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禵甩开袍子跪地,扬声铿锵道:“此石乃刑部尚书耿佳德金自山东偶得,皇兄亲自雕刻,儿臣题字,唯愿额娘无病无灾,百鬼不侵,喜乐安康!” 太后鼻尖微酸,“好好好,我儿……你们有心了,允禵快起来吧。” 顿了下,她又哑声道:“耿尚书也有心了。” 耿舒宁赶忙再次蹲身,“太后娘娘仔细看凤女眉心和题字,比起万岁爷和十四贝勒的孝心,阿玛万不敢领此功劳。” 太后太想念两年没见的儿子了,即便心里对胤禛和耿舒宁再不喜,依然没忍住站起身上前走了几步。 这一看,她身为对颜色格外敏感的后宫女子,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这不是朱砂?”她震惊转身,扫过胤禛,又看向允禵,目光紧紧盯着他。 “这是你……你们的血?” 不管震惊与否,殿内的惊呼和夸赞的话不绝于耳,将千秋节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允禵躬身,姿势与以前也不一样,多了一抹硬朗,也带着几分晦涩。 “额娘,皇兄说的话,儿臣都听到了,深以为然。” 他抬起头,深深看着从小就疼他的额娘,灿烂笑开,露出了唇上的细微伤口。 “儿等身体发肤皆来自额娘,恳请额娘收下皇兄与儿臣的贺礼。” 他再次跪地,仰望太后,隐含哀求:“儿臣不孝,不能侍奉额娘左右,但为大清,为皇兄,为额娘,儿万死莫辞,绝不后悔!” 太后的身子微微颤抖,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了口气,上前扶起允禵。 “好,你们兄弟齐心,你好好为你皇兄办差,本宫——等你们回来!” 说罢,她松开允禵,掩下自己快咬碎的牙关,转身往殿外走去。 “时辰不早了,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奉老祖宗去正大光明殿了。” * 六月十八日,太后在正大光明殿,展示了皇上和十四贝勒的贺礼。 她跪请太上皇旨意,欲去五台山为大清将士和儿子祈福,太上皇准了。 六月二十,太皇太后懿旨嘉奖,亲自为太后择了吉日,十日后出发五台山,令温宪公主夫妇护送陪同。 在此之前的两天,是钦天监选出的吉利日子。 六月二十八,抚远大将军允禵奉皇上挂帅,御驾亲征,于午门直出,百官和后宫妃嫔等人相送。 太后站在城门楼上,对身后妃嫔对耿舒宁跟随出征一事的酸话和编排充耳不闻。 她面无表情吹着风,冷眼瞧胤禛在大军前颁布亲征诏令,以振奋士气。 耿舒宁身着束身宫袍,两把头戴麒麟点翠长簪,就站在圣驾明黄华盖下静立。 太后眼神难掩冷厉,她那好儿子和这贱人的大礼,她收下了,早晚她会亲自还回去! 耿舒宁一点也不在意相隔甚远的冷睨目光,恨她的人多了。 她在意的是,出宫之前,胤禛竟问了一个让她始料未及的问题。 他问:“宁儿,你梦中所见,朕此次出征能打胜仗吗?” 这叫见过四大爷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她,该怎么答呢?
第118章 耿舒宁先前忙于掌管宫务和选秀之事,因着分寸,从没主动打听过边疆的形势和与之相关的朝政。 及至经张家口一路北行,途经北巡之路,去乌兰布通的路上,耿舒宁才知道,选秀还没开始,准噶尔就已经开始了数场小规模的扰边之战。 在御驾车马上,耿舒宁隐约听到追击噶礼而来的董鄂增寿禀报,噶礼带领的三千将士,已在准噶尔东路军首领策零的帮助下,与策妄阿拉布坦在和田汇合,开始了凶猛的攻击。 胤禛顾不得生怒,立刻召允禵和兵部尚书张廷玉和京郊大营将军富察马武,一起在御驾上议事。 耿舒宁在屏风后隔出的卧寝内,安静喝茶,心里有些纠结。 事到如今,她和胤禛的感情,忽略后宫的些微动静和太后等人的针对,跟后世的两口子没什么区别。 小打小闹是有,大都算情趣,他们的感情已经超越了耿舒宁上辈子谈过的任何一场恋爱。 所以她纠结,有些事情该不该跟胤禛说。 说了,她可能会被当作妖怪,即便胤禛对她有感情,也不会放任对自己的一生了如指掌的人,如猴儿一样俯瞰他至今。 不说,以胤禛心思缜密却格外多疑多思的性子,跟康熙完全不同,两败两小胜,甚至还要儿子为他雪耻的那段历史,太叫人下气了。 中间反复耽搁好几年,四大爷也累得自己猝死御书房,为后世留下了不少隐患,死了太多的人,她无法眼睁睁看着。 她习惯了相信自己,却始终无法完全信任旁人。 贝齿折磨着樱唇好一会儿,待得听到胤禛令人传旨的时候,耿舒宁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让她再造作一回吧,这是她对蓝盆友的最后一次试探,如果他不让自己失望,她就交付信任。 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耿舒宁目光转向窗外,看着越来越荒凉的景色,那以后就只能跟上辈子一样,靠她自己了。 * 胤禛在见过增寿后,迅速下旨,令大军兵分两路。 一路以允禵带领,增寿辅佐,带军直奔西北,停留宁夏,与年羹尧一起攻打西藏那边的蒙军和噶礼。 一路则由胤禛亲自带领,一路往北,直奔准噶尔老巢,从背后打策零一个措手不及。 大军驻扎休息半日,进行分兵,而后就要疾行军,一路不停与青海的绿林军和北蒙军汇合。 允禵自御驾上大跨步下来,吩咐自己的副将去召集西行的将士。 他在跳下圣驾后,目光扫过在外面守门的赵松和小成子,脚步罕见地迟疑了片刻,始终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蹙眉停了几息才离开。 只是他绕到后方自己的帐篷前,还没来得及让副将请带队的首领过来议事,手心里就被塞了个小巧的荷包。 低着头瘦瘦小小看不清面容的太监,甩袖子打了个千儿,压低了嗓音。 “大将军,我家主子念着您许久了,约您一见,时辰和地点都在荷包里。” “主子说,此行一别不知岁月,请您务必前来,别叫她留下遗憾。” 允禵:“……”这话乍听没毛病,可细品总感觉带着古怪。 连允禵的护卫都误会了,诧然看向主子,这种关键时候,主子还有功夫跟人黏黏糊糊的? 那小太监也不管允禵什么反应,扭身提脚就躲进了角落里。 允禵反应过来,紧追几步,却再也不见了对方身影。 当然,允禵也没有下功夫追就是了,否则这女扮男装的小太监都近不了他身前。 紧跟着允禵的护卫纠结片刻,还是小声问:“要属下去查吗?” 允禵握紧荷包进了马车,“不必,你先退下,此事与打仗无关。” 自从收到耿舒宁的信开始,他就日夜不安寝地在思量那封信上的内容。 一开始他以为是皇兄的意思,才会吩咐完颜氏不要再做蠢事,也配合哥哥使苦肉计逼额娘退让。 但在大军出发后,他先后不动声色试探皇兄几次,发现皇兄根本不知道信里的内容,便确定那是耿舒宁夹带的私货。 这却更叫允禵心惊。 本想着直接禀报御前,但对皇兄轻易就让人逼自己归京,甚至下自己兵权的行为,他到底心有防备,还在犹豫。 眼下倒是不用了,直接将耿舒宁揪出来询问,更为妥当! * 胤禛没叫人驻扎特别繁琐的皇帐,歇在跟个小房子一样的御驾马车上,一直在与大臣和即将北行的将士议事。 耿舒宁悄摸下了车。 苏培盛要在里头伺候,赵松和小成子一个守门,一个跑腿,谁都顾不上午膳的事儿。 耿舒宁将差事揽了过来,此行她留下对后宫之事更为敏锐和细致的晴芳,带上了巧荷和巧静。 “巧静去御厨那里盯着。”耿舒宁吩咐。 “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去找太医,采摘些下火的新鲜草药备着。” 巧静恭敬应是,等她离开后,耿舒宁却又吩咐巧荷。 “叫晴锦带九卫三分之一的人护送太医去采药,另外三分之一在三里外的小土坡附近警戒,剩下的人由你带着保护我。” 巧荷什么都没问,只点头后留下人护在耿舒宁身侧,直接去办差事。 先前给十四贝勒送那种古怪的消息,巧荷都没问,这会子自然不会多话。 耿舒宁带她不带晴芳,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不多会儿,巧荷就牵了两匹马过来,其他人也都牵着马,有人身后还跟着常院判在内的几个太医。 耿舒宁翻身上马,她跟胤禛腻歪的场地已经越来越多,马场也是其中之一。 有阵子那狗东西食髓知味,去了好些次,虽然大多时候她是躺回来的,但倒也学会了骑马。 * 打马快行一刻,到三里外的小土坡前,九卫带着太医继续往周边去,剩下的人也都散开,只有巧荷跟几个女卫跟在耿舒宁身后。 绕到土坡后,看到单身赴会的允禵,耿舒宁顿了下,笑着走过去。 “十四爷,劳您守着我们之间的秘密,岁宁在这里谢过了。” 允禵面无表情,“你一个女子,怎么知道那么多将领在军中安排,还有他们背后之人的?” 耿舒宁笑得灿烂,“也许您听过,京城有些不为人知的包打听,只要付得起银子,想从后宅里探得些许消息,并不难。” 允禵冷笑:“少在这里跟本贝勒打岔,爷确实不知道,京城还有人,胆大包天到敢打听这种事儿,再者,你又如何得知大军布防安排的?” 岳升龙眼疾严重,虽仍是四川总督并绿林军统领,实则已经是其年仅二十的二子岳钟琪负责具体军务。 再者,鳌拜之孙达福,也因鳌拜连累被发配蜀地。 允禵因其将才,才刚提拔了他做青海驻军副都统,年羹尧就到了。 此事他确信连皇兄都不知道,耿舒宁却又知道了。 她甚至直指四川巡抚张广泗乃是安亲王岳乐一系,与噶礼相交甚密,噶礼能过宁夏直入和田,少不了张广泗的帮忙。 如果此事是真的,军中布防一旦被泄露出去,即便青海驻军再多,此战也必败无疑。 “我自有我的法子,十四爷可知,你们军中如今训练的法子,还是我想办法得到的?”耿舒宁微笑。 “我想问十四爷,我若告诉你,我还得知了一个重要消息,事关此仗要打多久,会不会赢的关键,却有可能连累十四爷被幽禁,您敢听吗?” 震得胤禛瞠目后,耿舒宁也没叫他开口,直接道:“您想好了再说,我是万岁爷的人,必要时,我不会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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