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板您想想,一个对公主无怨,还想着备礼上门道歉的人,又怎么可能被气到自尽呢。” 金梧秋点头赞同: “确实。” 蒋商拉过大刘氏问:“姨母说的是真的?我娘不是被公主逼死的?” “当然不是!”大刘氏斩钉截铁的说。 蒋商双唇颤抖:“我娘不是自尽?那她是……” 后面的话蒋商不忍心说,大刘氏含泪摇头,金梧秋从旁叹息着说出残忍的真相: “我已派人去开棺验过刘锦娘的尸体,她确实是投缳而亡的,不过却是被人从后颈打晕了再吊上房梁,与投缳自尽的人一样,脖颈上也有挣扎的痕迹,只因她被吊上房梁后才转醒,然而那时脖子已经被绳索圈住,她再怎么挣扎都没用。” 这个杀人手段十分狠毒,意味着凶手眼睁睁看着刘氏痛苦吊死而无动于衷。 最令人心寒的是,这个凶手十有八|九就是与她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枕边人。 大刘氏伏案痛哭。 蒋商不敢想像这一切若是真的,那母亲临死前将遭受多大的痛苦,他失魂落魄的坐着: “可是,为什么?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母亲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从蒋商记事开始,蒋家的大小事宜全都是母亲在料理,祖母的沉香紫檀,父亲的名贵古玩,兄长延请名师的昂贵束脩,甚至连柳姨娘超出日常开销的东西都是母亲给置办的,蒋家人不事生产,却喜好奢靡,母亲死了,今后谁去支撑他们的开销? 大刘氏听了蒋商的疑问,也暂时停止哭泣,这个问题她也很疑惑,蒋家的产业早就掏空,家中又没有其他会挣钱之人,那蒋固康杀害妹妹图什么? 金梧秋将纸条从衣袋取出,递给二人观看,纸条是谢映寒的小喜鹊送来的,上面写着刘氏的详细死因,以及蒋固康为何杀妻的理由。 其中有个关键的人,蒋固康庶长子之母,妾室柳氏。 柳氏与蒋固康乃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是蒋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原也是官宦之家的小姐,只可惜后来其父因长恩伯府的案子被牵连查出任上贪污而获罪,下狱流放后,柳氏一夜之间成了无根浮萍,只得孤身前来京城投靠远嫁的姑妈。 那时长恩伯府刚被降爵,日子也很是难过,但想着柳氏一家因蒋家牵连获罪,不好将人拒之门外,蒋固康又与柳氏私下情投意合,私定终身,腹中有了孩儿。 蒋老夫人无奈只好把人留下,但柳氏的身份是罪臣之女,蒋固康不敢娶她做正妻,而那阵子蒋家亏空的厉害,急需一大笔钱渡过难关,可那时蒋家早已落败,满京城的勋贵人家竟没有一家愿意与他们结亲,纵然有个把愿意出个庶女来顶事儿的,嫁妆想来也极为单薄,根本解决不了蒋家的燃眉之急。 在金钱的压迫之下,蒋家只能把目光投向商贾之家,得知大兴府有个富商要嫁女,嫁妆之丰厚,完全不输世家千金,蒋家心动了,以正妻之礼求娶刘氏进门。 十几年来,蒋家靠着刘氏的嫁妆和刘氏赚钱的本事,渐渐摆脱了当初的穷困,维系住了他们岌岌可危的世家体面,若是没有接下来的事,刘氏在蒋家虽过得不好,却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只因蒋家得到了一个消息:柳蔚要起复了。 柳蔚就是柳氏的父亲,曾被蒋家牵连查出贪污而获罪,如今他因在边境帮军中筹划到一批极其重要的军械,被军中将领举荐,起覆文书已出吏部,回京指日可待。 一旦柳蔚回京,柳氏的身份将水涨船高,官宦之女岂可屈身为妾,更何况主母还是一介满身铜臭的低贱商妇。 柳氏受不了,蒋家也不甘心,毕竟他们从未忘记过祖上荣光,还妄想着重回世家圈子,在柳氏去信给她父亲得了指点后,便开始与蒋固康谋划杀妻事宜。 并且还要杀得神不知鬼不觉,速度要快,名声要好,刘氏的钱财更不能放过。 要同时满足这么多条件,杀妻难度可谓极高,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绝佳的机会竟送上了门————刘氏被五公主驱逐回府了。 蒋固康觉得五公主祁珂在京中的素来风评不好,其母云妃乃宫廷舞姬出身,又早早亡故,除却公主的身份外,别无助力,正是背锅的最佳人选。 更何况,蒋固康只需要让人觉得刘氏是被五公主逼死的就好,又不需公主为刘氏偿命,事后公主顶多被训斥罚奉,自家再‘大度’些不追究,刘氏的死很轻易就能被揭过去。 可怜的刘氏,就这样死在那对豺狼手中。 得知真相的蒋商与大刘氏痛苦难当,蒋商怒吼: “我要去杀了他们!” 怒火让他忘记自己腿上有伤,刚起身跨了一步就跌倒在地,大刘氏赶紧按住他,不让他冲动行事: “商儿你冷静些,他们连你母亲都敢杀,又岂怕多你一条性命在手!” 蒋商痛苦嚎哭: “那我娘亲就白死了吗?他们用我娘亲的钱,还要她的命,难道我娘就活该被他们杀死,难道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吗?我不甘心!哪怕撞死在蒋家大门前,我也不让他们好过!” 大刘氏眼看就要压制不住奋力挣扎的少年,还是金梧秋说了句话,才让蒋商稍稍冷静一些: “你就这么去撞死,最多让人说你不孝,于他们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甚至你死了,他们更省事,更欢喜!” 蒋商的耳中嗡嗡作响,因为他知道金梧秋说的是事实。 蒋固康杀了刘氏之后,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蒋商,钱管事已经动手了,若没有金梧秋的人赶到,蒋商此刻已然是个死人。 蒋商无能为力的狂锤地面,金梧秋说: “你锤破地面也没用,不如留点力气做实事。” 蒋商和大刘氏想起金梧秋先前说,只要大刘氏能断定刘氏不是自尽,她就有办法为刘氏伸冤。 两人对望一眼,蒋商和大刘氏跪成一排,蒋商无比坚定的说: “只要能为母亲伸冤,能让凶手得到报应,我愿为金老板当牛做马,肝脑涂地!” “不至于。我帮你们也是为了帮我朋友。”金梧秋上前将他们扶起问道:“蒋商,你想清楚,我接下来让你做的事,可能会让你再做不了蒋家人了。” 蒋商毫不迟疑: “不做便不做,这等狼心狗肺的人家,我以生在其中为耻!蒋固康杀我母亲在先,今日又派人杀我,自此父子情断,从今往后我弃蒋姓刘,与蒋家恩断义绝!” 得了蒋商的郑重表态,金梧秋对这孩子竟有些欣赏,颔首赞道: “很好!那接下来便听我说……” 金梧秋把二人凑到跟前,与他们细说后续计划。 ** 麟趾行宫。 开封府尹邱文举已经在殿内足足站了两刻钟,龙案后的年轻帝王只兀自批阅奏章,连看都没朝他这里看一眼。 冷汗早已浸湿邱文举的后背,明明是春风舒爽的季节,他的头脸脖子上却沁满了汗珠。 天知道他这一天都是这么过的。 早上莫名收到太后旨意,让他去查一具女尸的死因,他急急忙忙带着仵作赶到地点,开棺验尸,不敢有丝毫耽搁,验好尸后马不停蹄把结果送进宫中,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 谁成想,太后的人刚走,陛下这边就派人来传召。 陛下把他传到麟趾行宫后,不说不问,直接把他晾在一侧。 未知的恐惧足以令邱文举胆战心惊,就在他以为陛下要晾他一天的时候,年轻俊美的陛下竟从龙案后走出,经过他身旁时,大内总管卢英对他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邱文举不敢耽搁,脚步踉跄的追随陛下去到殿西侧的两口硕大莲池鱼缸旁。 卢英端着鱼食随侍,祁昭拿起鱼食罐子,随手捏了一撮洒在水面,鱼缸里两尾红色小鱼欢快的游来吃了几口后,他才开口问了句: “邱卿今日做什么了?” 年轻帝王的威仪不容小觑,虽然只是一句短短的问话,却足以令邱文举胆颤心惊,为官多年的他立刻明白过来,只怕今日陛下传召他来麟趾行宫,与他今早帮太后办的那桩事脱不开干系。 可太后与陛下是嫡亲母子,从未听说二人不和,他帮太后办事,又怎会惹得陛下不快? 怀着忐忑,邱文举将今早所办之事托盘而出,不敢有丝毫隐瞒。 祁昭也不急,听他说完后过了良久,才‘嗯’了一声,对卢英挥了挥手,卢英赶忙将鱼食托盘放下,从东殿取来一张仵作的验尸单子,递到邱文举面前。 邱文举双手接过,看了两眼后便脸色大变,这验尸单子上的人与他早上带仵作去验的是同一个,蒋刘氏……没有错,一模一样。 可这张验尸单的内容比他早上看到的单子内容更为详尽,死亡原因却有不同见解。 这张单子上说,蒋刘氏是吊颈而亡,但后颈骨有裂纹,是被人打晕后再吊上房梁的,而邱文举早上看得仵作单上却没查验到这细微处,只得出蒋刘氏是吊颈而亡的信息。 难道就是因为这验尸结果不对,陛下才把他传召至此的吗? 正疑惑着,年轻帝王向他递来冷冷一瞥,邱文举只觉头顶炸雷,膝盖不由自主就软了,果断跪地请罪,暗自悔恨今早没能多带几个仵作去一一验证,只当是一桩寻常案件,太后那边又催得急,邱文举一个疏忽大意,竟是要断了自身前程。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太冤了。 说完请罪陈词,邱文举俯趴在地等候发落,良久之后,才听见年轻帝王再次开口: “这家苦主若是告官,邱卿当如何判决?” 邱文举不敢贸然回答,可不说是死,说错了也是死,不如赌一把: “回,回陛下,臣……自当按照律法判决。” 年轻帝王又是一阵沉默,邱文举的冷汗都快滴到地面上了,在他紧张到快要呼吸困难的时候,才又听闻浅浅的一声‘嗯’。 邱文举不懂其意,陛下一个‘嗯’字是什么意思?他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就在这时,大内总管卢英上前将邱文举扶起,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邱文举抹了一把冷汗后,对着祁昭的背影行了告退礼,心情七上八下。 卢英将他送出殿,正欲转身回殿时,被邱文举暗自拉住。 只听邱文举福至心灵的对卢英问道: “求公公赐教,陛下究竟是何用意?” 卢英见他还算上道,向殿中瞥了一眼,确定陛下看不见听不着后,才对邱文举附耳说道: “这刘氏死得太冤了,凶手极其可恶!陛下震怒!这么说,邱大人可明白了?” 邱文举听完仍有些云里雾里,但人家已经提点过了,再多问就不礼貌了。 从麟趾行宫回去的途中,邱文举一直在回想卢英给的提示,什么叫刘氏死得太冤,那凶手是谁陛下难道已经知晓?可他开封府并无此案件,陛下又怎会问他想如何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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