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倒是想着,只要找到姜灿,便启程回京,她自有她的计划。不过此刻忽然有点…… “如果我不去争皇位呢?” “那怎么行?” “你还是喜欢进后宫受封?” “才没有。” 许是在山野之间,不复往日规矩严谨,心性格外散漫些,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随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缓缓道:“我身份低微,又不懂宫廷之事,在妻主身边,什么用都没有,只会给你添麻烦。” “那正好。如今我们流落在外,从京中跟来的随从都失散了,原先想找的姜灿,也找不到了。不如就学山民,无户无籍,找个风景秀美的山头住下来。至于京中的事,让她们操心去。” “不可以。” 江寒衣一反常态,坚决反驳了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一直以来的心愿,都是登上皇位,做个好君王,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怎么能到了今日突然说放弃呢。” 他竟然急切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回京城。无论多难,妻主需要什么,我去做。” 姜长宁定定地看了他很久。 然后哧地轻轻一笑,手被他握住抽不出来,索性凑近过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 “你管得真多。” “……”这人一下被噎住,有些不服气,又天然地觉得她说话总有道理,只得小声问,“我说错了吗?” 姜长宁没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平淡道:“以后再想把我推给别人,再说自己没有用,可不会像今晚这么轻松了。” 她环顾四周:“离天亮还远,无论明日如何,今夜只能先捱过了。” 说着,打算起身去寻一个有遮蔽的地方歇息,至少稳当些。 然而她非但没能站起来,反而被人一下带倒下去。亏得手撑了一把,才没撞在他的身上。 少年仰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双臂环绕着她的肩膀。先前奔逃跑动时,衣襟稍稍松散了一点,露出颈下一小片白皙的肌肤,连带着胸膛一起,微微起伏。 月色底下,双眸湿漉漉的,像星星一样亮。 “你干什么?”姜长宁勉强将身体支起来,好离他远一点,故意板着脸。 他像当了真,怕她不高兴一样,声音软软的:“妻主,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 “我是把你往别人那里推了,但是,”他抿了抿唇角,“我没有说我不吃醋。” 少年小心翼翼,又倔强地攀着她的肩膀,拉着她靠近自己。双唇柔软,带着清香,和山间草木的露水气息一起,撬开她的唇齿。 显而易见地紧张,不知章法,和洒落一地的月光一样莽撞。 第62章 黎明 山里的清晨,来得很早。 姜长宁被鸟叫声迷迷糊糊吵醒的时候,天色还未大亮,她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感觉到怀里依偎的分量,又赶紧收回来。 有人伏在她的身前,睡得正香。 山间的露重,为免他招了寒气,她用自己的身体当作垫子,几乎是让他整个人趴在了自己的身上。少年清瘦,可也颇有些分量。一夜睡下来,肩背都被压得有些酸。 但这种感觉,反倒令人久违地踏实。心满意足。 睡梦中,少年的眉眼都格外沉静,如工笔描绘的好看。 姜长宁忽然很造孽地在想,昨晚的星夜虽美,但要是有盏灯的话就更好了,能让她看清他……的样子。 思绪一飘,呼吸下意识地重了几分。 怀里的人一下就察觉了动静,小扇子一样黑密的睫毛动了动,模模糊糊地喊:“妻主。” 姜长宁很懊恼。 “对不起,吵醒你了,”她摸摸他头发,“再睡一会儿吧,没事。” 但江寒衣醒得很快,短暂的工夫,目光已经清明了:“我不要紧的。” 以影卫的警觉,本应稍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刻起身应变,全因为昨晚劳累,才一时之间睡得沉了。其实已经很愧对他常年所受的训练。 他很有些不好意思,忙着要起身,然而刚一动,却怔了怔。 衣襟松松垮垮的,并未完全系好,怕他着凉,身上盖的还是姜长宁的外衫。轻薄的夏衫,混合着淡淡的香气,让人回想起昨夜里…… 他脸上倏地一红,飞快爬起来,还有意背过身去,将衣襟和腰带牢牢系好。 姜长宁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皱了皱鼻子。 少年的长发,在昨夜辗转间尽数弄乱了,毛毛糙糙的,水红的发带半松不松,垂在后颈,衬得肌肤如雪。 “别动。”她按住这想躲的人。 仔仔细细地替他摘去发间沾上的草叶和小花,用指尖将长发慢慢梳理整齐,又用发带端正束好。歪头看看,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 “还疼吗?” 江寒衣原本像一只乖乖让人梳毛的猫,已经放松下来毫无警惕,陡然听见这一句,全身都紧绷起来,眼看着就要炸毛。 “妻主!” “怎么啦?” “不许提。” “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姜长宁绷不住笑,无可奈何地摇头,“我是想说,你要是身上不舒服,我们就再休息一阵,不用强撑。” 毕竟是男子初次。昨夜缩在她怀里小声嘤咛的样子,历历在目。 谁料这人要和她翻脸。明明是背对着她,却也能看到耳廓一下红透了,身形一动,几乎是跳起身的。 “你再说,我就走了。” 说罢,当真转身就走,健步如飞,一下也不回头,一点也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姜长宁哭笑不得,一边劝他慢点,一边跟在后面。 闷声不响地走出好一段路,江寒衣的脚步才放慢下来,方才的羞恼还没褪下去,像是很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开口问:“妻主,我们如今是什么打算?” 与京城的联系已经断绝,想要潜入山寨探听姜灿的消息,昨夜却又因那小王子的垂青生了变故,一时置气出逃。 进退无据,总不能真像姜长宁昨夜说的,随意找个风景秀美的山头住下来,当闲云野鹤。 姜长宁倒是气定神闲的:“不忙,晚点再说好了。” 说着将他拉过来,抚了抚他额上被汗水微微打湿的碎发:“走那么快干什么。” 又不是铁人。 即便他体质再怎么好,说到底,也还是一个男子,又从未经过这样的事,折腾了半宿,哪有不疲惫的。她今天起来,眼看着他的精神,就比往日里要弱一些。 思及此处,终究是有些心虚,觉得自己昨夜不该跟着他胡闹,至少应该节制一点。但是…… 她忍不住回想起他拉着她倒进草地里的样子,和看她的眼神。 茫茫黑夜里,即便有月色星光,一切也显得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大清,唯独他的那双眼睛,那么湿润,那么亮。 还有羞涩的,却又努力贴近她的身子。那种难以忘怀的温暖。 “妻主在想什么?”面前传来的声音,将她的想入非非打断。 姜长宁干咳了一声,视线飘了飘,打算搜肠刮肚编谎。 但他显然已经猜到了,脸颊微鼓了鼓,现出一种气恼,但更多的还是羞赧,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将头一低,道:“妻主今天还没吃过东西,我去四处看看,有什么能够入口。” “我不饿,你别忙了。” 他不理她。但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嘱:“那些山民或许还在找我们,我不会走远的,妻主你小心些。” 姜长宁见劝不住他,这才幽幽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们已经被找到了。” “……” 头顶树冠上,传来哈哈几声大笑。 一个利落的身影,如林中的鸟雀振翅,翩然落下。 姜长宁仰头看了看。深山里的老树,高得惊人,能在树冠之间跟了他们半日,显然身手极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的。 江寒衣大惊,喊了一声“妻主”,反手去腰间拔匕首,却摸了个空。 先前进寨子时,为了将柔弱夫郎这个身份装到底,避免惹人疑心,这些防身的兵器都没有带在身上。此刻手无寸铁,对上高手,必然是要落下风。 但他仍将身子一挺,坚决挡在姜长宁的身前。 对面的女子上下打量他几眼,就扬了扬嘴角:“你这个小夫郎,挺有意思的,一路过来害羞得横冲直撞,我跟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功夫不到家,还得练。对你倒是有情有义,让人钦佩啊。” 江寒衣一怔。 也不知道是让她说了功夫没到家,恼了,还是被点破自己因为昨夜之事魂不守舍,更羞了,眼尾红红的,直瞪着对方。又唯恐她对姜长宁不利,戒备得很,肩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一只随时预备厮杀的小豹子。 那女子嗤笑一声,举了举手:“我先声明,昨晚我没看。” 言谈间大喇喇的,和山民一样粗放,但汉话流利,虽一张脸晒得黑红,已经生出了皱纹,目光却明亮锐利,一看便不同凡俗。 姜长宁与她对视了片刻,轻轻将江寒衣揽到身边,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这才向着对面,端正行了个礼:“将军取笑了,晚辈惭愧。” 身旁的少年极轻地吸了一口气,显然惊讶,又担心。 对面的女子收起了笑容,冷着脸看她,目光如鹰隼,很是让人胆寒。许久,才冷冷道:“你倒是个胆大的。” “何出此言?” “世人皆知,我是朝廷钦犯。你胆敢撞破,也不怕我杀了你,和你水灵的小夫郎。” “将军又在玩笑,”姜长宁很和气地笑了笑,“你既专程追来找我,半天不曾动手,何必非要等到此刻再杀,岂非多此一举。” 假如想要隐姓埋名到底,真的不愿意和她相见,便躲在寨子里当闲人,悄然终老好了。 既然连夜出来追她,便表明对方其实一直暗中关注着她,只是,或许是对她的来意不能确定,有所戒备,或许是想考验她的诚心,这才不急于相见。而发现她主动离开寨子后,对方反而按捺不住了。 姜灿其实是想见她的,不是吗? 只是对方对她的兴趣,比她预想中要大。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姜灿,十来年前逃离京城的武威将军,不是个矫揉造作的人。听她这样直接点破,也不以为忤,只是淡淡哼了一声:“如今的晚辈,气势倒不小。” 她瞥瞥姜长宁:“你是哪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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