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舒宁脸色苍白,明明把狗东西气到比自己刚才还难堪,冷静和理智却也回来了,怂劲儿也叫她止不住眼泪大把往下流。 她呜咽出声:“您知道难堪,我这么大了被人打屁股就不知道吗?您是人,我就只是个玩意儿不成?!” “我知道您会杀了我,也省得我天天提心吊胆地怕您难受,为您操心!” 这叫嚷都叫她压在了嗓子眼里往外吐,沙哑中带着哭腔,就……怂得非常刚,叫人气得想打死她,又特别想笑。 可能是被耿舒宁多次惹怒提高了阈值,明显听出她在服软,胤禛唇角抿直,手上却立刻松了力气。 他狠狠捏了捏额角,重新将这狗脾气的狐狸拉着坐下,“现在倒是会好好说话了!” 耿舒宁猛地蹦起来,用力推他,见胤禛面容始终阴霾,杀意未消,她委屈地鼓着脸推搡。 “我疼!我坐不下!您打我一顿还不够,非要折磨我不可吗?” 胤禛:“……”叫她这始料未及的大胆震到,他忘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只冷冷看着耿舒宁不说话,手不自禁松开。 耿舒宁心里憋气,但也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死十次都够了。 什么动摇,什么情愫,什么温情,全伴随着刚才巴掌声不翼而飞,她前所未有地想出宫。 只要离开紫禁城,她一定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潇洒过日子的方式多得很,也许艰难了些,却实在没必要跟这狗东西虚与委蛇。 怀揣着这样凶狠的念头,耿舒宁低着头,忍着疼跪下,低下了自己倔强的脑袋。 她抽噎着放软了声音:“奴婢刚才气急败坏失言,万岁爷要如何处罚,奴婢都认了。” “先前之所以提出宫,是想着也许奴婢有法子,帮万岁爷查到一些粘杆处查不到的消息。” 胤禛心下微微一动,眯了眯眼,“你抬起头来说话。” 耿舒宁偷偷吸了口气,抬起头,认真看胤禛:“只要您叫奴婢出宫一趟,奴婢有五分把握,能拿到涿州堤坝坍塌背后的指使之人,还有湖广与京城联络的踪迹。” 胤禛以审视的目光,对耿舒宁露出惊疑和忌惮之色,这是他第一次没办法把她当作一个女子。 即便是男儿,粘杆处里的暗卫个个都是精英,也做不到这点。 以前他不曾仔细问过耿舒宁,现在却开始好奇了。 “你有什么办法?”胤禛深深看着她红肿的杏眸,沉声问道。 他更想知道,她是从哪里有的这样的办法,她……到底是谁。 帝王的多疑他也有,这样本事的人,怎么会轻易为他所用? 一旦无法控制,若被外人拉拢,与朝廷作对,对大清江山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打击。 耿舒宁敢提这样敏感的事情,自然打算好了在某种程度上和盘托出。 她始终没低头,仰头露出带着淡淡红痕的脖颈,以最脆弱和臣服的姿态面对帝王猜忌。 “我跟您说过,我曾……庄周梦蝶,不是说谎。梦里时光如白驹过隙,也许百年,也许千年,如沧海一粟在我眼前出现过。” “只是醒来后,也许是因肉.体凡胎之故,我只记得一些非常零碎的片段。” 这也不算纯胡诌,所以她非常坦然。 就像庆某年里说的那样,上辈子对她而言,永远是一个只能魂牵梦萦的仙境。 思及此处,她眼泪又止不住落下来,整个人都笼罩在深深的失落之中。 “我所会的技能,了解的手段,都自梦中而来,可惜我能记起来的太少了。” “我与您所说的,是梦里一个叫做情报部门精通的事情,那快餐店就是其中一处。” “想让情报成为一个完整体系,其他的店铺就要与之相呼应,真切的地点、架构还有如何经营,都得我亲自看过,才能有五成的把握确定,怪我……记住的太少了。” 她当初就该多看点特工类的小说,可惜时间都用在奋斗和小哥哥身上了呜呜~ 胤禛不自禁起身,将她扶起来。 一时间,不知是该安慰她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还是问她在梦中还见过什么。 沉默了会儿,等耿舒宁细弱的胳膊开始挣扎,他才轻轻擦掉耿舒宁的眼泪。 他想问她这该不会是屁股太疼才哭出来的,毕竟以前她自个儿也没少掐。 结果一张嘴,胤禛就因她紧咬着唇挣扎的力道,不自觉冷下语气。 “想出宫,骂朕一通就是你的诚意?你可知道要安排你出宫一趟有多麻烦?” 耿舒宁不可思议抬起头看他,“难道万岁爷不想知道那些蛀虫都做了什么吗?” 胤禛挑眉,“可你只有五分把握,若你有七分把握,朕会亲自带你出宫。” 耿舒宁:“……”那倒也不必。 她在心里再次问候过爱新觉罗家的祖宗,才勉强委屈抬眼觎胤禛神色。 小声嘟囔,“那您要什么诚意才肯叫我出宫呀?” 她胆大的时候是真胆大,谨慎也是真谨慎,不会随便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作为一个正经策划,接触到的知识面倒是不小,可哪家策划也不会搞情报,她对快餐店探得了什么消息有些拿不准。 五分把握都有点夸大了,是仗着南城车马行附近靠近外城门。 但凡京外来人,都要从这儿过。 那里鱼龙混杂,底层能得到的消息最是繁杂,若仔细分辨,说不定就会有惊喜。 只要负责记录的那人没懈怠,就能得到最全面的京外来人信息,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比粘杆处没头苍蝇一样乱晃强得多。 最重要的是,她若是能将情报部门建立起来,靠着所谓的‘梦境’,往后出宫就容易得多了。 普通宫女出不去,她扮成太监拿着御前令牌就不一样了嘛,人不能让尿憋死。 等到合适时机,她趁机诈死,逃跑,或者隐姓埋名大隐于市,对她而言都不是问题。 这会吃人,还有狗东西打人的宫廷…… 正走着神,她突然感觉屁股一痛,忍不住瞪过去:“唔!您干嘛!” 这人怎么能随便,随便碰人那啥呢! 胤禛不动声色叫她回神,装着思忖了片刻,缓了脸色松口。 “你亲朕一下,亲得朕满意了,朕安排你出宫。” 耿舒宁:“……”他在想屁吃! 她面无表情转身要走,“那奴婢不出去了,奴婢这就回去禁足反省!” 但她没能走动。 这人胳膊就像是铁做的,他不松手,她就跟个鸡崽子一样无能为力。 胤禛看着她愤愤的小脸儿,像极了炸毛的鸡,到底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抱着哄人的心思,他声音温柔许多。 “朕刚才不该罚你,算朕给你赔不是,这诚意朕亲自来讨也罢。” 来不及拒绝,腰便被折了往后压,又被控着脖颈儿堵住唇,耿舒宁连颤抖的屁股都充满着愤怒。 这宫廷真的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第52章 好几日时间,耿舒宁都没出现在御前。 哪怕是赵松和小成子哭给她看,耿舒宁也一直纹丝不动闷在莺飞阁里,问就是挨了板子腚疼。 赵松有些想不通,他天天在御前,也没见着尚功局的武嬷嬷啊! 苏培盛想起先前在门口听到的啪啪声,笑而不语,祖宗挨罚,哪儿能叫武嬷嬷动手呢。 左右万岁爷这几日虽然冷着脸,可也没发脾气,比先前那种风雨欲来的阵仗好太多了。 去求耿舒宁出来,也不是真强迫她,是求给万岁爷看的。 当奴才的就得先主子所想,可别叫主子爷以为他们委屈了姑娘,更不能让主子开口服软给那祖宗台阶。 * 又过去几日,涿州一带连日放晴。 得知皇上震怒,又有七贝勒胤祐坐镇,朝廷还派遣了对永定河况颇为了解的徐廷玺出京,助阵病倒的河道总督张鹏翮,截留了山东境内的两万石漕粮,缓解了赈灾的压力。 至于湖广那边,雨势却只是见小,灾情依然严重。 好在新任总督石文晟还算稳得住,曹寅也带了三百余大夫奔赴湖广赈灾。 每日上朝,文武大臣们讨论的,不再是如何赈灾,反而因为该如何治罪涿州官员和湖广官员争吵不休。 哪怕是京外的官儿,那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刨了坑里的萝卜,各方势力才好安插自己的人进去。 胤禛这一次没发脾气,也没急着处置谁,粘杆处始终没查到满丕的马脚。 到了七月底,一大早,胤禛就将耿舒宁提到了九洲清晏殿。 “请皇上圣安。”耿舒宁面无表情地行礼。 胤禛听到动静,自御案前站起身,上前提着她的胳膊,将人拽起来。 敲了敲耿舒宁的脑袋,胤禛没好气地低斥:“你那点子伤,用着朕送过去的白玉膏子也该好了,可见好就收吧。” “朕用了多少力气自己还不知道?换上衣服,叫你出宫。” 耿舒宁捂着脑袋,把刻薄话咽回去,眼神噌地就亮了。 “万岁爷放心叫奴婢出去了?” 胤禛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下钥之前一个时辰就得回来,再耽搁,你就别出去了!” 耿舒宁闻言,顾不得说话,匆匆躲到屏风后,请宫人帮忙,换好了一身无品阶小太监的衣袍。 等换好衣裳绕出屏风,耿舒宁扶着瓜皮帽四下一看,胤禛和苏培盛都不见了,只有赵松笑眯眯候着。 他手里捏着块黑色的布条,“姑娘,今日您出去不能走大宫门,要走暗道……得罪了。” 耿舒宁瞪大眼,电视剧里说紫禁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暗道,方便皇上微服私访,原来圆明园里也有! 她主动接过布条,迫不及待系在眼睛上,还不忘欢快叮嘱。 “小赵谙达你可得扶稳了我,别叫我摔了,咱们快着点,别耽误时间。” 赵松等她绑好了,伸出胳膊叫耿舒宁扶着,带她往后殿绕。 他低声安抚:“姑娘万不必担忧自个儿摔着,等到了地方,万岁爷安排了人背您出去。” 耿舒宁松了口气,那速度还能更快些。 她表情还算平静,主要是能出宫的期待,压下了黑暗中对于未知的恐惧。 她在心里默默算着,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进了好几间大殿,都没有冰鉴,带着股子这时节独有的热气儿。 直到进了第四间大殿,听到机栝开启的声音,又过了会儿,一阵森凉的风吹过,她突然感觉膝盖被轻轻顶了下,蓦地被人背了起来。 耿舒宁没忍住惊呼出声,感觉自己落在一个瘦削的背上,胳膊下意识死死抱住对方的脖颈。 对方轻颠了下她,声音含笑,“轻一些,勒晕了朕,你可就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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