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没有带她平日里用的伞,只在腰间别了一把小臂般长的刀。 鬼娘子手中横握着刀,小心试探前进。 这地牢与外面隔绝,待在这上面,竟听不见半点儿地上的动静,也因为这,这底下的一点点声音都极为明显。 每走出几步,宋朝月便听见一阵嚎叫,那声音与这安静的地牢格格不入,每叫一声,便吓得人心颤。 宋朝月不自觉攥紧了旁边宋明泽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他:“这是什么?” “老虎。” 鬼娘子也回过头来,从前她被前楼主丢进野山林时,时常听到的便是老虎的低吼。 明明自己前些时日来探都未见老虎,为何今日这地牢之中却来了一只虎兽。 越靠近关着孟祈的地牢,这声音便越来越清晰。 终于,走到关押孟祈的牢门前,一个庞然大物显现于三人眼中。 一只约莫有七尺长,看起来壮硕不已,全身的黑棕交错的条纹随着其呼吸而上下起伏,好似波浪。 它被关于一座铁牢中,而其身后,便是通往孟祈所在的牢门。 这也就意味着,要想救出孟祈,必须得杀掉这只猛兽。 见有人来,老虎由懒洋洋的趴着改为四足支撑站起,宋朝月能感觉到,它每动一步,周围的地下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这样的庞然大物,竟生生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宋朝月紧张地吞咽了好几下口水,同宋明泽说:“阿弟,用那银针将这猛兽麻痹可好?” 在前头观察老虎的鬼娘子转过头来立马否定了宋朝月这个想法。 老虎较之常人重了许多,用在人身上的东西可以立马起效,可用在比人重上四五倍的老虎身上不行。 第一瞬老虎若不能倒下,那么过后应对起来便会吃力。 鬼娘子看了一眼宋朝月,又看了一眼宋明泽。 “你,跟我一起杀掉这虎兽。”她指了一下宋明泽,又看向宋朝月,“你,拿着这把钥匙,进去把孟祈带出来!” 一把钥匙被放进了宋朝月的手心,她低头,再望向前头的已经开始展露凶牙的野兽,坚定应一声好。 关着野兽的牢门被打开,鬼娘子和宋明泽先钻了进去,他们一人站于老虎前侧,一人则骑在了老虎的背上。 两方瞬时开始交锋,虎啸声震耳欲聋。 宋朝月赶忙拿着钥匙,躲过他们的打斗之处,耳边是老虎出掌的劲风。跑到牢门前,双手颤抖却又极为迅速地打开了牢门。 她拼命地朝前奔跑,又跌入了黑暗之中。 身后的虎啸还在持续,宋朝月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前又重新陷入了黑暗,耳朵只能听到一丝极为微弱的流水声。 这里,便就是关押孟祈的地方了。 宋朝月依靠在墙壁之上,可是这里没有灯,她无法视物,更无法寻到孟祈。 于是她试探着开口,“孟祈,你在吗?” 声音便开始在牢中回荡。 原本正浑浑噩噩睡着的孟祈突然听到有人唤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他动作极为缓慢地翻了个身,然后又继续闭上眼。 只要闭上眼睡熟了,便不会痛了。 可等到这一阵如梦似幻的声音停止后,紧跟着又有声音传到了自己的耳边。 他这才意识到,真的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我在这儿……”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如同蚊蝇。 那边还在唤他,他死命想喊,发出的却只是嘶哑难听的声音,根本就不能被人听见。 渐渐的,回荡在地牢中的声音消失了,孟祈只听到鞋履摩擦地面沙石的声音。 他静静等着,等着那人来寻到自己。 他靠在牢门边等着,双目滞空,像是等了百年。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黑影正在朝自己逐渐靠近,然后那黑影越来越近,最后,她扒到了自己的牢门边。 是宋朝月,她怎么会来! 宋朝月闻着牢中的血腥气慢慢摸索到了孟祈的牢门边,长久的黑暗使她渐渐适应了里面的环境,不过看什么都还是一团黑影。 她摸着冰冷的牢门,迷茫着眼睛问里面:“是孟祈吗?我是宋朝月。” 不知为何,知道是宋朝月后,孟祈的眼睛竟有些酸涩。 “是我。”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便见宋朝月摸到了锁头,咣当一声打开了限制了他这么多天自由的牢门。 宋朝月忙不迭走了进来,立马嗅到一股腐臭的味道,那是孟祈身上的伤溃烂散发的气息,不过宋朝月却不知晓。 “孟祈,快走,我带你出去。” 她上前就去搀着孟祈的胳膊,第一下没有将人给拉起来,反倒是听到孟祈嘴中传来一声闷哼。 “你受伤了?”此时的宋朝月还不知孟祈伤得有多重,只感觉到他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 孟祈感觉自己身上结痂的疤又开始裂开来,鲜血又在往外渗。 可当下不是检查身上他是否受伤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赶紧逃出去。 在宋朝月的搀扶下,孟祈扒着牢门勉强站起,然后艰难地迈开他的每一步。 “再坚持坚持,就快到了。”在孟祈的指引下,宋朝月扶着他很快就出了牢门。 走出这个地方,一股更加浓重的血腥气便扑了过来。 只见那头老虎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在一旁的宋明泽和鬼娘子也气喘吁吁地站着,见两人出来,宋明泽立马又朝这老虎补上了一刀,彻底断绝其气息。 在这外面,终于有了微弱的光,也借着这光,宋朝月看清了孟祈身上数不清的伤口。 她红着眼看向鬼娘子,道:“你骗我。” 宋明泽看了一眼鬼娘子,赶紧走上前,将孟祈接过背到了背上,“阿姐,快走吧,一会儿来不及了。”
第75章 同榻而眠 万籁俱寂,除了风在呼号,这世间好似已没有了别的声音。 一匹黑色马儿拉着一车架,疾驰在白雪皑皑的山林之间。 雪花落在马车黑色的帐顶,如一池墨水中逐渐染上清白。 车帐内,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正靠在一个女人的怀中,女子用手轻轻抚上他那因疼痛而拧紧的眉头,心疼不已。 “说来竟觉得可笑,只有你受伤了,我才能靠你如此之近。”宋朝月喉咙发酸,“我知你心中所想,可是如此以身入局,当真值得吗?” 马车行走在盘桓的山路中,沿途颠簸,孟祈被宋朝月紧紧护着。可他揣在怀中的东西却无人看护,紧接着车辙压上碎石,马车便又跟着上下晃动,孟祈怀里便滚落出一个圆形的青釉小盒子。 这盒子在马车内滚动一圈,最后停在了宋朝月的脚边。 她一手护着孟祈的头,另一只手伸手去够脚下的那盒子。因为穿得很厚,弯腰实在艰难。她将其拿起后,发现是自己之前给鬼娘子那盒冻疮膏。 自然而然的,宋朝月的目光就落在了孟祈伸在斗篷外面的手上。 那只手千疮百孔,血淋淋的,只消看一眼,宋朝月便别过眼去。 为了尽快逃离,孟祈这一身的伤暂时无法处理,只能等离开了石浦县域后,再作打算。 男女之情,总是说不清道不明。 连宋朝月自己都不清楚,为何那年,在孤独园外看到了孟祈后,在此后十年都未曾忘却。 明明她见到过很多很多人,可从未有一个人像孟祈一般,只叫她看一眼,便入心扎了根。 躺在宋朝月腿上的孟祈嘤咛了一声,宋朝月闻声看他,见他眉头锁得更紧了,猜想他定是身上何处的伤又痛了。 于是问在外头驾车的宋明泽,“阿弟,还有多久能出石浦县域?” 宋明泽的回答夹杂着风声传进来,“快了,怎么了?” “我想咱们能不能赶紧找个地方处理一下孟祈身上的伤,我看他好像很痛。” 外头应了声好,宋朝月裹在眼眶中的眼泪也如一颗珍珠随之砸到孟祈的眉心。 半昏半睡着的孟祈正做着仍在囹圄中的梦,可这里并不是他才将离开了升云军的地牢,而是他前世因谋逆的罪名而入的大理寺狱。 看见周遭的环境如此真实,孟祈竟以为自己又回去了。 这大理寺牢狱条件较之在石浦县的地牢不知好上多少倍,不过这里的酷吏刑罚,却也残忍许多。 孟祈从未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他付出全部,将褚临扶上皇位,等来的不是其宽待,而是将自己安罪下狱。 穿着一身白色囚衣,他孤单坐在牢房中。 前一天才被封为永翌王的孟祈,转头就变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 也是这道圣旨,叫孟祈彻底看清了褚临的本质,一个过河拆桥、自私自利之人。 “师兄,师兄……”扮作狱卒的云方站在牢门边,脚边还放着一个食盒。 孟祈见云方开锁走了进来。 “外面怎么样?”孟祈问。 “一切如常,不过……”云方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没什么,师兄你定会无事的,来,吃点儿东西吧。” 牢中饭菜滋味实在不好,云方提来的这食盒,算是一场及时雨,叫孟祈成日发苦的嘴里总算有了一点儿滋味。 他没有问云方自何处拿来的这食盒,云方不会做饭,定然是在外面某个酒楼买来的。 孟祈将这些饭菜一扫而光,见到了食盒最底下的一碗甜汤,他单手端起,边喝边同云方说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可半碗甜汤下肚,他却感觉脑子昏沉了起来,再过了一会儿,他便缓缓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彻底阖上眼之前,孟祈看到了云方离开,然后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人走了进来。 可待到孟祈想要看清她的脸之际,她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却扶上了他的眼,然后,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水珠落到自己的眉心,进而彻底没了意识。 前世的眉心是温热的,而这一世的眉心却冰得刺骨。 孟祈从梦中挣扎着醒来,便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略有些冰凉的手正揽着自己的耳朵处,仿佛是怕自己掉下去。 见到孟祈清醒过来,宋朝月赶忙用手背擦掉自己眼中的泪,然后问他:“你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孟祈感觉自己身上无一处不疼,不过见到宋朝月那白皙脸上的泪痕,叫人担心的话却再也说不出。 他轻轻摇摇头,以示自己无事。 宋朝月又问外面的宋明泽,“阿弟,咱们出石浦了吗?” “出了,已经入大清岭地界了。” “那咱们能不能在大清岭歇一歇?” 宋朝月话方出口,便听枕在自己膝盖上的孟祈嗫嚅开口,不过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宋朝月听不清,只能低头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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