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舒宁抬头,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暖香味道,鼻尖被他抵着,吐出的气息带着淡淡薄荷和党参味儿,薄唇吞吐着略清苦的滚烫。 她压着吞咽口水的冲动,双手撑着软榻往后倾,抬眼惫懒瞭他。 “万岁爷还总说我狡言饰非,我瞧着,您也就这张嘴最会说话了。” “怎么说?”胤禛也不生气,顺着她后倾的角度不动声色逼近。 耿舒宁继续后倾,“我父兄的事儿,您还没给我交代呢。” “佟家那边的事儿明明可以避免,您说是想叫我吃个教训,实则也是想叫我记住救命之恩。” “堂堂九五之尊,明明在外头是雷霆万钧的阎王模样,却总在我面前装可怜,叫旁人都以为是我亏欠了您,我不懂事,我恃宠生骄!” 说着,她没忍住,抬起一只手,用手指一下一下戳回去。 “到底是谁亏欠谁!谁不懂事!谁恃宠生骄!” 胤禛憋着笑抓住她戳自己的小手,“嗯,是朕,还有吗?” 耿舒宁使劲儿抽手,一只手撑住自己太累了。 “我前前后后从那梦里记起了多少好东西,剖了整个心肠伴您左右,若我是个男人,这会子三公九卿都当得,您说是也不是?” 胤禛眸光深邃注视着她,更温柔应是,“能得岁宁辅佐,是朕的福分,朕现在知道惜福不晚吧?” 她心里冷笑,只会嘴上说罢了。 见胤禛不肯放手,她小脸儿都泛起了恼。 “我不盼着您惜福,也不盼着您按功行赏,起码别把贪心当了衷肠,您怎么好意思罚我呢!” 胤禛突然松开手,耿舒宁还用着力呢,一只手没撑住,直接哎哟一声躺下去。 胤禛不动声色托住她的后脑勺。 耿舒宁没发现,只觉这狗东西比小学鸡还幼稚,扑棱着就想爬起来怼他。 但还不迭起来,就叫胤禛给镇压住了。 窗外映着午阳的水光折射进来,映出了耿舒宁恼到晶亮的杏眸,还有胤禛眸底十二分的柔情蜜意。 他情不自禁亲在耿舒宁起了深粉的脸蛋上,“是朕不对,但也不能只怪朕不是?” 他用啄吻,一下一下回应刚才她手指的戳弄。 “都说了咱们俩半斤对八两了,朕以为你早该心里有数。” “你会算计朕,朕算计你不是很正常?你也不能太瞧不起朕这八两。” 耿舒宁:“……”何止八两,简直千斤了这,属王八的。 她偏开头躲开他勾自己唇舌的动作,“反正我想好了,您若是还想叫我办差,就别想继续这样动手动脚。” 吻落到了她锁骨上方,引得耿舒宁打了个轻颤,有点恼羞成怒,用力推他,腿还要去踢踹。 “不然您就随便封我个常在,扔我进后宫里去得了!躺平了每天吃吃喝喝的好日子,我又不是不会过,非得给自己找罪受!” 两个人贴得太近,耿舒宁动作一大,胤禛就感觉自己身上起了火,浑身硬得作痛。 他只得制住耿舒宁的动作,翻身躺到一旁,“你都知道朕是吓唬你……” “别,我又不是您肚儿里的蛔虫,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耿舒宁挣开他的胳膊,翻身下榻,坐到一旁整理自己凌乱的发髻。 “朕要动了真章,你这一路南下怕真就起不来床,只能养着了。”胤禛颇有兴致地坐起身,也不再过去招她腻烦,只转着佛珠,目不转睛笑看她。 耿舒宁叫他看得恼火更甚,这人进来就耍流氓,一句有用的回答都没有,什么保证也没给。 反正就是她气她的愚蠢,他耍他的流氓,驴头不对马嘴,没法聊了。 她起身往外走,“万岁爷既然愿意在这儿歇着,那您歇着吧,奴才换个房。” 胤禛赶紧拉住她,“朕走就是了,你不是还养伤?” 他也不知怎的,明知道该顺毛捋,偏偏满心思都想逗她炸毛。 他揽着她细软的腰肢,意味深长敲了敲她腰下,“要是你不想出门,也不想见朕,想一直养伤到江南,朕可以帮你。” 耿舒宁虽然没发现他的目光,却下意识捂住了腚。 听到胤禛忍俊不禁的笑声,她才反应过来,火一上头,抬腿就想踹出去。 胤禛布库房里练的躲避功夫可比她迅速多了,轻巧躲开她的恼恨,笑得更大声。 还扔下一句带笑的吩咐:“明儿个用过午膳等着朕,换上汉家衣裳,朕带你出去看看。” 耿舒宁鼓着腮帮子,瞪了门扉好一会儿。 巧荷一进门,就见主子这香腮滴粉,杏眸含春的娇俏模样,再一想皇上刚才出门时的大笑,心里直咋舌。 还从来没见主子爷这样笑过呢。 估摸着苏总管都少见,还是主子有本事,总能叫万岁爷情绪起伏这样大。 她刚要调侃几句,耿舒宁抢在了她前头,“你们今儿该做的训练做完了吗?该整理的消息整理好了吗?等着挨饿是不是!” 巧荷赶忙低头扭身往外去,“奴婢这就去看看,待会儿再来给主子禀报。” 看样子皇上的高兴是拿主子的不高兴换来的。 啧啧,这种时候不跑是等着挨揍呢。 * 等船舱里没了人,耿舒宁这才慢悠悠地斜倚回软枕上,从软榻姜地色黼黻纹的垫子下,抽出一张纸。 上面只有三行字—— 「进度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进度二:剖白心肠严明底线 进度三:失去……才会明白拥有的可贵」 她含笑托着腮,在第一行字上轻点。 胤禛说的话,她早就猜到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看谁手段更高明好了。 这种过招的感觉,仔细回味起来,竟比上辈子的小狼狗还带劲儿。 她眸子里全然没有先前的愤怒和气急败坏,非要说的话,是比在圆明园里看完佟思雅出来那次还要高涨的兴奋。 她从来都不会内耗,既决定留下,清楚前路该怎么走,她就会尽百分之一千的努力,去获得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 无论任何时候,即便她不是旁人的非我不可,也要让自己过最好的日子。 将来有一天到了地底下,她也能骄傲对所有她爱过的人说一句—— 没有你们,我也过得很好。 * 翌日,耿舒宁一睁眼,又是大太阳晒屁股了。 不是形容词,她船舱的窗户是真的打开了。 床上的幔帐也被掀开,在水面潋滟的阳光温柔落入船舱在,沿着她半掩在被褥里的娇躯送上温热。 巧荷听到动静,笑着过来伺候,“苏总管特地给您送了衣裳过来,用过午膳,万岁爷要带您微服出行呢。” 耿舒宁打着哈欠坐起身,看到一旁那身天青色的双开襟褙子和马面裙汉服,裙摆上绣着颗石榴树,树下落着几个葫芦。 她起身洗漱的动作顿了下,这是多子多福的意思,只有已婚的妇人才会这么穿。 “皇上……”她刚要开口问什么,就听到船舱外传来山呼海啸的万岁声。 耿舒宁下意识看向窗外。 十米开外的岸边,黑压压跪了一地,只有打着明黄顶盖的遮阳伞下,一抹昂藏身影弯腰去扶人。 她三两下擦干脸上的水,没着急梳头,取过瞭望镜看出去。 胤禛扶起的是一个脸膛焦黑的老农,裤腿还挽着呢,脚下一双草鞋全是泥巴。 但胤禛没有丝毫嫌弃,还替对方拂去了膝上的土,挂着温和的笑低头询问什么。 对面的老农激动得眼泪都落下来了,胤禛往后一伸手,苏培盛立刻就奉上帕子。 胤禛含笑将帕子塞进了老农的手里,引得周围更多人拿袖子揩起了泪。 耿舒宁轻嗤,这狗东西装模作样的时候,确实特别能唬人。 尤其是知道他本性的时候,更容易抵挡不住。 眼看着明黄华盖向着人群里移动,耿舒宁懒洋洋坐到了梳妆镜前。 她问晴芳:“苏总管吩咐你们给我梳妇人发型?” 晴芳毫不迟疑低头:“是,但奴婢没应,只说听主子吩咐。” 前面庄子里那几个月生不如死的训练,让九卫现在已经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一切以主子为先。 他们现在的主子是耿舒宁,别说是苏培盛,就是皇上吩咐他们也不敢应下。 毕竟主子发起飙来,连皇上都顶不住,他们不会去尝试自己脖子够不够硬。 耿舒宁思忖片刻,“就按照苏总管的意思来吧,衣裳给我换一下。” * 待得收拾好,用过午膳,是赵松过来接她下的龙舟。 龙舟没在江边停着,行驶到了江中央,以防有谋逆者行刺,龙舟一路都不会太靠近岸边。 接她的是个半新不旧的乌篷船,巧荷带着耿舒宁从梯子上下去。 她人一站定,就被人勾着腰带进了船舱内。 胤禛就着午后阳光打量耿舒宁,看到她这麻布衣裳和最寻常的妇人包髻,挑起眉来。 “怎么这身打扮?” 耿舒宁平静推开他,上下扫了眼胤禛藏蓝色的锦缎袍子,还有镶嵌着玉石的瓜皮帽,蹀躞带上挂着的荷包都是云锦的。 她轻嗤,“万岁爷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您微服出行,我可没有那些官员陪您过家家酒的兴致,咱们还是分开走。” 胤禛拿扇子敲了她脑袋一下,“朕不蠢,过去还是阿哥的时候出门办差的时候比你多多了,还能不知道什么叫微服私行!” 耿舒宁捂着脑袋偷偷踢他脚尖,“那您这身打扮作甚?” “在台庄这低阶,就您这尊贵模样和陌生面容,就算猜不出您的身份,也都知道是跟随皇上南下的人了,还能看到真实的台庄嘛!” 胤禛哼笑:“看来你是不打算看看自个儿的产业了,得,那朕也不必替你操心。” 耿舒宁愣了下,她的产业…… 她眼神猛地亮起来,“十三爷已经将铺子开到了山东来?” 要是去纤萝阁的话,她这装扮确实进不去,到门口就得叫跑堂拿棉巾甩出来。 她咬着唇有些挣扎,铺子有她三成干利,她确实很想去看看,十三爷的戏是不是还像几个月前那么逊色。 可她今天更想去周边转转,看看这边的地质情况,跟百姓们好好聊聊。 胤禛拉她在船舱内坐下,无奈又敲她一下,“你就算想装作普通百姓,你说话的口音,这身精细养出来的皮子,还有你岁宁居士的气派,你当旁人真看不出来?” 耿舒宁仔细想了想,感觉他说得有道理。 哪怕是涂了黄皮子,故意跟庄稼妇人靠近,不是专业演员,她两辈子养出来的气场很难改变。 她有些沮丧:“那想了解这里最真实的现状,岂不是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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