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萧越的脸上又浮现出迷茫不解的神色。 他想不通自己醒来没有看见沈晚时,为何心中如同有一块巨石堵着一般,也想不通为何自己觉得沈晚生气了之后,会生出慌张的情绪。 萧越单薄的身形在一场高烧之后有些单薄,脚步也有些踉跄,脑内理不清的情绪让他本就疼痛的头更加昏沉。 萧越立在门口踌躇时,忽然听见前苑有笑声传来,清甜至极,如同春檐下被风吹起的风铃般悦耳。 他顿住的脚步不自觉地循着这笑声而去。 前苑中,沈晚将那盒疮膏递给江辞,“你记得要按时涂,这个药很灵的。” 江辞接过药,对沈晚浅浅一揖,“多谢殿下。” 江辞将药仔细收好后,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眼眸亮起一瞬,“今日得殿下相救,又得殿下赠药,臣实在无以为报,不如殿下收下这个吧。” 沈晚看着江辞抬手将束发的锦带摘了下来捧在手中,躬身献给沈晚。 沈晚救江辞,是出于不愿玉碎的心境,倒也没想过让他回报。江辞手中的束带看上去就十分精巧,不似寻常物什,沈晚担心太过贵重一时踌躇着没接。 “这...” “这锦带上有江氏的家纹,公主以后若有事,可将他当做信物来找我,臣定在所不辞。” 江辞看着犹豫的沈晚,继续道:“只是一个寻常的物什,在江家人身上随处可见,公主也不愿收吗,还是觉得此物太过鄙陋...” 江辞的声音中带了些不安。 沈晚见状,一把拿过江辞手中的锦带,安抚道:“未曾,大人多想了。” 江辞脸上展露出一抹浅淡的笑,“那便好。” 侧苑门口,萧越脊背僵直地立着,他看见沈晚接过了面前那人的束发带。而那个人的目光穿过满苑落花,温和的眉眼笑意不达眼底,正远远地向自己微微颔首行礼。 沈晚看见江辞行颔首礼的动作,有些疑惑地转过头,苑中只有簌簌下落的花瓣,并未看到什么人。 “江大人这是?” 江辞回转目光,温声道:“殿下,没什么,不过看见一只受伤的...小雀罢了。” “好吧。”沈晚对着江辞略微福身一礼,“天色晚了,大人早些回家吧。” “臣,告辞。” 出宫的马车上,江辞从袖中取出那本名册,不动声色一笑。 太子今日想置他于死地,他便铤而走险将计就计,果然拿到了这本贪墨案的名簿,以此为筹码,汾河都堰一事,宦党便没有理由再支持太子党了。 去岁他巡案至青州,汾河都堰已经出现缺口,若今年都堰一事再让太子党揽去,那么下游的百姓,便不知要死上多上了。 良久,江辞敛了敛眸子,从袖中取出那盒药膏,放在指尖摩挲着,眸光浮浮沉沉。 朝中的事虽然让他身心俱疲,但好在事情尽在掌控中,现在超出他预料的,是沈晚。 “殿下如今,变了很多...”江辞将手中那盒药膏收紧在掌心,攥到指尖有些发白,目光讳莫如深。 侧殿中,萧越觉得体内的血液在不断叫嚣着。 刚才站在苑中的人,到底是谁!为何沈晚见到他就那般开心。 那人站在沈晚跟前,微微向自己颔首的模样,实在是让他心头一股无名火起——那个人绝对不似外表看起来那般温和谦让。 萧越莫名觉得,那个人平静到甚至有些温和的眉眼下,暗自蕴含着几分挑衅。 内心的情绪翻涌到极致时,萧越的面上神色越来越狠戾。 “萧越!?你醒了?” 掺杂了许多惊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萧越混沌的思绪就这样突然被止住。 沈晚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萧越面前,“你终于醒了,怎么不穿鞋?” 萧越昏睡时,沈晚探他的体温探习惯了,此刻看到面色有些苍白的萧越,右手已经习惯性地伸向萧越的额头。 柔软纤细的手触到萧越额头的那一瞬,萧越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沈晚的手贴上萧越的额头时,才意识到这个举动是不妥的——目前的萧越应该不喜欢她的接触。 不过好在已经探到了,温度已经正常。 感觉沈晚猛然收回手的动作,萧越在袖中的手蜷起一瞬,下一秒他又听到沈晚的声音响起。 “你先回榻上休息吧,光着脚容易凉。”而后沈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越立在空荡荡的殿中,神色茫然一瞬后是涌上来的深深的愤恨。 为什么!她就那般不待见自己么?!明明方才,他对着那个人还那般开心,现在见了自己就避之不及一般。 明明是她亲口说的,要让自己看到她的诚意的...明明是她... 萧越猛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开始在期待沈晚为他做的任何事。 怜悯也好,逗弄也罢,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卑劣的期想了。 萧越沉默地立在殿中,许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明灭的烛火中,萧越夹杂着自嘲的笑声响起,一字一句低沉切齿,“萧越,你真像一条...乞怜的狗...” ..... 月影沉沉,沈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近侧殿中。 掀开锦帘却发现萧越不仅没有躺在榻上休息,反而斜卧在地上赤着脚,半边手搭在床沿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方从一场高烧中醒来不久,眉眼不似平常倨傲与冷漠,带着隐约可见的病气,满头鸦青色长发也乖巧柔顺地垂在侧肩与背后。 沈晚将那碗面轻轻地放在案几上,缓着步子走近萧越蹲下身。 离得近了,沈晚甚至能看到萧越高挺的鼻和颀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她不禁轻笑了一声,暗自想到——还是睡着了乖些。 只不过萧越大病一场还未痊愈,就这样光着脚肯定不行的,沈晚伸出一指想戳一戳萧越的肩头将他叫醒。 在指尖离萧越覆满长发的肩头只有方寸时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那只手十分用力,手背上青筋毕现。 沈晚一惊,抬头对上萧越那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双眸,暗沉沉地,直勾勾地盯着她。 第28章 大家一同死去好了 不知为何,萧越这样的直白的目光总让沈晚内心觉得慌乱。 但她想收回手时指尖仍旧被萧越紧紧攥着。 沈晚觉得大概是习武之人的警惕性才会让萧越这般,否则除了药效或者昨日烧糊涂了,萧越是厌恶她的触碰的。 “放开我...我只是想叫醒你,不是想对你做什么。”沈晚解释道。 指尖一松,沈晚松了口气。“你快些穿好靴,过来吃面。我答应过你的,只是昨日因为你昏迷不醒,错过了时辰,只能今天补上了。” 沈晚转过身起身的瞬间,萧越神色闪过几分错愕。 他以为,长寿面,不会再有了。 沈晚走到案几旁坐下,长舒了一口气。 她昨日家宴过后就已经很疲倦了,后来又发生这么多事,实在让她有些应付不过来。 方才若不是有春夏在,简简单单一碗面差点让她因为打盹煮糊了。 此刻终于得了空能放松地坐下来,沈晚的眼皮又开始沉重起来。 萧越看着那方案几上还散发热气的面和撑着手肘坐在旁边的沈晚,内心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想法。 若是这面里被她下了毒,他好像也能心甘情愿吃下去。 死在这一刻,感觉一定很美妙吧... 沈晚见萧越坐下来后,眼神十分莫测地一直盯着那碗面看,忽然觉得些许尴尬,讪讪道:“我虽然没什么手艺,但面还是能煮得很好的...” ——干嘛要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啊! “生辰快乐,萧越。” 萧越正准备执起筷子手突然滞住,他侧过头看向沈晚。 烛光和月光将沈晚的脸照得瓷白,五官更是如同精雕细琢过一般。 他半阖的眼皮下一双眸子因为困倦沾染上了几分迷蒙,不复往日清明。正愣愣地盯着他,口中还在不断呢喃着,唇角因为呢喃无意识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生辰..快乐..” “生日..” 快..乐...” 萧越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沈晚,贪婪地将沈晚这副瞳孔中只有他的模样印在眼底深处。 沈晚实在撑不住眼皮,软倒在了桌案上,沉沉的地睡去。 萧越伸出手在沈晚眼前晃了晃,确认她已经熟睡后,缓缓垂下身形,一寸一寸靠近。 他的鼻尖在沈晚颈间上方微末几寸处流连,贪婪地汲取着这副躯体原本的馨香和沾染上的花香。 少女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侧颊上,让他脑中一个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 但最明晰的想法,只有一个—— 什么复仇,什么造反,通通不必想了。 不如就让他亲手在那碗面中洒下毒药,然后他将它取食殆尽,在毒发之前,他再捏碎这纤细柔软的脖颈。 就在无比美满的这一刻,大家一同死去好了... 萧越的呼吸越来越紊乱,眉宇间戾气越来越重,青筋必现的手已经缓缓抬起。 沈晚在睡梦中感觉颈侧似有蝴蝶扇翅般,泛着微微的痒,于是稍微动了动。 方才害怕弄醒沈晚,将二人的距离克制在微末几寸的萧越,猝不及防感觉两瓣温热贴上自己的侧脸。 柔软中带着湿热,萧越霎时明白了那是什么。即便一触即分,也足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如同有电流在流窜一般。 萧越原本混沌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止住,只剩下一片空白。 半晌,萧越才从愣怔中回过神,缓缓直起身,将目光重新投向那碗面。在他执起筷子时,却不由顿住。 身侧的沈晚睡得正酣甜,他如果在这里吃面,会将她吵醒的吧。 烛台上几支蜡烛已经燃尽,殿内的光线逐渐昏暗,萧越直愣愣坐在案几旁守着沈晚与那碗面的影子也逐渐模糊。 沈晚难得没有做梦,清甜一觉过后,一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是趴在侧殿的桌案上睡着了。 窗棂外树影婆娑,月已沉落西山,殿内光线不太好,沈晚一时没有看见萧越的身影。 “萧越?唔,已经睡了么?” 沈晚刚从梦中醒来犹带了几分娇软的音色听得屏风后的萧越心神一漾,生出一种想将她按在桌案上听她用这样的声音继续婉转吟.,一声声喊他名字的想法。 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沈晚走后,萧越才从屏风后出来,他点了几支蜡烛,重新坐到桌案边端起那碗面。 面条放得时辰有些久了,不似刚端来时那般热气腾腾,已经冷掉还结了块,但萧越偏偏要倔强地把它们挑开,一根一根地慢慢吃下去。 回到寝殿后,沈晚沾枕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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