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又怎么了呢? 事关皇帝的龙体安危,她敢光明正大说出来,是笃定太后绝不会让人知道。 知道的人也会封口,不会给后宫乱来的机会。 就算佟思雅通过奉茶宫女玥彤得到消息,也绝不敢往外说,否则被太后知道,玥彤和佟思雅都别想活。 胤禛淡淡扫耿舒宁一眼,并没有叫她起来,继续冷淡地问话。 “钮祜禄氏是你推荐的?” 耿舒宁微微蹙眉,愈发茫然,却不得不回话。 “回万岁爷,是。” 就在耿舒宁忐忑不安等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胤禛说话了,却不是问句。 “佟佳氏知道消息,你故意的。” 耿舒宁沉默,既然不是问句,她没吭声,感觉贴在地上的手越来越凉。 再不闻皇上的问题,耿舒宁却听到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咔’的一声,有东西放在了她不远处。 耿舒宁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不待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什么碰到了自己肩头。 “抬起头来。”胤禛坐在苏培盛搬过来的圆凳上,用脚尖点了点耿舒宁。 耿舒宁顿了下,缓缓抬起头,眸子依然垂着,令人看不清她眼底的迷茫和冷静。 那张鹅蛋脸儿带着不自知的苍白,唇瓣紧抿,看起来有些可怜。 偏胤禛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他自个儿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呢,只面无表情看着耿舒宁。 “人在宫闱,擅许婚配,要死要活,即便对方不是良人,亦不知悔改,一门心思出宫,你是觉得自己脑袋比旁人硬?” 耿舒宁愣了下,不是,她什么时候私通外男了? 就是原身也没有,只不过是入宫前有这个心思,全凭双方家长的默契而已。 胤禛沉声继续道:“为了出宫,你不顾朕龙体安危,进献谗言算计于朕,还将朕往别人那里推……” “耿佳舒宁。”胤禛探身,捏着耿舒宁的下巴往上抬,深邃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藏的审视。 “你到底是多不把朕放在眼里?” 被迫抬起头的耿舒宁,再藏不住杏眸里的迷茫,不是,往别人那里推是几个意思? 这位爷也不是她的东西啊! 不过也正因为抬起头,耿舒宁突然发现,他眉心紧拧,冷白的俊脸多了几分憔悴,一看就……虚。 耿舒宁心里蛋蛋凉,不会是某个工具许就不用,一下子用狠了肾虚吧? 她恨不能穿回几天前,给出主意的自己几巴掌,把皇帝搞肾虚了是个什么罪? 突然感觉身上到处都疼呜~ 胤禛误会了耿舒宁的轻颤和迷茫,轻嗤了声,松开手,掏出帕子擦了擦,看耿舒宁的目光渐渐发冷。 “现在才知道自己又蠢又毒?” “朕怀疑,千秋节的那些新奇法子,到底是不是你想出来的。” 胤禛不动声色打量着耿舒宁的反应,“苏培盛你来说,她犯了什么罪。” 苏培盛立刻躬身:“回万岁爷,进献谗言,以下犯上,该发往尚功局赏三十板子,打发去辛者库当差。” “做出有损龙体的勾当,陷害宫中女官,私通外男,是诛九族的大罪!” 耿舒宁越听越麻木,她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应该还是那个嘴巴子的事儿,这位爷就没想让自己活啊。 甭管千秋节办得多么体面,皇上这个完美受害人怎么走肾,她差事办得好与坏,皇上想杀她,理由都多得是。 这叫耿舒宁心里格外不服气。 她咬着唇,再次叩头,声音平静,“万岁爷容禀,奴婢许是蠢,但您说的罪名奴婢不能认,奴婢可以解释。” 胤禛居高临下看着她,淡淡道:“朕听着。” 耿舒宁理了理纷杂的思绪,深吸口气,有条理地根据刚才皇上的话反驳。 “奴婢因小时在外祖家住了一段时日,与舅母家那位表兄七岁前曾一起玩耍,有几分儿时情谊,七岁后往来便不多了。” “后来奴婢回到家,处境尴尬,舅母心疼奴婢,曾戏言说奴婢若选秀撂了牌子,就替奴婢与家中商议,让奴婢与表兄结秦晋之好……” “事实证明,奴婢心盲眼瞎,信错了人,先前那场大病,是怄出来的。” “奴婢认自己气量不大,却不认擅许婚配,不知悔改之罪。” 时下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但凡没跟那渣男私相授受跑个路,那擅许婚配就是屁话。 至于这狗东西肾亏不亏……耿舒宁慢慢抬起头,恭敬看向胤禛。 “进献谗言一说,奴婢更不敢认,奴婢只是为主子和主子爷分忧,蛇床子和依兰香少量使用绝不会损伤龙体,太后也特地请太医确认过。” 所以要是真虚了,你要不要反省下是自己用错了剂量,或者憋太久不中用了呢? “奴婢选了自认对主子爷最有利的法子进献上去,用与不用,奴婢做不得主,谁来用,奴婢更做不得主。” “奴婢许是愚钝,尽忠不得主子爷意,万不敢有旁门左道的心思。” 胤禛越听,唇角冷意越甚,合着这混账东西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若不是耿舒宁乱建议,自己怎么会头疼好几日! 太后用的剂量倒中规中矩,偏太上皇那里怕他不肯就范,还特地叫人在殿内换了混合熏香。 佟氏那女人还嫌不够,又在醒酒汤碗底放了些混合的香,用热气熏出更大药性。 三管齐下……那女人横着出去是自己活该,只可怜他头疼欲裂好几天,就没睡几个时辰! “说你狡言饰非,一点都不冤枉你。”胤禛实在忍不住气笑了,“若是朕觉得你更适合伺候,你愿意伺候朕?” 耿舒宁被噎了一下,紧紧咬着舌尖,就怕自己把小命下意识反驳没了。 可无论如何,她说不出愿意的话来。 这可是个真能就地办了她的爷,哪怕不喜欢,爽完了往犄角旮旯一扔又不费劲。 胤禛阖上眸子,捏了捏依然鼓痛的额角,实在懒得看她那傻样。 他随手从苏培盛端着的托盘里,拿起几张纸扔她脸上。 “苏培盛说的私通外男,不是你的好表兄,朕叫你尽忠,可没叫你挟私报复,你倒懂得避重就轻。” 耿舒宁心尖颤了下,沉默着拾起落地的纸。 是慎刑司送来的供词。 怪不得没见到殿内有人,感情都已经审完了。 纸上写的内容,叫耿舒宁在荒谬之余,竟生出一种达摩克斯之剑终于落下的淡定。 供词是玥彤的,说耿舒宁令人收买了她兄嫂,逼她想办法将蛇床子和依兰香的事情透露给佟思雅。 耿舒宁明面上推荐钮祜禄静怡,是为了让二人争斗起来,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玥彤连耿舒宁这么做的理由给得也很充分,说那二人曾在太后面前说耿舒宁坏话,耿舒宁不乐意自己清誉受损,要报复回去。 前后呼应,胡说八道的逻辑非常缜密。 苏培盛见耿舒宁垂下手,又将剩下的几张纸递给耿舒宁。 耿舒宁接过来,毫不意外发现,是丹竹的证词。 说她昨日叫耿雪去内务府,就是为了趁着丹竹办差的时候,将能过敏的花汁抹在冰鉴上,陷害佟思雅。 还说耿舒宁昨天去了几趟慈宁宫膳房,那碗有问题的醒酒汤,除了膳房的人外,只有耿舒宁有机会碰。 耿舒宁真是大开眼界,她现在突然反应过来,跟这些擅长宫斗的土著相比,自己这点策划的脑子屁都不算。 丹竹出去让她瞧见,只怕是故意的。 至于去膳房熬党参薄荷饮子的时候,有好一会儿没人盯着她,应该也是佟思雅的手笔。 这姐姐不只要抢钮祜禄静怡的机会,还想搞死她以绝后患。 她甚至有点想笑,就在她以为自己足够蛰伏,可以苟住的时候,总有人出来一巴掌把她扇醒。 耿舒宁低头沉思片刻,疑惑看了眼苏培盛,“慎刑司就没查出……玥彤与佟佳氏关系匪浅?” “奴婢在寿康宫的时候就见过,玥彤与丹竹私下里往来甚密,奴婢也见过玥彤对佟常在格外恭敬。” “谁收买玥彤的兄嫂不难查清吧?既都是与佟常在交好的人,她们的证词,苏总管就这么信了?” 苏培盛:“……”祖宗,他信不信有什么要紧,你问谁呢! 胤禛没为此生气,他气量比这混账高多了,只好整以暇回答她。 “玥彤的兄嫂下落不明,但朕可以告诉你,醒酒汤碗底被热气腾着的蛇床子依兰混合香,是耿德庆送进来的。” 其实耿德庆送的那份在养心殿的熏炉里,这就不必让耿舒宁知道了,大差不差。 耿舒宁偷偷吸了口凉气。 耿德庆是耿雪的阿玛,任职内务府四料库佐领,归属尚宫局。 四料分别为皮、香、伞、烛,与六尚负责的华盖和火烛不同,多用于祭祀,不是有油水的差事。 他是被佟思雅给收买了吗? 胤禛好整以暇看着怔忪的耿舒宁:“朕可以审问佟氏身边的宫女,也可以审问你身边的宫女。” “你猜,在她阿玛和你之间,她会保谁?” 耿舒宁被噎得说不出话,沮丧地低下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让谁来顶罪。 呵…… 她没了叩头的心思,轻声道:“奴婢错了。” 胤禛冷笑,“错哪儿了?” 耿舒宁慢吞吞抬起眸子,与第一次在青玉阁时被他抬起下巴时那次一样,注视着他的眼眸。 一字一句撑起了傲骨,“奴婢错在不该解释,皇上说奴婢有罪,奴婢就该死。” “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他人无关,奴婢愿接受一切惩罚!” 黑白分明的杏眸,不知不觉覆了一层浅浅水光,潋滟出的却非可怜,是打不碎的硬骨头。 胤禛还算平静的心窝子又起了火。 只是,他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哪种火。 胤禛半垂着眸子,睨下来的目光带着冷冷的戏谑,“谁说朕要杀你?” 耿舒宁从进门就被吓得不轻,这会儿破罐子破摔,不肯吭声。 不想杀她折腾这一溜够图什么? 脑子进水了吗? 胤禛不疾不徐起身:“像你这样大胆的混账,死太便宜你了,就罚你一辈子走不出这宫廷。” 他又一次蹲在耿舒宁身前,不给她瑟缩低头的机会,修长手指掐在她脸上,笑得愈发玩味。 “不想伺候朕,就在宫里蹉跎到老死,你若敢自己找死,朕就让你满门陪葬,如何?” 耿舒宁:“……”你是变态吗?! 气得浑身发抖,耿舒宁不自觉红了眼圈。 她眼眶发烫,只以为是心窝里的火溢出来了。 但凡她不是两辈子都是体力废的弱鸡,今天高低要跟这个变态拼命呜呜~太气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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