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越回忆,耿舒宁的面色就越严肃。 等胤禛与固伦纯悫公主额驸策棱,以及清军将领议完事,绕到后面,就见耿舒宁趴在小窗边,一脸郁结模样。 他不由得想起白日里吵架时耿舒宁说过的话,心窝子平添几分酸涩,清楚耿舒宁确实因他受了不少委屈。 他知道这小狐狸心有多野,又诸多令人惊奇的本事,如果不是在他身边,整个大清都会成为她自由翱翔的天空。 正因此,他才会越来越不由自主地宠着她,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不是死胡同,他都愿意支持她闯一闯。 可被圈养的小狐狸还是会不开心,他却已无法放手。 胤禛默默坐到耿舒宁身后,轻轻将娇软身子揽入怀中,“白日是朕说错了话,这笔账宁儿给朕……给我记着,等回京你再跟我算账可好?” 耿舒宁心下微动,狗东西是在以蓝盆友的身份说话,这叫她鼻尖又开始发酸。 她沙哑着嗓音问:“怎么算账都行?” “怎么算账都行,是我将你困在宫闱,亏欠你良多……”胤禛在她发际亲了亲,给了她格外清晰的保证。 可这保证,反让耿舒宁先前装出的三分委屈化作十分,叫她又不自觉红了眼眶。 有人懂自己的委屈,又珍视这份委屈,总是叫人忍不住娇气些。 她掀开帘子,脑袋冲外,努力眨巴着眼,想将湿润眨回去。 这种真矫情,她反倒不想让人看见,但她声音也软了下来。 “皇上不问问我,为何要去见十四贝勒吗?” 胤禛揽着她的动作一紧,顿了几息,却轻叹了口气,只将下巴搁在她发心。 “你想说,我听着,你不想说,我不会再试探。” 耿舒宁轻轻吸了下鼻子,蓦地转过身,看向胤禛。 “你就不怀疑,我与十四贝勒有一腿?” 胤禛噎了下,目光费解地抚着耿舒宁的后脑勺,哭笑不得。 “最狡诈的便是你这混账,也不知你有时又如何蠢得如此出奇。” “你说过不做妾,不与人共侍夫君,就老十四那后宅,有什么配叫你惦记的。” 耿舒宁:“……”这话不刻薄吗? 他认真捧着耿舒宁的脸:“你可以怀疑朕不够信你,但宁儿,你不能怀疑你心悦之人是个傻子,是也不是?” 耿舒宁:“……”她才是傻子。 她鼓了鼓脸儿,抱着胤禛的腰肢靠过去,声音有些发闷。 “你就不能说你信我吗?”顿了下,她又问—— “你叫暗卫跟踪我,只为护我安全?” 胤禛语气冷静,“如果朕要令人监视你,你与允禵说了几句话朕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又何必心里不痛快。” 耿舒宁坐直身子瞪眼,“你不是信我吗?” 胤禛面色更加冷静:“信你,也不耽搁朕为你与旁的男子亲近拈酸,你说过,朕心眼儿不大,在你的事情上,确实如此。” 耿舒宁紧抿唇角,也压不住眼底的笑意,这男人是吃了什么通窍的神药吗? 才别扭完,这会子怎的如此会说话了? 她深吸口气:“那爷还没跟我说,如果我插手朝政了呢?” 胤禛想了想,“朕的底线是,任何事不得瞒着朕。” 他其实不像皇阿玛那般警惕后宫干政,他只在乎结果是否对社稷有利。 “朕信你不会做损害大清之事,只朝堂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若是被外人得知,你会很危险。” 耿舒宁轻声又问:“那如果我瞒着爷的事,是为了爷和大清好,说出来反倒会令您忧心呢?” 胤禛听出了微妙,干脆将耿舒宁抱到自己腿上,抵着她的额头深深以探究眼神看她。 待得耿舒宁不自在地想要伸手推人,他才轻笑出声,面上多了股子属于帝王的傲然。 “朕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我宁愿掌控一切不利因素,也不愿稀里糊涂被你护着。” “宁儿,朕是大清之主,庇佑百姓和江山本就该是朕的责任,你只管说便是,朕受得住。” 这小狐狸确实不是会绕弯子的选手。 胤禛基本能确认,关于此次打仗,这小狐狸应是从梦里看到了不好的结果。 找到允禵,说得大概也是与此役有关之事。 他有些心急,心窝子沉甸甸的,但也还算稳得住。 这世上就没有老子能拗得过儿子的,天子天子,他不信天命所归,更信人定胜天的道理。 只是耿舒宁一开口,却着实叫胤禛前所未有地惊住。 * 耿舒宁道:“我先前没把实话全部告诉你,在那场庄周梦中,其他时光洪流,我也许只记得微末碎片,但关于大清,大部分事我都记得。” 记不住也难,电视剧、小说、课本……最详细的就是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是个人对清朝都能戏言几句。 关于穿越一事,实在太过离奇,她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但庄周梦可以升级一下。 既然蓝盆友没叫她失望,她抱住胤禛的脖子,凑在他耳畔,几乎以气音下了一记重锤。 “我在慈宁宫时缠绵病榻几个月,不只是因为病重,也是吓得。” “在梦中我得见,大清国祚不足三百年,传十二帝,成夷人殖民之地,令我华夏族人血泪三十余载,铭记于后世。” 胤禛猛地拥紧她,力道大得叫耿舒宁脸色瞬间苍白,捂着嘴闷哼出声。 她今日说的话,绝不能传出去。 * 胤禛显然也知道轻重,下意识放松力道,迅速将她放在软榻上,立刻起身疾步走出去。 “苏培盛,叫所有人后退十步之外!” “赵松,去给林福传话,叫他带人包围御驾,一里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苏培盛和赵松一句话都不敢多问,主子爷的声音紧得叫他们心惊,怕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赶忙应下,立刻清空了御驾周围。 胤禛回到后头,看着正龇牙揉腰的耿舒宁,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先问什么,默默转身又回去,取了红花油来。 “朕刚才太过震惊,弄疼你了,你记着账,先替你涂点药可好?” 耿舒宁并不生气,甚至有些高兴。 正常人听到她刚才的话,十有八九会以为遇到了疯子,或是不想活了。 胤禛震惊得连个磕巴都不打,代表他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 这份信任,叫她始终不得安稳的心,像泊进了对的港湾,熨帖得很。 她乖乖叫胤禛给她涂药,两个人都没什么风月心思,很快收拾好,和衣躺进幔帐里。 胤禛已冷静下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大清灭国伊始,可是此次战役?” 其实他不能说完全信任耿舒宁,以他的性子不现实。 但先前耿舒宁所有的作为都证明她确有神异之处,尤其是此次出征,她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也就她以为自个儿瞒得很好罢了。 越靠近战场,这狐狸越是坐立不安,夜里都睡不安稳,惊醒后,要翻来覆去许久才能睡着。 最重要的是,她总是抢他的枕头,弓着身子抱在自己怀里睡,拽都拽不出来。 胤禛私下里问过巧荷,巧荷也不得而知,只道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才叫他更加事无巨细地叫人照看着,否则林福也无法第一时间发现她与允禵碰面。 林福还禀报说:“岁宁主子的面色倒还如常,十四贝勒倒有些神魂不定,上马时马镫都差点踩空。” 允禵自六岁骑马,在马上如履平地,十三岁后就再没用过马镫上马,更别说踩空。 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小狐狸在挣扎,怕说出实情后,会被他视作妖怪,丢了性命。 他搂着趴在自己身前的耿舒宁保证,“你所知道的,都可以告诉朕,朕同样可以大清国祚和皇位对你起誓,无论你跟朕说了什么,朕绝不会伤你分毫。” 耿舒宁轻轻嗯了声,小声将自己已经打好的腹稿说出来。 “是不是与此次战役有关,我也说不准,我实在不懂打仗。”历史又跟这里不同,她也不能确认。 “但……准噶尔是到下一朝才灭国,与他们的长期拉锯,消耗掉了大清不知凡几的精力和辎重,百姓受苦,也令得下一任皇帝居功自傲,晚年昏庸,一代不如一代……” 胤禛眸底闪过一丝杀意:“下一任皇帝是谁?” 耿舒宁迟疑了下,悄悄抬起头,“这我也不确认,只梦到年号为乾隆,在我梦中,万岁爷这会子还没继位呢。” 她是警惕熹嫔和三阿哥,却不会因此就将钮祜禄氏和乾隆就跟他们混为一谈,以此叫这娘俩彻底凉凉,时间对不上。 但有些事儿还是能说的。 “但我清楚记得,梦里您年纪又大又不要命,不顾自己的身子点灯熬油,只在位短短十三年就倒在了御案前。” 胤禛身子僵了下:“……” 他现在算是明白,耿舒宁为什么撒泼打滚地造作不休,只为叫他准时用膳,还总叫太医给他诊脉了。 他深吸了口气:“你的意思是,朕御驾亲征打了胜仗,但并未伤及准噶尔筋骨?” 耿舒宁:“这个我真不知道,但我知道的已经告诉十四贝勒了,并且还告诉了他一些嗯……打胜仗的手段,不怎么光明磊落的那种。” 比如假传圣旨什么的,她不自禁偷偷捂腚,有些迟疑要不要全说,总感觉屁股不大保险。 胤禛顾不得计较她语气里的微妙,紧着催促:“关于此次战役和准噶尔,你还知道什么?” 耿舒宁更迟疑了,“因为爷对战事事无巨细都操……关心,将士们束手束脚,打起来又贪功冒进,大清曾在和通泊惨败准噶尔,留下青史骂名算吗?” 胤禛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不怕被人当面骂,可若是在史书都留下骂名,他这个皇帝也做得太失败了,这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程度。 耿舒宁赶忙替自家蓝盆友顺气,软着声儿哄:“大多数帝王,本就是功过参半嘛。” “我梦中还有史书记载,您推行了一系列的新政,解决了西南土司割据的问题,为大清续命两百年呢!” ‘咔嚓’一声,胤禛将扳指捏碎了,面色如土,这马屁直直拍到了马蹄子上。 后人以为,大清本来只有不足百年的国运?? 这里面又有多少是他之过? 他压着嗓子眼的腥甜,强令自己冷静追问:“你再与朕说说,朕都做了哪些错事,又推行了什么新政,你慢慢说,别漏下……” *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睡好。 耿舒宁是困得不得了,却被蓝盆友揪着追问一些因为时间线对不上,她无法细说的事儿。 胤禛自不必说,知大清国祚几何,又清楚其中有自己多少功过,绝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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