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清阮眼角的余光中,段骁挺直的身影似是僵住般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楚清阮心中焦躁和不安慢慢滋生时,垂在身侧的手腕突然被牢牢握住,随即她被段骁从地上拉起,站立不稳之下差点再次撞入男子怀中。 两人此刻离的这般近,近到她在对方漆黑凤眸中,竟然看到了……情意? 可她更加清晰地看到,对方眼里映出的自己,眸光中只有厌恨和冰冷。
第10章 颤抖 楚清阮心中猛地一惊,慌忙垂下头掩掉眸中陌生的情绪,以免触怒这性情不定的瑞王。 段骁却像是被灼伤般蓦然松开她的手,俊美的脸庞倏地苍白,目光中透着震惊、和压抑不住的恐慌,“你,都记得?” 楚清阮蹙了蹙眉,不解地抬头,“记得什么?” 眼前如墨松般挺直的身躯瞬间绷紧,声音带着隐忍的颤抖,“阮阮,你,恨我吗?” 楚清阮浑身汗毛瞬间齐齐竖了起来,阮、阮?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称呼过,哪怕是林湛一般也是唤她阿阮而已,这瑞王为何要如此亲昵地唤她。阮阮二字确实是她的名字,可从这矜贵冷傲的王爷口中喊出来,不仅分外陌生,甚至有些恶心。 楚清阮强忍住心中对这两个字的嫌弃,恭声说道:“小女与您虽然只见过廖廖两面,可王爷您天潢贵胄、高不可攀,是小女只能仰视之人,小女如何ῳ*Ɩ 会恨您。” 段骁紧紧抿住唇,道:“那你说,楚清阮不恨段骁。” 楚清阮诧异地抬眸,这有何难?她勾了勾唇,扬声道:“楚清阮不——” 话已然到了嘴边,可那简单的“不恨”二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冥冥之中像是有一种力量在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她这是怎么了。 楚清阮正想再次尝试,段骁却在此时动了。 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段骁向着她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揽她入怀,楚清阮浑身一紧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双腿却碰到了什么硬物,一个踉跄径直坐倒在了身后的红木椅上。 退无可退。 眼前的男子身姿挺拔颀长,哪怕她站着也比她高出半个头,更何况此时她坐、他站,她被迫将头高高仰着,才能对上段骁如寒潭般深邃的目光。 这目光太过复杂,太过炙热,几乎要把她如水般冷静的内心沸腾开来。 四目相接,在她微微颤动的目光中,段骁却缓缓屈膝,在她身前半尺的地方半跪下去,漆如点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是透着哀伤,却又格外坚定,“阮阮,此生你都无需仰视我。” 楚清阮心尖蓦然一颤。 她用力地握住椅子扶手,震惊地看着此刻比她矮了半个头的黑衣男子,狠狠地皱起了眉。 段骁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要将他自己放在如此低的地方,她刚想站起身,握住扶手的双手却被段骁轻轻覆住,“阮阮,留在王府可好?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楚清阮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嘲讽,留在王府?留在段骁身边本身便是委屈,哪怕段骁此刻姿态如此低微,却掩盖不了他是王爷的事实。她面对他时,只能谨小慎微。 就像此刻,他想要她留在王府,又何须假意征求她的首肯。 可段骁这么问,莫不是喜欢自己?楚清阮一头雾水如在云间穿梭,可不管怎样,段骁这样的态度至少能帮她弄清楚一件事。 楚清阮让自己声音尽可能听起来温和,“王爷能否告诉小女,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都在说,王爷您酒醉在客房休息,是我蓄意接近,可那日我在您身上没有闻到丝毫酒味,您对我的出现也没有丝毫意外。” 段骁眸光颤抖,似是暗藏着万千情绪。 楚清阮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明您提前便知道我会出现,您是特意在那儿等着我。” 段骁抿住唇,双手像是再也无法握住她一样,滑落下去。 楚清阮见状却越发激动,被亲生父亲放弃的悲痛,被他人肆意抹黑的愤恨,在此刻都齐齐爆发,“泼在我身上的茶中含有木陀,而那屋中燃的赫然是檀香!两种香料同时吸入,便会成为最剧烈的催情之药,小女何德何能,值得王爷这般算计?” 说到此处,清冽的嗓音染上无法抑制的悲愤,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这么陷害她? “对不起……”段骁垂在身前的修长双手蓦地攥紧,“是我连累了你。” 连累?楚清阮双眸瞬间燃起。 段骁目光低垂,“裴华卿想要营造我□□侍女的景象,好有正当的借口推掉与我的婚事。她本想着随便找个侍女,没想到那人刚好是你。” 裴华卿,嘉纯县主? 楚清阮在心中重重地念出这个名字。 是了,能在公主府中完成如此缜密的设计,只能是公主府的人。偏偏她那日穿的酷似侍女,又刚好独自离席,正好方便下手。 “所以王爷是顺水推舟,正好借此机会推掉婚事?”楚清阮垂下眼眸,掩盖掉眸中嘲讽。瑞王和嘉纯县主身世高贵,牺牲一个无辜的侍女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旁人也不敢置喙。 可话刚问出口楚清阮便有些后悔,她不知道瑞王为何做出一副乖巧顺服的模样,可他是瑞王,是那个一鞭一鞭把人抽到鲜血淋漓的瑞王。 “你生气了?”段骁抬起头,低声问她。 楚清阮眸色冷淡地摇了摇头,她如何敢生气,如何有资格生气。 段骁淡薄的唇角艰难地动了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圈一圈地解下腕间的蟒鞭。 楚清阮目光凝在那粗长的蟒鞭上,死死咬住了下唇。她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京中人谁不知瑞王只要稍不顺意便会抽人鞭子发泄。 只是鞭子而已。 她能撑住,一定能。 她垂着眼眸,冷漠地等待段骁的指令,在身前交握的双手却蓦然被对方握住,随即,那根沉甸甸、看着足有五尺长的黑色鞭子,被段骁放在了她手中。 “生气的时候,抽别人一顿心情会好一些。”段骁低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听来竟有些真诚,说完便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似要替她留出足够的距离。 楚清阮瞬间怔住。 她看向手中长鞭,鞭把上缠着金丝绣成的锦布,当中能看出些许砥砺的痕迹,想来是段骁平日里用惯了的。 这是让她自己抽自己,表演给他看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体弱,他担心若是亲自动手恐怕没有几下她便承受不住。 楚清阮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吐出所有担忧和恐惧,随即狠下心,右手猝然握紧,朝着自己后背抽去。 “哗啦!” 鞭梢竟然略过段骁胸膛,最后击中了一旁架子上摆放的青瓷花瓶。 青白的碎片散落一地。 段骁眼眸里忽然浮现些许怔愣,大概是想不到她竟会有这般拙劣的表演。 楚清阮有些赧然,第一次用鞭子准头着实不够,正想道歉再来,眼前男子幽沉的眼眸却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微哑的嗓音带着些许试探,“阮阮,你是不是不舍得打我?” 楚清阮瞬间蹙起眉,原来,段骁是让她用鞭子抽他? 她被这惊人的认知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比昨日在公主府吸入迷香时还要眩晕三分,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可是为什么? 他们不过第二次见面,他为何要做出一副情意深重的模样,不过若是换一名女子,配上段骁这堪称俊美绝伦的脸庞和尊贵的身份,倒着实引人心动。 可她心中却如古井般无波无浪,没有丝毫触动,楚清阮讽刺地垂下眼眸,却发现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熟悉的水莲缀珠银簪。 赫然正是阿娘送她那支! 楚清阮心中顿喜,正欲拾起,却被段骁眼疾手快地用脚踢高,随即一把握住放回怀中。 “这是我的簪子!”楚清阮脱口而出。 段骁双手垂在身侧,像个偷吃被主人抓到的大狗,低着头沉默不语。 楚清阮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簪子。” 原来她簪子并不是不慎遗失,而是被人蓄意偷走。 可段骁为何要拿她的簪子,还这般重视地放在胸口。 她突然想起枇杷昨日开玩笑的戏言,这簪子里怕不是有什么秘密,这瑞王才要对她这么好,也许昨日只是为了接近她演的一出戏,目的是将她牢牢地绑在他身边,天长日久地把她泡在他的蜜罐里,总有一天她会自愿说出秘密。 而之所以不对自己严刑逼问,是知道自身体弱,只怕什么还没审问出来人便已死了。 电光火石间,她选择假装不知道段骁的图谋,只要段骁没有得逞,她便能一直活下去。 不管他想做什么,她都配合他便是。 楚清阮背窗而立,阳光在她清丽的脸颊留下一片阴影,她一时缄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案上鎏金兽首的香炉袅袅生烟,乳白的烟气向上飘散空中,绝品的龙涎香醇厚宁神,却丝毫缓解不了屋内凝滞的氛围。 过了片刻,段骁唇角艰难地扬了扬,云淡风轻地从她手中取过鞭子。 楚清阮手中一空,心中瞬间泛起汹涛骇浪,难道他是想亲自动手,对她严刑审问么。 段骁却并没有动,而是沉沉地看着她,像是陷入某种回忆,嗓音低沉缓慢:“楚清阮,你信赖的父亲亲手将你送到王府,让你成为那粘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任你如何挣扎求生,在孤看来,不过是徒劳而已。 你心系阿娘,却不知她处境如何,你担心盲眼的小妹,却不知她的行踪,幼弟又被蒋氏带走,你在楚家孤立无援,在王府更是无枝可依。 楚清阮双手猝然攥紧,心底深处突然涌上强烈的悲愤和哀凄。 段骁的声音愈发沉:“你只是想要一家人平平团圆,却这般困难,你父亲为了前途富贵,便不顾亲生女儿的安危感受,你只能这样不明不白地留在瑞王府,将卿卿性命都交予一个性情暴虐喜怒不定的人。” 楚清阮垂着眼眸,心底深处的某根弦,不可抑制地动了。段骁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话,为何她听了他这番话,心中恨意愤怒便克制不住地涌动着。 从昨日她见段骁的第一面起,她就莫名地厌憎这个人。 想要看他哀嚎、想要看他痛苦。 可她知道,若她真的敢付诸行动,死的只会是她。 对面的男子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冷峻的脸庞浮过一抹颤抖的痛意,段骁霍地抬手,长鞭一扬,鞭尾正中自己那挺直的后背。 “啪!” 一鞭击中。 楚清阮看着鞭梢上溅着的鲜红血迹,呼吸倏然粗重。 段骁这是在做什么?! 她不相信行事暴虐的瑞王殿下用鞭会像她那样没有准度,所以他是在鞭打自己,可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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