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红缨苦着脸劝,“主儿息怒,苏培盛那阉人虽然放肆,说得也有些道理。” “这会子出去……若被皇后知道,又要为难您了。” 皇上是个习惯了哪儿,轻易不往其他地方去的人,在潜邸的时候,唯一算得上受宠的,就是李氏那里。 正院除了初一十五,都基本见不着人。 李氏自认受宠,子嗣比正院多,又不是个好脾气的,嚣张跋扈到连乌拉那拉氏都不放在眼里。 一朝进了宫,成了后宫唯一的妃位,就更张扬了。 起初见皇上不往后宫来,李氏没少收买宫人,到处查皇上的行踪堵人。 她却忘了,在郡王府打探主子爷下落不算大错,进了宫,窥探帝踪的罪名可不是小事。 不等皇上发作,皇后就告到了太后娘娘那里。 太后直接罚了李氏禁足三个月,让她为大灾中受难的百姓们祈福,才叫李氏老实到了现在。 但今天,李氏实在是气狠了,恶狠狠连茶壶都摔出去,扬声骂—— “有那不要脸的蹄子敢往爷帐子里钻,我还查不得了?” “叫你去就去!只查谁往御前去,又不是查万岁爷去了哪儿,若本宫连这都不敢,直接扎脖等死,也别做长春宫主位了!” 红缨无奈,却不敢在主儿气头上再劝,她也要命。 但出来门,对着长春宫大太监李茂却还是小声叮嘱—— “你就做做样子,反正明早也就知道了,你可别错了心思。” “如今不是早前,今儿个又是大日子,主儿恩宠不比从前,万不敢再扎皇后和太后的眼了。” 李茂轻轻点头:“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万岁爷第一个召幸的不是他们家主儿,二阿哥又病殃殃的,如今的热灶不是长春宫,他就是想神气也神气不起来。 李氏在里面气了许久,气得睡不着觉,一直等,却没等到红缨进来禀报,火气渐渐跟心窝子一样泛了凉。 眼角的泪不知不觉就落了满腮。 红缨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婢女,她不至于怀疑红缨敷衍。 就是因为知道红缨为了自己好,如今长春宫竟成了睁眼瞎,自己也没恩宠,才叫李氏心里更难受。 火气和悲凉只能往肚子里咽,李氏拿着已经揉得不像样子的帕子擦干眼泪,妩媚的脸上渐渐没了表情。 以前她能在潜邸压住乌拉那拉氏,现在她也绝不认输! 没有恩宠,她就争,谁敢拦她的路,她就要谁的命! * 事实上,养心殿的消息虽不好探听,但大半夜里叫水的事儿是尚寝局伺候,也瞒不住。 红缨说得没错。 若老人侍寝,在永寿宫请安,皇后必要提点几句。 若新人侍寝,也得去给皇后磕头,后宫妃嫔怎么都会知道谁被临幸了。 可最早知道的,不是掌管彤册的皇后,却是在慈宁宫被从梦里薅醒的耿舒宁。 钮祜禄静怡眼眶红肿,气得浑身发抖。 “她怎么敢!在慈宁宫就敢用阴私手段,往后岂不是连小主子们也敢动手?简直是不要命了!” 耿舒宁迷迷糊糊爬起身,下意识问:“谁啊?” 问完,她反应过来,除了佟思雅也没别人。 抬起头,就着钮祜禄静怡手里的油灯,耿舒宁瞧见她面上还没彻底褪下去的红痕。 像是过敏了。 耿舒宁想起耿雪昨晚偷偷跟自己说的话,丹竹去过内务府,说是慈宁宫的冰不够用,叫又送了些过来,没什么异样。 但如今看来,只怕送来慈宁宫的,不只是冰。 钮祜禄静怡放下油灯,气得撕了手中的帕子。 “那个贱人!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知道我对海棠花过敏,若不是昨日太忙,没仔细看清楚冰鉴里的冰颜色不对,也不至于叫她钻了空子!” 钮祜禄静怡昨天傍晚脸肿得猪头一样,在屋里哭了半天不敢出门。 周嬷嬷那边无奈,又知道耿舒宁身子还没彻底干净,只能安排了佟思雅去。 越想钮祜禄静怡越气,红肿的眼都瞪开了。 “这事儿不算完,我饶不了她!” 耿舒宁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带着初醒的软糯。 “凭她的家世,过了今儿个至少也是小主,佟佳氏在宫里也有人,你可别冲动。” 太上皇还在,佟佳氏是太上皇的母家。 耿舒宁估摸着,皇上至少得给佟思雅个贵人的身份,否则佟佳氏脸上不好看。 钮祜禄静怡冷笑,“真当我钮祜禄氏无人呢?是主儿不假,等知道了她的去处,六尚必定好好伺候着!” 耿舒宁不说话,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这事儿只要跟她不沾边,当个八卦听一下就得了。 她心想,最生气的肯定不是钮祜禄静怡,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妃嫔呢。 岂料这回她还真想岔了。 * 千秋节圆满落幕,太后娘娘高兴到晚上直接醉回来的,耿舒宁心也就放肚子里了。 她不想跟外头的事儿沾边,一早起来,去周嬷嬷那里应了卯,就钻小库房里,核对昨日进出库的物什。 知道昨夜养心殿叫了水,慈宁宫这边的宫人也好奇着呢,没少伸着耳朵等消息。 也就陈嬷嬷觉得,这份殊荣本该是耿舒宁的,瞧着她欲言又止好几次,眼神中满是怜惜。 看得耿舒宁牙疼,只当不知道的。 结果,半上午都没听到外头传来什么消息。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钮祜禄静怡以比晨间更兴奋的速度,冲进耿舒宁的值房,杵在炕桌前头,差点撞桌角上。 吓得耿舒宁筷子都掉了,张着小嘴抬头看她,“你这是……” 钮祜禄静怡惊呼:“我可太高兴了!” 耿舒宁:“……”给孩子刺激傻了? 钮祜禄静怡咧着嘴,确实有点傻子模样,小嘴一张就是熟悉的你是不知道开头。 “那贱人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计到了龙床上,却是横着出了养心殿哈哈哈……” 耿舒宁心下一惊,妈妈耶,四大爷把人……咳咳,弄死了? 她往后再也没办法直视柔弱世宗这四个字了。 钮祜禄静怡的幸灾乐祸怎么都止不住,“万岁爷英明,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直接将人打发到了延禧宫后殿偏殿去,只给了个常在的位分。” 耿舒宁愣了下,哦,没死,做晕了……啧啧,还真是会所金牌的配置。 她慢吞吞拿起筷子,就着钮祜禄静怡带来的八卦下饭。 “我听六尚那边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她去给万岁爷送醒酒汤的时候,用了阴私手段,差点坏了万岁爷的身子!” “哈……叫抬出来以后,内务府分过去的小宫女,连太医都请不去一个,到现在还晕着呢。” “主子娘娘给了赏,齐妃却没动静,底下的小主儿们也不敢越过齐妃往延禧宫送东西,啧啧……” 八卦完,钮祜禄静怡又拍着胸口感叹,“得亏不是我去,她也算救我一命了。” “回头等她醒了,高低我得送些参须子去,谢她的救命之恩哈哈哈……” 耿舒宁:“……”你是有点阴阳怪气在身上的。 钮祜禄静怡早上的气恼消散得一干二净,又知道佟思雅下场凄惨,早上就没吃饭,这会子看耿舒宁鼓着小脸吃得香,也饿了。 她也没多待,高高兴兴回自己值房吃饭去。 * 耿舒宁觉得,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甭管佟思雅什么境遇,都是她自找的,也就只把钮祜禄静怡带来的消息,当了下饭的菜吃进肚儿里,抛在脑后。 天儿太热,紫禁城里跟蒸笼一样,若非为了太后千秋,早就去圆明园避暑了。 皇上早发了话,千秋节后三日,就出发圆明园,在那边过完中秋和太上皇的万寿节再回宫。 要出行,太后娘娘要收拾的东西不少,小库房里进出的物件同样不少。 耿舒宁只管在小库房忙活着,再没特地打听佟思雅的消息。 她万没想到,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还能变成回旋镖,在去圆明园的前夜扎到了她身上。 赵松第一次光明正大站在耿舒宁值房门前,满脸冷然—— “舒宁姑娘,有桩官司跟姑娘有关,万岁爷令您去养心殿,请吧。” 耿舒宁:“……”是官司还是管死?
第20章 赵松来慈宁宫是夜里,各宫都已下了钥,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小。 已经躺下的乌雅氏都重新起身,叫了乌雅嬷嬷去后殿问。 赵松只恭敬朝乌雅嬷嬷笑,“事关万岁爷,奴才着实不敢多说,苏总管的意思是,请姑娘过去问话。” 耿舒宁可怜巴巴看着乌雅嬷嬷,就这深夜敲开宫门的阵仗,也不像是去问话啊。 乌雅嬷嬷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多了句嘴。 “这丫头得主子心意,明早起身了怕是要问,不管怎么样,劳烦苏总管递个话回来吧。” 乌雅嬷嬷基本上代表了太后的意思,赵松听出来了,太后娘娘这是要保人。 他不敢胡乱答应,更不敢得罪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只躬身笑得更恭敬。 “嬷嬷放心,奴才一定将话带给苏总管,定不敢耽误太后娘娘出宫。” 他表情比刚才和善了些,看向耿舒宁。 “姑娘请?” 耿舒宁心里沉甸甸的,太后都拦不住,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定不是小事。 * 直到了养心殿,耿舒宁还是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隐约有种预感,今日这一遭跟佟思雅说不准有关系。 只是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旁人爬床跟她能有什么牵扯。 一路没人说话,耿舒宁的心弦紧紧绷着,也没心思打量皇帝的寝殿什么模样,低眉顺眼被请进殿内。 进了外殿,耿舒宁赶忙以眼角余光打量,没有她想象中哭啼啼的新晋常在,也没有作证的什么人,只有苏培盛手持托盘站在罗汉榻旁。 紫檀木明黄坐垫的罗汉榻上,窥见一点暗金色飞龙纹的衣角,四大爷应该是盘腿坐在榻上。 她尽量平静跪地,叩头—— “奴婢请陛下圣安。” 额头贴在手背上,耿舒宁能隐约感觉到滑腻,是额头上疾行一路累出的汗,在殿内冰鉴的作用下,冰冷又叫人烦躁。 好一会儿,没叫起,只听得棋子不紧不慢落在棋盘上的脆响。 耿舒宁屏气凝神听着,苏培盛跟死人一样,连个呼吸声都听不见,叫她更紧张,这到底要干啥? 蓦地,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略添了几分沙哑响起。 “蛇床子和依兰香是你告诉太后的?” 耿舒宁呼吸一窒,不敢抬头:“回万岁爷的话,是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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