以身入局,护佑百姓。 此事说完,华清又神秘兮兮地同宋朝月说:“吴平还说,北苍王在准备买粮屯兵,他打算反叛了!” 宋朝月眉头皱得更紧了,怪不得家主说她要考虑一下。确实,这乱世,需得有人相护。 可是孟祈呢,他的师父不在了,谁又会去护他。
第71章 牢门 “什么!你要去石浦县。”华清来这凉城第三日,便听到宋朝月说这事,她拍案而起,直说不行。 “阿清,我是真的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华清急得在屋内踱步,她满口拒绝,觉得宋朝月是不是脑子不清楚。那边如今正乱着,母亲都打算叫她们两人回丹州了,宋朝月还偏要往乱的地方去。 “你有什么理由,啊,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理由!”她用手狠狠拍了几下桌子,一脸怒容。 “孟祈被关进牢中,无人助他,我需得去看看。” 华清咬牙指着宋朝月,真想掰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石浦县如今正乱,百姓们都在往外逃命,她却要往里进。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便是去了那个地方,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行!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万一你出了事,我无法跟你父亲母亲还有阿弟交代。” 宋朝月垂眸,望着手里那根孟祈赠给她的簪子,声音温柔而又坚定,“阿清,我去意已决,你不必拦我。” 这人,当真是固执! 华清没法,又迂回劝她,说她一个女子去那边,身边没有人护着,会出大事的。 谁料这宋朝月早已暗中同万鬼楼搭上了线,要他们派人护着自己去石浦县救出孟祈,代价就是她须得给出她在华家一年的月钱。 他爹的,这鬼柳就这么缺钱吗?华清在心里暗骂,昨天才跟母亲商量得了五百万两银子,竟又打起了宋朝月的主意。 “阿清,没关系的,我定会见机行事,不会乱来的。” 眼见劝不动,华清拂袖离开转而去寻了母亲,希望母亲能有法子劝劝她。 华静元静静听女儿说完,同她讲,“阿清,你是劝不动的,朝月是个执拗之人,若不去,万一那孟祈发生了何事,她一辈子都会怨自己。” 眼瞧着母亲都没有办法,华清只能放弃,立冬后的第四日清晨,她送走了宋朝月,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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