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过往下人垂首恭行井然有序,侍卫步履稳健气宇轩昂,很是训练有素。 大概是她身子弱,还没走得几步便已开始喘息,所幸从月阳宫出来没多久便听晋祥说道:“阮夫人这边请,这座院落便是日暖堂了。” 楚清阮微微一怔,阮夫人…… 她沉吟着问道:“不知在大人看来,小女在王府是个怎样的身份?” “您自然是王爷的侍妾了。”晋祥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般没有媒书没有聘礼的进了门,也只能是侍妾了。 王爷的侍妾…… 楚清阮抿紧下唇,一夕之间,她便从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女人。 不是妻子,甚至连贵妾都不是,只是一个最卑微的侍妾,以后是不是还会有王妃、侧妃。 晋祥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阮夫人无需忧虑,您与王爷已有亲密之举,纵再有新人进府,您总是先了旁人一步。” 楚清阮双眉蹙起,“不知大人如何看出妾身同王爷已有,亲密之举?” 晋祥咳嗽两声,“方才那鞭声赫赫,您必衣衫零落,可老奴进去后您虽稍显凌乱却衣着齐整,必是换过了衣服。” 晋祥言尽于此,可楚清阮哪里还能不明白,这看着像王府管家的人当是误会了什么,可她却什么也无法解释。她总不能说方才我非但没有挨打,反而是你家王爷自己拿着鞭子往自己身上抽,这话不说旁人不信,就是她也不信。 见楚清阮不再否认,晋祥便引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很快便看到一处精致的院落,门口乌木牌匾上写着“日暖堂”三字,字迹遒劲有力,皎若游龙。 三人跨过梨花木制的门槛,便是一处开阔院子,院内东首一株垂似海棠正自盛开,西首池塘旁几颗柳树正吐着新绿,四下也已然摆满各种鲜花,生机勃勃鸟语花香,是她最喜欢的繁盛景象。楚清阮暗暗倾羡,也不知是要怎样有福气的人才能住在如此漂亮的院子里。 见她打量的有些出神,晋祥温声问道:“阮夫人可还喜欢?”日暖堂虽并未住人,但他希望府里能有王妃,便时时命人打理着,随时可以迎接王妃入府。 楚清阮微微一怔,虽然不解为何要问她是否喜欢,仍柔声答道:“自然是喜欢的。”可惜她是来借地方治伤,不能久留。 晋祥脸色瞧着却突然愉悦起来,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三人穿花过柳满身香气地一路往里走,终于在一间屋子前顿住了脚步,晋祥微微躬身,“两位请进。” 楚清阮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们这是要去见谁,瞧这气派该是王府的女主人,可她并未听闻瑞王府有王妃。 绕过一架六扇的楠木山水屏风走进屋内,室内十分幽静,竹帘都掀卷起来,春日暖阳毫无遮挡地照在窗边榻上摆着的青白釉梅瓶上,散着灼灼花香和些许沁人的清香。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榉木灵芝纹禅香案,一个博山炉正自白烟袅袅,楚清阮忍不住低声喃道:“这,是四时清味香。”以茴香、丁香、檀香、甘松制成,解污秽,沁心脾,不过若是再加陵香散三钱香味会更悠长。 晋祥浑浊的双眼微微一亮,“正是,没想到阮夫人竟然懂香,老奴不知道您喜欢什么香,便自作主张命下人点了这四时清味,香味平和中庸京中许多贵人都喜欢。” 楚清阮眨了眨眼,这晋祥对她是否太过恭敬了些,难道王府中人都是这般有涵养,却也没来得及细究,便见晋祥指着窗边铺着软绸的竹榻说道:“阮夫人请坐。” 楚清阮微微福身当窗而坐,明净的日光在她身上洒下点点金光,乌发雪肤,眉宇间泛着淡淡愁绪,一双眸子却透着坚毅,嘴唇泛白也难掩绝丽容光,晋祥心神微动,难道王爷喜欢的是这种柔弱清婉的女子。 不由愈发认真地说道:“有劳孟太医了。” 孟白敛含笑看向她,“不知夫人伤到了何处?” 晋祥正想说该是后背,却听楚清阮说道:“有劳太医了,妾身应是右手腕脱臼了。” 孟白敛微微颔首,“臣要察看一下夫人右手。” 待楚清阮点头后,孟白敛便不敢有丝毫遗漏地仔细检查起来,看到她手腕处的一圈红痕时明显一怔,又探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松了口气,“夫人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外伤压迫加上脱力所致,接上即可,不过会有一些痛。” “有劳孟太医。”楚清阮温声颔首。 “夫人忍着些。”孟白敛话音刚落,“咔”的一声,便已将腕骨正了回去。 楚清阮看着自己已然接上的手腕,知道这孟太医医术确实是极高明的。 孟白敛缓声叮嘱道:“夫人手腕的伤敷了药后便没有大碍了,至少一月内不要再用力即可,只不过臣方才搭脉发现,夫人已然积劳成疾,积郁于胸,气血两亏,是不是每日睡不醒、难入睡,每日没有做什么事便觉疲惫不已?” 楚清阮点了点头,从她到京城来的这一年以来,这症状便一日比一日重,此时也有些紧张地问道:“可算严重?” “若长此以往定会影响寿数,所幸夫人年纪尚轻,这些时日务必好生休息,臣再开个方子,把身子调养好便是了。” “多谢孟太医。”楚清阮愈发真心实意。 “臣开些外敷内服的药,夫人记得用。” 晋祥在一旁应道:“老奴这就着人去抓药。”他虽然不知道王爷对这女子到底是何态度,但只一点便让他不敢轻视。 她住在日暖堂。 孟白敛开完药后再次沉吟道:“不过,臣观夫人身上似乎还有别的外伤——” “不好了祥伯!”季朔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门口,声音急切慌乱,“王爷晕倒了!” 什么,王爷晕倒了?晋祥脑中瞬间一片眩晕,所幸被身旁孟白敛及时扶住,回过神后急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孟白敛看着神情焦急的季朔也是心中一沉,若今日段骁出事,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季朔连声说道:“祥伯你们前脚刚出去,王爷便把我们也赶了出来,可我们才刚出门便听到屋里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我们冲进去一看,发现是王爷晕倒在地,唇边还有斑斑血迹。” 孟白敛皱眉道:“方才王爷那般从善如流地让我们来日暖堂,想必是预感到自己快支撑不住了。” 晋祥转头看向楚清阮,眼神骤然凌厉,“敢问夫人,方才和王爷在月阳宫中时,可有发生什么?” 王爷为何会让这从未听过名讳的女子住进日暖堂,还在她走后便晕了过去,而听到王爷晕倒的消息时,她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淡淡的讽刺,淡到若不是他久在宫中极擅察言观色,根本看不出来的程度。 楚清阮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脸色依旧淡然。 她能说什么?她只想说,这段骁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装晕博同情。可此刻要紧的是要将晋祥的询问对付过去。 当下微微垂下眼眸,再抬眸时已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嗓音凄婉:“大人,您认为妾身和王爷独处,能发生什么,你们在门口不都听到了?”说着眼眶微红,竟是泫然欲泣。
第13章 换亲 楚清阮本就长相清绝,此刻盈盈润湿的眸子和轻颤的睫毛,显得整个人格外清冷倔犟。 晋祥脸上的质问倏然一僵,哪怕见惯了后宫佳丽心中仍诡异地升起几分怜惜之情。 也是,相比起王爷,眼前这个女子称得上柔弱,在这王府中谅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此时一旁的孟白敛已然收拾好药箱,晋祥担心段骁便也不再纠缠,急声道:“有劳孟太医。” 楚清阮眼眸暗了又亮,电光火石之间下定了决心,“妾身也一同去见王爷。”嗓音像是雪山顶的冰莲,清清冷冷,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憎之心。 段骁既然“晕倒”,那她作为他的侍妾,似乎无论如何都该前去探望。 却不想晋祥冷声拒绝了。 “阮夫人您今日若没有要紧就在此歇下吧,”晋祥指了指屋外站着的两排丫鬟和侍从,“若有事尽管吩咐这些下人去做。” 安顿好楚清阮后,晋祥步履如飞地向外走去,好在日暖堂就在月阳宫的正后面,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赶了回去。 季阙已将段骁抱到了床上,四下仆从也已驱散。 三双眼睛紧张地看向正在把脉的孟白敛,“孟太医,王爷这是怎么了。” 孟白敛久久没有应声,剑眉紧蹙,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一颗颗沁出。 他到瑞王府已然三年,这三年里他无数次想要替段骁看诊都被拒绝,他作为太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医正,却被要求日日替囚犯治伤。今日还是第一次替段骁诊脉。 可这一号脉,他悬着的三年心终于沉到了底谷。 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瑞王,竟然有如此多的沉疴暗伤,外表看上去一如常人,内里却早已被蛀空。 脉象沉迟,乃死相。 孟白敛沉吟着问道:“王爷以前曾得过什么病没有治愈么,亦或是受了什么暗伤?” 晋祥犹豫片刻,叹声道:“很多……” 太后娘娘生下当今陛下后,时隔十五年才再次生下王爷。那时陛下带兵在边境抵御北渊,先皇宠爱淑妃丽妃等年轻妃子,太后为了争宠,屡屡对自己年幼的亲生儿子下药,引得王爷生病好让先皇留在凤翔宫。 太后怀王爷怀的本ῳ*Ɩ 就辛苦,先皇只当王爷是自幼体弱,便格外怜惜,每每赐下鹿茸人参等温补之物,对太后也时常安慰。 可崇和二十三年时,淑妃越发得宠,她所生的三皇子也时常得到先皇称赞,陛下当时仍旧远在边境,太后为了构陷淑妃,竟不惜给王爷下毒,借此诬陷淑妃。 那一次,王爷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那一年,王爷才八岁。 哪怕当时救回来了,可身体中的毒毕竟是留下了,心里的痛更是抹不掉。 没有人会想到有母亲能狠得下心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就连一直和太后娘娘不对付的淑妃也想不到。 为了保住一个儿子却肆无忌惮地伤害另一个儿子,在旁人天真无邪地承欢膝下时,王爷却屡屡被亲生母亲伤害。 却又因为一个“孝”字,不能恨,不能怨。 而陛下直到先皇薨逝,他从边境赶回登基为帝时才从太后口中得知这些事。 如今整个乾国知道这些事的,除了他以外也只有太后、陛下和王爷,又如何能同外人说起。 晋祥只能委婉道:“王爷幼时经常生病,可能留下一些暗疾,劳孟太医多费心了。”心中却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以前在宫里时,太医也时常开药温补,除了南乾外,北渊、西离、东昭三国最珍贵的药材也都像流水似的送进王爷寝宫,可王爷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又如何能起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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