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晋祥快要怀疑自己方才究竟有没有说过话时,上方终于传来段骁暗哑微沉的嗓音,“祥伯,可有说来的是楚望儒哪个女儿?” 季朔两眼瞬间瞪的浑圆,哪个女儿有区别么!这,这,这是关注的重点么! 晋祥心中也暗暗吃惊,只如实答道:“听门房说是五小姐楚清阮,说她昨日得罪了王爷,今日特把人送来任您处置。” 竟然是她…… 段骁一身玄衣如墨,僵硬地立在寥落晨风中,衬得整个人愈发孤傲冷寂。 楚清阮……这一世,楚家竟还是把她送到了他的手中。 心中横亘的壁垒轰然坍塌,想要得到她、补偿她、拥有她的念头,在凝滞的寂静中,一发而不可遏。 心底像是有一簇微小的火焰突然窜起,在隐秘的希冀中熊熊燃起,将他所有克制、所有隐忍,燃烧殆尽。 “王爷?”晋祥有些尖锐的声音,猝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段骁眸中浓烈的墨色翻涌,双手攥紧到指节泛白、骨骼突起,他想将所有思绪压下,却终究是一场徒劳。 昨日放手,已然用尽他所有理智。 他绝对不会让她离开他第二次。 段骁低头凝视手背绷带,经过方才那么一番此刻已经渗出鲜血,他摸了摸怀中珍重藏之的银簪,缓缓吐出一口气,哑声道:“祥伯,请她进来。” 嗓音艰涩微颤,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任她处置。
第09章 进府 “请她进来?” 请,进来? 短短四个字,场上三人瞬间面面相觑,王爷在陛下面前都甚少使用敬词,对太后送来的女子都从无好脸色,今日不仅让那女子进来,竟然还用的一个“请”字。 王爷怕不是被夺舍了。 就连素来沉稳的季阙一时间都有些难以置信,他虽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仍是第一次见王爷主动想见一个女子,或者说人。 晋祥忙躬下身子,恭敬道:“是,老奴这就命人通知门房,请那姑娘进来。” “慢着。”段骁皱了皱眉。 晋祥脚步顿住,心下倏然一松。王爷是不是终于回过神来,想要收回方才的命令。 却见段骁将蟒鞭缠至腕间,正色吩咐:“无需下轿,直接抬进来便是。” 晋祥了然地点了点头,无需下轿,直接送回去便是。 过了一瞬,晋祥蓦地抬头。 无需下轿,直接抬进来便是? 抬进来? 这是嫌走路太慢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人,还是担心姑娘家身体弱王府路远走起累? 晋祥看着眼前一身黑袍俊美冷冽的男子,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恍惚和震惊。 而此时瑞王府的后门,足足可以容下四驾马车并排的大街被堵的水泄不通,今日正值春闱各家送考的日子,谁能想到送完自己兄弟子侄去贡院后,还能看到这种热闹。 就在众人等的无聊快要开起赌局,赌瑞王府的大门今日究竟会不会敞开时,那厚重的黄花梨木红漆门,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终于打开了! 楚清阮精神瞬间为之一肃,她在这门外已然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甚至等的她都要快要睡着了,她竭力想要向外看去,入眼所及的却只有红色的幕帘。 一位侍从从门内走出,对着晏五恭敬地说道:“晏先生,王爷请楚小姐进府。” 周围瞬间沸腾。 “竟真的让她进去了!” “难道瑞王现在喜欢女子了?” “可恶,竟让这楚望儒占了先机。” “老夫得赶紧回家,看看哪个女儿适合送过来。” 楚清阮狠狠地皱起眉头,这瑞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事到如今,不管里面是何龙潭虎穴,她都只能闯上一闯。 晏武也是喜出望外,他都做好被拒绝后要如何恳求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地就完成了这棘手的任务。 他正想扶楚清阮下轿,却听那侍从说道:“王爷吩咐了不必下轿,直接抬进去便是。” 四名轿夫均是一愣,是让他们抬进去?他们竟然也可以进王府? 楚清阮闻言也倏尔怔住,可惜了,若是此刻下轿,便能让这满京城都看到她遭受的何种待遇。 一个对自己亲生女儿尚且这般狠心的人,对旁人又能有几分真心。 直到进入王府,楚清阮总算知道为何方才竟会让她在门外等了那许久,这王府着实有些大了,这花轿东拐西绕,上下颠簸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终于停下。 看来是到了。 哪怕已然做好准备,楚清阮心中仍是一紧。 晏武一眼便看到挺身立于人群之前的段骁,剑眉星目,矜贵冷峻,周身仿佛笼罩着若有实质的冷冽,让人无法靠近,可想到楚望儒的嘱咐,不得不上前禀告。 他刚鼓起勇气上前,却惊讶地发现,那气势迫人的瑞王殿下,深邃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身前的花轿上。 晋祥在花轿落地时便已迎在一旁,此刻恭声道:“请楚小姐下轿。” 楚清阮讶然地挑了挑眉,这……是宦官的声音? 不过她此刻倒是想下轿,可惜只能倒在轿子里,丝毫动弹不得。 红色的花轿静静停在黑石制成的演武场旁,和周遭富丽堂皇的一切看不起来格格不入,众人等了许久,轿里都没有丝毫声响。 难道是姑娘家害羞不敢见人? 晋祥一直关注着段骁神情,见他眸光渐渐幽深,只道王爷是没有耐心了,正准备掀开轿帘,却听见段骁的声音蓦地响起。 “抬进月阳宫吧。” 低沉的嗓音竟有些颤抖。 楚清阮沉寂许久的心脏倏然不受控制地跳跃起来,这个声音,像极了昨日那人! 饶是晋祥见惯了风雨,此刻也有些怔然,月阳宫可是王爷的寝宫,哪怕是在王府中服侍已久的老人,寻常也不得进入。 可段骁长期的威信让晋祥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吩咐轿夫道:“还不快把人抬进月阳宫。” 月阳宫坐落在王府后院的正中,共有正殿、东西暖殿、厢房耳房各十间,但实际居住的人很少,偌大的正殿显得有些空荡。 四名轿夫在楚家当差,富贵人家早已见惯不惊,可到了这月阳宫中仍是心中一紧,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撞坏了什么。 他记得老爷最喜欢一个寒梅吐蕊的白玉花瓶,说是尚书大人赠与,色泽纹饰皆是一流,老爷专门摆在书房前的博古架上,既是展示也是表示对岳父的感谢,可比起眼前随意摆放的这尊,简直是萤火与日辉之别。 更不用说整体陈设,无处刻意却无处不显清雅尊贵,当下连动作都不自觉地轻了起来。 四名轿夫绕过一尊五扇的楠木骏马屏风,见段骁点头,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将轿子放在这紫檀木铺成的地板上。 花轿落地的一瞬间,哪怕轿夫已尽力放轻了动作,浑身嵌入的绳索也不由自主地再次一紧,死死勒进早已磨破的血肉之中,所幸口中的布条堵住了她因疼痛而溢出的呻/吟。 季阙和季朔按照段骁的吩咐在门口把守,轿夫也矮身退了出去,偌大的华贵屋中,只有一身墨色劲装的段骁和停在中央的一顶花轿。 待疼痛过去,楚清阮尽力平息紊乱的呼吸,外面为何这般安静,静到她耳畔只有自己异常粗重的呼吸声。 她吸了吸鼻子,一股甘甜柔和的香味瞬间窜入。她曾在阿娘的佛堂闻到过类似的气味,却远没有此刻这般绵香幽沉,细品之下香气更有细微变化,似松木又似香果,若是她没有猜错,这该是最上品的龙涎香。 寻常人家祭祀节庆等重大日子才会点上些许普通的龙涎香,而此处却将绝品龙涎香当做普通香料般日常使用,不愧是王府,竟这般奢侈。 楚清阮自小喜香,品香时过于投入甚至忘记了此刻的处境,直到轿子外面传来细微的衣服摩擦声。 “对不起……” 低沉微颤的三个字,突然穿过轿帘传入她的耳中。 这个声音和昨日在公主府的那名男子一模一样,就连说的话、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她终于确定,昨日那名男子,就是瑞王。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说对不起。她同他一共只见了两次他便说了两次,他到底在为何事道歉,他昨日为何会出现在那个屋里,为何他总给她一种莫名的感觉。 激动之下,楚清阮口中发出模糊的呜咽之声,这殿内极静,任何一点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轿外的男子沉默半晌,旋即像似意识到她的处境,鞭声赫赫,随即便是剧烈的“哗啦”一声,花轿瞬间四分五裂。 “唔——” 楚清阮瞬间失去依靠,剧烈挣扎下浑身绳索齐齐收紧,她倏然痛哼出声。 而她离那坚硬的地面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她放弃般阖上眼,默默等待沉重的撞击,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 她跌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那人竟然接住了她。 下一刻,浑身绳索被齐齐划开,口中布条也被取下。 她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幽深凤眸。 昨日屋内光线昏暗她也无暇细看,今日一看,这竟是张极好看的脸庞。 眉似远山薄唇微抿,邃浓如墨的眼底似是涌动着万千情绪,如深潭般让人沉溺。 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般冰冷暴虐。 至少此刻抱着她的这双手,是温暖的。 她依偎在段骁劲瘦的胸膛前,甚至能听到男子强烈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环在她身侧的修长双手似在微微颤抖,他……在紧张? 楚清阮没及细想性情冷漠的瑞王为何会在她即将倒地时冲过来接住她,也没来得及想为何天潢贵胄气魄摄人的瑞王看上去比她还要紧张,一股似松木般清冷的香味猝然将她包围。 脑海里倏然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她也是这般被一个玄衣华服的男子抱在怀中,身边环绕的是和此刻如出一辙的龙涎香。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攥住那男子衣角,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下巴,推倒在地。 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冷冷威胁:“你若再敢接近本王,必死无疑。” 如山寺暮鼓,震人心髓。 楚清阮仓皇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段骁复杂、隐忍的目光,却和脑海中那张冷漠、阴鸷的脸庞,赫然重叠! 楚清阮周身剧颤,心口强烈的憎恨让她像逃似的从段骁怀中快速站起,视线却不经意落到段骁手背缠着的白色绷带上。 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颤栗,在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然跪了下去,低声哀求道:“王爷,昨日小女冒犯了您,求您宽恕。” 段骁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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