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不少人已经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 直到他们看到那本杂记。 前人早有记载,眼下他们只需要照做就好,心下方才一松,后知后觉的品味到了那股复杂滋味。 原来如此。 不知不觉,夜已深,宜真再次在宫中住了下来。 坤宁宫还在肃清,皇后宿在乾清宫,她被安顿到另一个殿中。 是夜,帝后梳洗之后,宫人全数退下,皇后躺在床上,迟迟不能入睡。 “可是惊着了?”皇上握住她的手,轻声问。 “这点事倒还吓不到我。”皇后一笑,不以为意。 “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皇上便就安了心,转而肃声道。 皇后应了一声,有些走神。 “怎么了?”皇上察觉出来,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问。 “陛下,你看见宜真养着的那个孩子了吗?”不知为何,皇后总会想起那个孩子。 皇上当时也看了眼,只是刚好被人挡住,并未看清。 闻言便说没有。 “我当时看了眼。”皇后说着,不觉的反握住皇帝的手,微微用力。 皇上等皇后接着说,但她却迟迟未曾继续开口,这才问道,“怎么,那个孩子有何不妥?” 皇后再次回想,时光荏苒,许多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看着那个孩子的长相,总觉得熟悉。 她本不想提,可在皇上的追问之下,心中某种情绪蠢蠢欲动,终究没按捺住,微微一动,侧身向皇帝,说,“我总觉得,像看见了弘儿。” 皇帝骤然抬眼。
第18章 “若弘儿那个孩子还活着,现在应该也已经这个年岁了吧。”皇后叹息。 当初那场动乱,太子妃母子俱亡,皇后都是亲眼看见了的,因此她也只是感叹了一句,并未多想,之后在皇上的安抚下,慢慢就睡着了。 但听闻她这句话后,皇帝却是半夜无眠。 太子那个儿子被护卫换掉,可能还活着这件事,只有皇帝和太子知道。 一是因为那是国家刚定,还有危机,担心泄露出去反倒引来了危机。二则是负责换孩子的护卫在当时已经遇袭身亡,谁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还活着,又被放在了何处,万一出了意外,只会白高兴一场。 当时皇帝虽然难过,却并未太在意,只心中想着,之后再为太子择嘉妇,生儿育女,可谁知太子竟死在刺杀之中,一儿半女都未曾留下。 之后他也曾让人暗查那个时间生下的孩子,但无根无据,这些年下来,也一无所获。 襄台伯府那个孩子,似乎就是动乱之时诞下。 说不定…… 皇帝心中微动,夤夜起身,叫来秘卫,一番吩咐下去。 现成的法子,太医们经过一番调试,很快就配出了解药。 皇后服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是沉甸甸的身子似乎轻快了些。 另一边,昌坚和孙望联手,开始严查。 坤宁宫里外被换了一个遍,最终查出毒素被涂在一枚印信上—— 太子印信。 已逝太子留下的东西,上面篆刻了太子的名字,皇后异常珍视,几乎每天都会看上一看。 查到这里,陛下可谓震怒,便是皇后,也展露出了怒火。 幕后之人如此算计,是捏准了皇后的爱子之心,心爱的唯一儿子留下的东西,被人抹上毒素用来害皇后,这是在诛心! 京都之中,瞬间风声鹤唳。 宜真进殿之时,皇后正摩挲着手中的印信出神,不复之前的从容,眉间微冷。 吉祥小心看了眼宜真,得了她从容回视,才轻声禀报,“娘娘,宋夫人到了。” “宜真来了,来,坐。” 皇后这才回神,小心将印信放在旁边的锦盒内,微微笑道。 若原本皇后对宜真只是喜爱,那现在简直可以说是亲昵了。 她深知宜真揭穿这件事冒了何等大的风险,用了怎么样的决心,心中感动,原本的三分喜爱,立时便涨到了十分。 宜真笑着过去,行礼过后,被皇后拉着坐下。 “娘娘可好些了?”她问。 太医们早早就配置出了解药,这些时日皇后一直在用,因为中毒太深,若要彻底的解毒,需得连续服用三个月的药才行。 只是宜真瞧着,皇后虽然情绪低落,但精神却好了不少。 “感觉轻快了些。”皇后笑道,抚着宜真的手问起她来。 宜真一一说起,温柔小意,终于哄得皇后笑颜渐盛。 “你有心了。”聊了好一会儿,觉得心中轻松多了,皇后甚至宜真这样是是有意哄她高兴,不由轻叹,又拿起了那枚印信。 “这是……”这句话不好接,宜真看着那印信,心中微动,直接问了起来。 皇后笑笑,让宜真看了眼。 “这是太子留下的印信。”她说。 宜真飞快思索了一番,若有人跟她提及早逝的生母,她是很愿意多聊一聊的。 不为别的,只为还有人记得她。 皇后应当也是如此。 “我懂事的晚,不怎么记得太子的事,只是道听途说,不知娘娘可否为我说说?” 皇后摩挲着,没急着说,而是反问,“道听途说?都说了些什么?” 宜真便就一一道来,自然都是好话。 道太子聪慧沉稳,英明仁厚,有天子之风。 当然,更多的是惋惜其早逝…… 这就不必说给皇后听了。 皇后听得认真。 虽然是与宫中众人一样的说辞,甚至还稍有逊色,但她还是想听,想多听听外面的人是怎么说她的儿子的。 她唯一的儿子。 好一会儿,皇后才微微笑起。 她知道宜真话中有掩饰,可这已经够了,知道还有很多人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已经很好了。 “他啊,从小就懂事。” 皇后说着,忽然就落了泪。 女官们一惊,正要上前哄劝,就见宜真微微摇头。 “太子自然是极好的。” 皇后任由眼泪滑落,边说着太子幼时的事。 这些事情她憋了太久太久了,她与陛下说过几次,最后往往都是两人一起难过,后来她就也不说了。但她就是难过,难过的只是想起,就眼睛酸涩。 如今,她想痛痛快快的说一说,哭一哭。 宜真安静倾听,不时附和安慰一句。 在皇后的口中,太子温和敦厚,却又不失手段聪慧,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孩子。 说到最后太子逝时,皇后反倒没再流泪了。 大概是泪早已经流干了。 “是我们母子的缘分不够,只希望下一世,他能好好的。” 生死轮回,鬼神之说。 这个道理大部分人都知道,可人到绝境之时,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希望。这是心神的寄托。 宜真小心扶住皇后,唤了声娘娘,微微笑道,“娘娘,太子若在,必不想让您如此伤神悲痛。” 这些话,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对皇后说过。 可她听不进去,但现在不知是刚才说了太多的缘故,还是如何,眼下心中竟然有所触动。 “佛说,生死轮回,善修功德。太子说不定正看着您呢。” 皇后看向宜真。 宜真笑道,“娘娘多行善事,上苍可见,定会垂怜。总比现在这样,整日伤神悲痛来的好,您说是吗?” “……是啊。”皇后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道。 悲伤除了让她难过外,不能带来任何改变,只会让人不开心。既然如此,何妨如宜真所说,多做些好事。 “你这孩子,倒是生了一张巧嘴。”皇后笑开,拉着宜真的手夸赞。 宜真忙道,“我可不怎么会说话,刚才言语,皆是出自真心。娘娘可莫要这般说,传出去,别人信了可怎么好?” 皇后被逗得又笑,倒很是赞同。 宜真的确不是如何嘴甜的性子,只是性子温和,徐徐如水,很能宽慰人。 眼见着将皇后哄得高兴了,宜真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便就告退了。 离了坤宁宫,没走多远,她就瞧见了禁军统领昌坚。 “昌大人,劳您久候。”宜真见礼,歉意道。 其实刚才是昌坚先找的宜真,说是有话要问,只是当时正好吉祥来找,因着娘娘心情不好,想让宜真过去宽慰一二。 当然,她们并没报太大期望,但总也要试试。皇后重视喜爱宜真,她说的话,应当能听进去一二。 听闻与皇后有关,昌坚忙说他等等无碍。 这一等,就到了现在,不过他也不急。 “夫人客气,无碍。”宜真被帝后看重,纵使昌坚也不敢小视,忙半侧过身,未受她的礼数。 “不知大人寻我,何事?” 对于此等天子近臣,宜真有意打好关系,没有拖延,开门见山直接问。 昌坚就也直接说了,道,“我手下的人查出,夫人手中的医书曾遭损毁,您也暗查过一二。” 宜真细眉微动,心道果然。 昌坚会查到这里,她并不奇怪,甚至还觉得对方来问的有些晚了。 还是说……他已经查出了端倪,今日来寻她,只是想确定什么? 宜真可不信,禁军此等天子近卫,只有这点能力。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宜真道,语带喟叹。 “正是此事,还望夫人能为我解惑。” 之后,她表现出了些许迟疑,捏着帕子的手收紧,好一会儿,昌坚见状,也未曾催促,终等到宜真开口。 宜真踱步,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而后说,“大人,我的话,只是一家之言,还望您详查。” “自然!”昌坚答得笃定。 “其实,刚拿到这些书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宜真从头开始,一一道来。 昌坚神情微动,为宜真的敏锐。 “我手底下没多少能用的人,也不敢再查下去,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宜真最后道。 一切与昌坚查出来的一般无二,他将审视藏在眼底,看着眼前温柔从容的女子,一时竟无法分辨,她刚才种种表现,是一无所觉,还是刻意如此。 “医书之事发生后,我便有所察觉,只是,到底事关我的母家,我也不好多言。”宜真苦笑一声,道,“我稍后便去向陛下与娘娘请罪。” 昌坚不好再说什么,心中不由有些怜惜。 自古忠孝难两全,眼前这位年少的伯夫人选择了忠,却也不好放弃孝。他倒是有些了解她的为难。 “劳烦夫人了。”他只道。 宜真送走这位大权在握的禁军统领,转身就去了皇后处,行大礼请罪,皇后体谅她的难处,并未怪罪,便是陛下,虽心中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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