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阴影下的双眸深邃冷冽,映衬着冷峻到近乎寒冰的脸庞,段骁话未说完,裴华卿已然吓的鬓间步摇晃动不已,反应过来后白着张脸辩解道:“表哥,我没有——” 段骁无声地勾了勾唇,像暗夜里的孤狼,眼眸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让裴华卿所有狡辩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 见状段骁自嘲般地冷笑一声,上一世是他先入为主地怀疑楚清阮,也是他认为裴华卿贵为县主,自持身份不会做出这种下作之事,可看如今裴华卿的反应他哪里还能不明白,策划这一切的,正是眼前端庄华贵的嘉纯县主。 裴华卿白着脸退后一步,忐忑地回头看向身后被她拉来见证的诸多勋贵小姐,若是自己在段骁面前这狼狈模样被他们瞧见,她的脸面要往何处放。 段骁攥紧手中银簪,视线冷冷射向惴惴不安的裴华卿,最后扫过那一群战战兢兢的公子小姐,阔步离开了院落。 直到段骁黑色的颀长身影远远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裴华卿身子蓦地一软,跌坐在地。 方才因为段骁出现而不敢靠近的众人,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有人忍不住小声感叹道:“瑞王殿下果真是龙章凤姿,俊美无俦。” “可是他怎么对着县主都这般冰冷。” “我怎么觉得,瑞王殿下方才那神情,简直像是对着仇人。” 裴华卿已经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双脚却始终像是踩在棉花上般用不上力,她越不想听,身旁的议论却似讨厌的蚂蚁般非要钻入她的耳朵。 娇艳的脸庞上,惊惶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屈辱和愤怒。 过了半晌,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表哥这是被我撞破了丑事,这才恼羞成怒。” “撞破丑事,撞破什么丑事?”有人好奇地问了出来,却被身边人一把拉住,低声提醒道:“瑞王殿下的事你也敢问?你可不像县主,身份尊贵有人护着。” 在一片噤若寒蝉中,裴华卿咬了咬牙,冷道:“瑞王也是男人,还能是什么丑事?” 众人面面相觑,四下顿时一片嘘声。 此时的听涛阁中,已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林湛和林兰儿依旧静静地并肩而立,听着身后意犹未尽的两位学子从松溪论画聊到仙山楼阁,从工笔刻法聊到字中真意,直到宴席都快散了,他等的那个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瞧着林湛清峻的脸庞染上浓重的忧色,林兰儿温声安慰道:“楚家管的那么严,阮姐姐出不来也是正常的。” “哥,咱们还是回去吧,明日就是春闱,你得高中才能去楚家提亲呀。” 否则似他们现在一介白丁,根本进不了楚家的门,就连今日约楚清阮出来见面的信,都是费尽了办法才送到她手中。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林摧望着泛着金波的湖面,任林兰儿如何催促也不愿离开。 两人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金光消失,阴沉的天边飘起绵绵细雨,天幕阴黑欲摧。 林兰儿终于忍不住劝道:“父亲母亲还在家里等你一起用饭,哥你忍心让他们就这么一直等候吗?总归待你考完,你和阮姐姐还有一世的时光。” 一世的时光……林湛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待他金榜题名,定要立刻去楚府提亲。 夜渐渐深了,这场雨却没有丝毫减小的迹象,淅淅沥沥下了整夜,直到第二日天光微亮方才停歇。 “小姐您终于醒了。”枇杷开心得差点哭了出来。 楚清阮缓缓睁开眼,顶上是白色的丝麻床帘,她侧过头,窗边摆着一张熟悉的木桌,她梳妆看书用的这张桌子,这……是她在楚家的房间? 见她醒转,枇杷悬着整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忍不住问道:“小姐不是去见林公子吗,见到了吗?怎么会被公主府的马车送回来?回来后还睡了一整夜,眼看着要误了给夫人请安的时辰,好在小姐您终于醒了!” 听着枇杷这一连串的问话,楚清阮不禁揉了揉太阳穴,眼中透着浓浓的疲惫,“枇杷,现在什么时辰了?” 枇杷指了指用油纸糊着的窗户,回道:“小姐您别看外面天色这般黑,现在已过卯时了。” 说着枇杷点上四周蜡烛,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噼啪”一声,楚清阮下意识地看向烛台,此刻室内昏暗如同夜晚,暗黄的烛光摇摇曳曳,竟像极了那人幽深的眼眸。 楚清阮心中顿生一阵寒意,失去的记忆突然回笼。 见她怔愣出神,枇杷眨了眨眼,关切地问道:“小姐,昨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楚清阮脸色苍白,半回忆半回答地说道:“我昨日在公主府,不慎湿了衣衫,一个侍女带我去屋子里换,却不想那屋里有一个男子,他看向我的目光中并无意外,像是专程在那儿等我,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眼见嘉纯县主等人就要进屋子,我心中一急便晕了过去……” 说到此处,楚清阮不由皱了皱眉,“枇杷,我是怎么回来的?” 枇杷的嘴早已惊讶的合不拢,这怎么去个公主府能发生这么多事,颤着嗓音回答:“就,就是公主府的马车送您回来的。” 公主府的马车? “送我回来的人,可有说什么?” 枇杷认真地回忆片刻,回道:“就说小姐您在宴席上身体不适晕了过去,公主府作为主人家自然是要把您送回来。” 楚清阮不解地蹙了蹙眉,这理由听上去似乎十分合情合理……可公主府的人为什么要替她掩盖,或者说替那个男子掩盖。 还有那个丫鬟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个男子,究竟又是谁…… 楚清阮摸了摸身上,衣服还是昨日那件,身体也并无异样,那男子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为了克制自己,任由她用银簪扎他。 对了,她的银簪呢? 楚清阮摸了摸脑后,那里空无一物,急声问道:“枇杷,我的银簪呢?可是你帮我收起来了?”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枇杷却只摇了摇头,“小姐您昨日被送回来时,身上多了件白色披风,发间却并无簪子。” 楚清阮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有水莲花瓣的压痕,可想而知昨日她握的是有多紧。 见她神情沉肃,枇杷故作轻松地调侃起来:“小姐您去了公主府一趟,莫名其妙遇到个陌生男子什么都没发生,却把簪子丢了,难道那人是冲着簪子来的?” 枇杷说着把自己都逗笑了,“那簪子做的那般精美,说不定里面真就藏着什么藏宝图,或者前朝秘密!说不定就在簪管里,或者就在那水莲缀着的蓝色珠子里!” 听着枇杷一板一眼的讲述,楚清阮终于忍不住弯唇一笑,用手刮了刮枇杷鼻头,嗔道:“你这丫头,怕不是平日里稀奇古怪的话本看多了吧。” “小姐您终于笑了!”枇杷笑的双眉弯弯,“小姐您笑出来就好,咱们快洗漱吧,不然迟了您又要挨罚。” 楚清阮点了点头,暂时将此事放下,想来是她昏迷后不慎将簪子丢在了那个屋里,以公主府的气度自不可能贪她一支簪子,日后再择机拿回来便是。 窗外倏然风起,春日早晨的寒风透过窗缝吹进屋来,楚清阮忍不住轻咳一声。 枇杷懊恼地自责:“都是这屋子太老了,我已经拿棉条把能堵的都堵住了,可还是有风透进来。” “无妨,是我自己身体弱。”楚清阮挣扎着坐起身来,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她自从来到京都后,每日她都要干活干到深夜,卯时刚过便要去夫人屋中请安,每日晨昏定省不能有丝毫懈怠,本来健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孱弱了下去,每日起床便愈发困难。 可楚家毕竟没有短了她的吃食,而阿娘独自在城外庄子,想必更是备受磋磨。 自从阿娘的存在被蒋氏发现,父亲被迫将阿娘接回京城,祖父祖母自然也不能再单独留在应州。蒋氏嫌弃祖父祖母粗鄙,把他们打发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去住,竟让阿娘也一道前去,可恨阿娘对祖父祖母素来恭敬有加,那对老匹夫竟恨上了阿娘,认为都是因为阿娘蒋氏才不让他们同住。 还有她那失踪许久的妹妹,小妹本就眼盲,一人流落在外不知要吃多少苦…… 楚清阮用力地站起身,眼里已是一片坚毅,身后的烛火摇摇曳曳,女子清冷的脸庞似是染上云霞,如明珠生晕,明丽无双。 洗漱完后,她坐到镜前,任枇杷一下一下地替她梳发。 她看着镜中格外认真的枇杷,忍不住柔声说道:“枇杷,你早已不是奴籍,却还一直悉心照顾着我,若是没有你,在这楚家我恐怕更加难熬。” 在楚府,别的庶女院中都会有几个负责扫洒的丫鬟小厮,唯独她,只有枇杷一人。 枇杷依旧专注着手中动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服侍小姐是枇杷的荣幸,当初若不是小姐挑中奴婢,奴还不知道要被卖到何处,更何况小姐这么美,奴婢每日看着心情也是极好的。” 枇杷将一根木簪插过楚清阮如墨的乌发,看着眼前沉静的女子,阿愿忍不住再次叹道:“哪怕是这样寻常的衣服,也掩盖不了小姐的姝丽容光。” 楚清阮唇角笑意却渐渐消失,这世上许多好看的皮囊下,藏着的却是一颗狠毒的心。 她的样貌很好地继承了父亲和阿娘,阿娘当初便是整个芙蕖县有名的美人,和父亲也算佳偶天成,却不想父亲早就靠着俊朗的皮相入了尚书府千金的眼。 雨下了整夜,路上的鹅卵石颇为湿滑难行,偏生她住的破败院子极为偏远,枇杷扶着她一路快步,终于将将赶在卯时三刻前赶到了主院。 枇杷上前一步替她掀起门口竹帘,两人绕过红木的百花屏风走到堂中,夫人蒋氏、两位姨娘,楚清瑶、楚清宁、楚清梦都已到了。 让她惊讶的是,就连她那许久未见的父亲,楚望儒,也正端坐在蒋氏旁边,难道今日无需上朝? 她恭顺地向坐在两边的姐妹一一点头行礼,不出所料地只有楚清宁回应了她。 最后走到正堂前方,对着上首的楚望儒和蒋君如,恭恭敬敬地磕头请安。她将头低低地埋在地上,却久久没有听到让她起来的声音。 楚清阮心中蓦然一沉。 “瑶儿,你方才说的事可当真?”一个有些严肃的男子声音在上方响起,正是楚望儒。在子女面前,楚望儒总会维持一副威严的父亲模样。 楚清瑶坐在左手边的玫瑰椅上,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阿爹,我保证这件事千真万确。昨日楚清阮离席后,我担心她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便悄悄跟了上去,结果,我竟然看到她和瑞王从同一个屋子里出来,并且瑞王殿下出来时脸色极其阴沉!” 楚清瑶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暗芒,她梦里发生的事,在现实里也逐一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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