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月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直到走到城门口,都未曾到万鬼楼派来与她同行之人。 她心想,不会是骗钱放我鸽子吧。 马车走出长长的门洞,可以看到,自北面而来进凉城的百姓越来越多。看过几眼后,宋朝月便不忍细看,一个个都太可怜了,她帮得了一个,却又帮不了另一个。 她知道,华静元也是尽了她的一份力。吴平依律被送进官府,那些银钱华静元也并未选择讨回,一切便都以吴平的入狱作了一个了结。 宋朝月握着右手阿弟给的那个镯子,这里面的毒针只给平夏用了一次,此去石浦定然会有凶险,她临走时又找出来戴上,为了以防万一。 她正入神看着那个镯子之际,突然感觉到马车十分不寻常地晃荡了一下,然后便见一白衣女子钻进了马车之内。 她手中握着一把伞,袅袅婷婷,她的样貌就如这北地的雪,清冷而又不染世俗。 “在下鬼娘子,特奉楼主之命前来助宋姑娘。” 她的话言简意赅,坐稳后便不再乱动,闭眼养神。 “鬼娘子,还请在外称呼我为江姑娘,多谢。” 鬼娘子淡淡嗯了一声,对此没有过多的反应。 既然这人不爱多言,宋朝月便将视线落到了她随身带着的那把伞上。表面上瞧来是一把普通的白纸伞,不过宋朝月猜想,里面一定另有玄机。 毕竟游走江湖打打杀杀之人,绝不会随身携带一无用之物,就像鬼柳,她也猜其随身携带那把扇子是其惯用武器。 马车越往石浦方向前行,沿途能见到的人便越来越少。 客栈不再营业,宋朝月就跟着鬼娘子住山洞破庙,吃着随身带的干粮,喝着山涧中融化的雪水。 这两日,宋朝月跟鬼娘子所说的话十个手指都数得清楚,正式踏入石浦县的前一夜,她们宿在了一家早已无人经营的客栈内。 这客栈或许主人刚逃难而走,屋子里还算干净,宋朝月跟鬼娘子宿在一个屋中。见她忙前忙后在外面拾柴火点炕,不免心疼。 等她忙完,宋朝月洗干净一个烧水壶将雪水烧开后放得稍凉些,然后才递给了鬼娘子。 鬼娘子看了她一眼,接过,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喝了小半杯水,又见宋朝月递来一个青釉小盒子,她不解,问这是什么? 宋朝月将其打开就往鬼娘子的手上抹,“这是冻疮膏,你瞧你手上都开了口子,若再不擦一擦,恐怕会更严重的。” 鬼娘子鲜少同别人这般靠近,她将手往后缩了缩,藏了起来。 宋朝月察觉她的动作,遂将这小盒子给盖上,递给鬼娘子,“好,那你记得自己擦,别忘了你还得护着我去找人呢,别人还没找到,手先冻坏了。” 她说完便站起到屋角处的柜子里翻找,想要找两条更厚的被褥出来。 鬼娘子低头看着这被塞在自己手中的冻疮膏,其实这东西于她而言可有可无。她常年游走江湖,北边也不知来了多少次,次次生冻疮,待到来年开春结痂好转。 只是,她却从未擦过什么冻疮膏,这手,也变得千疮百孔。 “找到了!” 她听到宋朝月雀跃的声音,然后便见其企图抱着两大床厚厚的棉被往炕床这边走。 被子实在又厚又重,她被挡着看不清路,鬼娘子见状,不声不响接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抱起放到了床上。 入夜,周围静悄悄的,宋朝月整个人缩在被窝里问鬼娘子,“鬼娘子,你真名叫什么啊?” 鬼娘子背对着她,选择沉默。 宋朝月觉得问行走江湖之人的真名是不是不太好,又问鬼娘子的年龄。 年龄?听到这个问题,鬼娘子搭在腹部的手指曲了几下,冷冷答道说十七,对面人殊不知她还将自己的年龄说大了一岁,其实她今年只有十六岁。 “竟是与我阿弟同岁,那入县城后,我便唤你妹妹可好?”宋朝月温柔地问她。 鬼娘子有些不耐烦了,这人话怎的这般多,“随便你,快睡了,休息不好,我可护不住你的那条娇贵的命。” 她说话有些刺人,宋朝月选择了闭嘴。 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清晨,两人再度出发。 石浦县城门已经被升云军重兵把守,城中只能出不能进,宋朝月她们的马车一到城门口便被拦下,勒令返回。 宋朝月看了鬼娘子一眼,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入城文书,那守城士兵看过后,又传阅其他人,几个人都仔细检查过,确认无疑,这才将马车放行。 马车在一个小房子面前停下,鬼娘子先下马车,接着唤宋朝月下来。 屋内有些蒙尘,鬼娘子同宋朝月一道打扫出一间屋子,共同宿在了里面。 对于方才鬼娘子拿出来的入城文书,宋朝月一直好奇,打扫完歇下后才问鬼娘子这文书的来历。 鬼娘子看了一眼宋朝月,没说话。 宋朝月便也明白了,这是个秘密,便不再多问。 “我要出门一趟,一炷香时间便回。” 一炷香后,鬼娘子果真准时回来,手中的篮子里还提了一袋米和一些菜。 她将米菜放到北边人家家家户户都有的地窖里,然后问宋朝月:“会做饭吗?” 宋朝月点点头。 她便又说:“我出去一趟打探消息,晚膳时回来,你记得做饭。” 宋朝月又听话点头,随后便见鬼娘子如一阵风般掠出了院门,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石浦县较之凉城更靠北,此时才过立冬没几天,石浦县的天气却已经像笙歌的数九寒冬那般,寒风吹过便像刀子一般刮着人的皮肤。 这般的天气,孟祈就被困在水牢之中。但或许是那些人真的害怕孟祈被轻易被冻死在牢中。他们每日将孟祈丢进水牢中两个时辰,然后又捞出来,给一身干的衣服换上,第二日,又按时丢进水牢内,两个时辰后又捞出来。 如此往复,孟祈已经被折磨了近十日。 他的脸苍白的不像话,满手都是冻疮,烂得都快见了骨头,身体的每一处都因浸泡在冰水中没日没夜的刺痛。 在这没有火盆,没有一点儿温度的地牢之中,孟祈就这般蜷在角落里,企图攒起身体里的一点儿热量。 他已经快十天没有见光了,早已分不清白天黑夜。 不时有士兵给他丢几个冷硬的馒头,那便是他接下来这几天的吃食。 “哟,几天不见,怎么成这个鬼样了。” 一听见这声音,他就知道钟正那个三儿子又来了。此人性情乖戾,听闻孟祈是害了其外甥褚临被困府中之人,对孟祈生出了无尽的敌意。 被钟正下令关入牢中这么些日子,除了送冷馒头的士兵,孟祈唯一能见到的人,便是这位钟承望了。 他来,不过就是想羞辱自己罢了。 孟祈闻声,依旧蜷在墙角,不愿搭理他。 钟承望叫人打开牢门,蹲到了孟祈身边,用手狠狠地按着孟祈身上之前被鞭责而溃烂的伤口。 这一按,几乎快叫孟祈疼晕过去,他死死咬着牙,竭力控制住要杀了他的冲动。 “奇怪,你这人是不会痛吗?”说着,钟承望又使劲儿按了按。 折磨了孟祈半晌,见他还是同以前一般毫无反应。钟承望又自觉无趣地走了出去,离牢门远些了,他问身边的副将,“父帅到底何时才让孟祈去死,见他那副死都不服气的样子,我就恨得牙痒痒。” 旁边那位副将劝说钟承望再等等,应该就快了。 这时,一个士兵从他二人身边弓腰低头走了过去。 钟承望看了眼那士兵手中拿着的冷馒头,又从其手中拿出了两个,扔到了地上,这下,那士兵手里便只剩下了一个馒头。 “只吃一个,便够了。”他对着那士兵说完,扬长而去。 士兵拿着仅剩的一个馒头经过层层牢门,到了最里面。 孟祈被钟承望按动的伤疼得厉害,他额间发着冷汗,便又见一人走了过来。 不过近日送馒头这人好像换人了,身形较之前那个大不相同。 士兵蹲在地上,将馒头放到牢门边的碗里,“吃饭了。” 这时一个女声,孟祈瞬间精神了起来。 “你是谁?” “万鬼楼鬼娘子。” 孟祈忍着痛挪到了牢门边,问鬼娘子外面如何了。 鬼娘子尽数回答了她,孟祈这才安下心来,一切都在按着他的计划在推进。 鬼娘子低头,见孟祈手上的发烂的冻疮,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宋朝月所赠的那盒冻疮膏,遂将其递给了孟祈。 孟祈接过,便听鬼娘子说:“这是宋朝月给我的冻疮膏,看起比我更严重些,便给你吧。” 她说完,便起身要走。 走出三四步,果不如鬼娘子所料,孟祈喊住了他,“你怎么有宋朝月给的冻疮膏?” 鬼娘子笑笑,“因为啊……” 她话还未说完便走了出去,嘴角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觉得身边有了一件趣事。
第72章 石浦失守 宋朝月早就做好了饭,她等在桌边,看着饭菜飘着的热气一点点消失。 石浦县的太阳早在申时开始落下,没过多久,天便全黑了。 她不时打开院门,探出脑袋往四周瞧一瞧,看鬼娘子有没有回来。她担心鬼娘子去探消息之际会被人抓住。 “看什么呢,赶紧关门!”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便见鬼娘子从屋顶跃下,径直进了屋内,宋朝月亦紧随其后。 鬼娘子脱下身上的厚冬袍换了一件轻便的衣裳,才进门没过多久,她的鼻尖便微微出了汗。 见到桌子上的饭菜,她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白饭,慢悠悠往嘴里送了两口后,抬眼夹菜之际便见宋朝月目光灼灼一直望着她。 “你吃了吗?” “没有。”抓住了开口的机会,宋朝月紧张地问鬼娘子,“孟祈,如何了?” 鬼娘子夹了一块白菜,那白菜在她嘴里嚼出脆响,宋朝月紧张地舔了舔嘴皮,等着其答案。 “能吃能睡,并无大碍。”她并未说孟祈身上的伤有多重,只不咸不淡说了这一句。 听到这句话,宋朝月总算放下心来。 鬼娘子见其听到自己这句话后开始端碗吃饭,不免暗自冷笑,这对鸳鸯,还挺有趣的。 吃过饭后,宋朝月问鬼娘子孟祈所关之处、牢中把守人数等一连串问题。 答到最后,鬼娘子都觉得烦了。 既然万鬼楼早已与孟祈有了约定,再过些时日有了机会便会将孟祈救出,又何苦非要带宋朝月这么个拖油瓶到这战乱之地来。 他们楼主,莫不是真的想钱想疯了吧。 得了华家的钱财,又得了孟祈的允诺,最后还想要赚宋朝月这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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