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教人感叹,世间万事,总有因果。 褚临在牢中数着日子过活,他尚还年轻,待在这湿冷的牢狱中勉强还能受得住,可母妃年岁已大,如何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北边理人入境,虽成不了什么气候,却也稍微拖延了他的计划。 如今他只希望外祖能尽快驱逐理族人,尽快来助自己。 牢内安静,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了与守着他的狱卒不同,略有一些急促的脚步声。 他正盘腿坐在地上,便见自己的近侍站于牢门外,尤为严肃地递给了他一封来自北边苍州的信。 透过铁门,褚临伸手将这封信接过。 入目便是孟祈已经从地牢之中逃走的消息,才看两句话,褚临右拳已然握紧,太阳穴上的青筋跳起。 又接着往下读,手底下的人又在苍城凉城发现了孟祈的行踪,他如今正宿在北苍王府内,身边,还跟着一男一女。 这一男一女是谁,信中并未言明,其后褚临的近侍又递进来两张画像,这上头一张,是已经被他们伤了的宋明泽。 这人,非要往孟祈那儿爬,当真是令人厌恶。 他将宋明泽的画像丢到地上,随之一张熟悉的女子面容跃然眼前,是宋朝月,是他以为已经死了宋朝月! 这一瞬,褚临又喜又气。 喜的是,宋朝月还活着,气的是,她竟然又跑到了孟祈身边,甚至还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了他。 他将指节握得嘎嘎作响,盯着手中那张画像,仿佛在看向千里之外的女子。 他伸手抚上那画像的脸,言语森森,如同鬼魅:“桑桑,你该回我身边来了。”
第79章 小脾气 一转眼宋朝月已经重回凉城一个月,这一月里,她除了每日看顾青禾院中的两个伤者,其余的时间便是给孟祈绣香囊。 那日因突发宋明泽之事,她没能选出布料,过后周兰溪又带着她去了放布料的库房中,东挑西选后择了一块玄色布匹。 周兰溪本欲将这一整卷布尽数赠予宋朝月,可她却只愿扯下一尺。她说,只这些便足够了。 每日早晨去看过阿弟与孟祈后,她就待在自己屋中用针线缝香囊。 去见孟祈时,他还是同往常一样,话并不多。宋朝月也已经习惯,只是觉得自己能够同他随便说两句话,解解闷儿也是好的。 可宋明泽却与孟祈截然相反,自小就是个话痨,小时候宋家夫妇都恨不得将他那嘴给缝上。这成天困在屋子里不能出门后话便更多了,每日恨不得除了睡之外,阿姐就陪在自己身边一直跟她说话。 宋朝月看着自家这个阿弟,只觉得又心疼又无奈,他既然受伤,没事儿便多陪陪他吧。 在宋明泽伤后的第五日,宋朝月在他房中发现了一个小东西,是一个银手环,上面扣着如同豌豆大小的铃铛。 宋朝月立马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举着这手环到了宋明泽眼前。 一见自己藏着的东西被阿姐发现,宋明泽立马急得就要去抢,可是他还伤着,不能有大动作。 宋朝月也因为担心他的伤,逗了两下便将这一看便是女子所佩戴之物交还给了宋明泽。 “喂,阿弟,是哪位姑娘,可否同我说说?”宋朝月忍着没有笑出来,揶揄着宋明泽。 “不是,没哪位姑娘。”宋明泽嘟嘟囔囔将铃铛手环揣进怀里。 “哦?没哪位姑娘。”宋朝月嘴角已经压不住了,“那除了别的姑娘便是你阿姐我了呗,不然还能给谁啊?” 她说着,摊出手,假意要宋明泽将那玩意儿给她。 谁料这小子被逗得恼了,一巴掌拍到宋朝月的手上,打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是宋朝月始料未及的,即便阿弟收了力,练武之人的一掌却也还是疼的。 当时她就痛叫出声来,随后便见一人匆忙推门而入,在见到宋家姐弟狐疑的目光后,又沉着下来。 “孟祈?”宋朝月的掌心还有些疼,“你怎么出来了?” 孟祈的眼落到宋明泽的身上,眼中有些微警告的意味,他回宋朝月说:“医士说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叫我出来走走。” “噢噢。”此时宋朝月还未发现孟祈眼中的异样。 “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同宋明泽讲。” 想必是要说前些日子宋明泽遭刺一事吧,宋朝月将桌上的针线篓子收走,给二人腾挪出空间。 宋明泽望着阿姐的背影,实在不愿她离开。倒不是因为舍不得,只是跟前的孟祈看着他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样。 如今敌强我弱,孟祈跟个神人一样这么几天就能走动了,他可不行,他还躺在病榻上呢。 “说说吧。”孟祈盯着他躲闪的眼睛,威压十足。 宋明泽眼睛一闭,心一横,“就是方才阿姐要抢我的银镯子,我恼了,打了她一下。” 孟祈的瞳孔缩一下,举起旁边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压下火气,“究竟是谁伤了你?” 原来是问这,宋明泽略微松了一口气。 “那日我出门,想要看看这凉城的情况。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了有几人极为奇怪地在北苍王府周围徘徊,过后我跟踪他们去到了城边流民营中。那处人实在太多,我跟丢了。然后我出来的时候,就遇到十人截杀。那十几个人都蒙着脸,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衣,不过我猜想,恐怕是升云军的人。” “你这猜想从何而来?” “因为打斗中我划破了其中一人的右臂处,发现他的肩膀上有一个钟正身边近卫独有的云纹刺青。” 孟祈仰头将手中那口温水一饮而尽,起身前跨一步走到宋明泽跟前。 他弯腰,与宋明泽的视线齐平,露出了他从前审讯犯人之时才有的眼神,压迫、质疑,以及恫吓。 “才去石浦没多久,竟也知道升云军近卫右臂有刺青,挺厉害。” 他不再多做停留,走出了这青禾院。 处在凉城,越临近深冬下雪的日子便越多。 方才他进宋明泽屋中时天空还澄澈蔚蓝,现在竟已经落起了大雪,整个凉城又被罩进了雪幕之中。 踩着地上的雪花,四周白茫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之上,很快就积起一层,随着他眨眼,这雪花又簌簌抖落下来。 他的眼睛望着前方,雪花似乎变成了棉花团一般,大朵大朵往下落,视野也逐渐模糊。 不多时,一阵欢笑声传来。 只见披着一件白色斗篷的宋朝月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朝他越走越近。 见孟祈没有穿斗篷就这般站在雪里,宋朝月的脚步都快了些。 她紧紧抱着褚玉姜,鼻子和小脸冻得通红,走到孟祈面前着急问他:“你怎么斗篷都不穿就出来了,走走走,快进去。” 在她怀里的褚玉姜也跟鹦鹉学舌一般跟着说:“走走走,快进去。”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孟祈的脸上罕见地在人前展露了笑容。 他竟就这般听话地回了屋中,宋朝月也抱着褚玉姜跟着他进了屋中。 几人肩头都是雪,孟祈的没有遮盖的一头黑发之上更是。 宋朝月先踮脚给孟祈用手拍掉头上以及肩上的雪,又脱掉小郡主的鹅黄色斗篷,拿到屋外抖了抖,最后才顾及着自己。 见她匆忙,孟祈竟然生出了他们好似是一家人的感觉。只因为宋朝月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自然到,他像是她的丈夫,而这小郡主,则是他们的女儿。 “好了,玉姜!”宋朝月又捏了捏褚玉姜的小脸,她实在太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谢谢月姨姨!” 孟祈瞧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觉得甚是有趣。 他坐在了桌边,看着褚玉姜那张脸,说:“倒是与他哥哥长得很像。” 宋朝月来府中这么些日子,从未听说过北苍王夫妇还有一个儿子。 她有些诧异地看向孟祈,随即便听孟祈说:“她哥哥,如今在宫中。” 宋朝月的眼又看向不过自己腿高的褚玉姜,眼底有些心疼。 藩王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宫中,只有自己死后,儿子才能被允出宫。也就意味着,自进宫之日起,父子之间便再不得见,这般分离之痛,形同剜肉。 来这么些时日,宋朝月也能感觉得出来北苍王夫妇感情甚笃,想必对于对于自己的儿子被迫离开自己身边,应当是万般不舍吧。 经孟祈这么一说,宋朝月越看越觉得自己还曾在别的地方见过这张相似的脸。 最后,她终于想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同孟祈说:“一年多前,我见过世子!” 孟祈亦是有些惊诧,宋朝月从何见过? 宋朝月看了一眼褚玉姜,将她支了出去叫她去隔壁找石榴。 等孩子走后,她才同孟祈说:“不知你可否还记得,之前你在泗水的家中养伤,你刚走,阿弟领着我去跑马,正好就撞见一群小孩儿在欺负小世子,他身边竟然一个大人都没有。后来我把那群臭孩子赶走,过了好久这小世子的马夫才匆匆赶回来,领着他往北边去。” 原来自己这么早,就与北苍王府有过交集。宋朝月也感慨自己当时幸好出了手,不然玉姜哥哥不就平白被欺负了。 孟祈静静听着宋朝月眉飞色舞地同他说着一年前的事,只觉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画面:宋朝月骑着马跑到一群正欺负人的小屁孩儿跟前,喝退了他们。 她那样子,定然十分有趣。 孟祈突然来了兴致,连身子都不自觉靠近了宋朝月些,“我发现,你好些很喜欢助人为乐。” 宋朝月挑眉,那是自然,路见不平拔刀相救是她最喜欢做的事,不过她不会武功,很多时候都只能见机行事或者就此作罢,不过能帮的她还是会尽量帮的。 她跟前的男人突然又想起一事,轻勾嘴角盯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我还有一事没有告诉你。” 这男人的眼睛像极了无星辰的黑夜,望着宋朝月似乎要将她吸进去。 “当时我去泗水城抓窦洪雪,徐老三托我向你问好,我没跟你说。” 他盯着宋朝月脸上的表情,只见其由有些惊惶瞬间转为了惊诧。 “你怎么不告诉我!”宋朝月气鼓鼓的,全然不像之前那般待孟祈分外小心翼翼,已经对他有了小脾气。 “忘了。” 孟祈轻飘飘的一句忘了,却不曾想伤到了宋朝月的心。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所以才忘了。 肉眼可见的宋朝月眉眼耷拉了下来,孟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嘴如此的笨过。 “行吧,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宋朝月满心欢喜进来,却又怅怅不乐地出去。 直到宋朝月出门,孟祈都还没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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