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他失算了。云舒显然与老云侯甚至是他的兄长们都不同。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偌大的云家军,竟然唯他命是从。 圣上不由得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云舒并非在边关跟着父兄长大的,莫非,元京这等皇城之地培养出的郎君,便都心中只有权势不可?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云舒,缓缓出声道:“云舒,你当真是要造反么?” 云舒不由得哂笑一声:“圣上,云舒也想坐忠臣、良臣的啊。” 他不知晓在圣上心中他也是如诸位皇子一般醉心权势之人了,轻声呢喃: “可无论是圣上,还是朝廷,都不想让臣下好好做一个忠臣,不是么。这天下间虽有君臣之分,但云家人、云家军的所有将士,也总归都是圣上的百姓吧,怎么便要用要他们的性命,来填满诸位天家人的权力欲壑呢?” “圣上,臣下死不足惜,但既然今日在您看来臣下是非死不可了,但臣下便也不想顾忌太多了。”云舒直视着圣上,从他苍老病态的面上,终于看出了一丝因局势失控而带来的惊诧。 这让云舒好心情地笑了起来,他身姿挺拔,比僵持在殿外的两位皇子,更加气定神闲。 是的,既然云家军已经在元京城外包围了整个京城,当然也不会在城内无所安排。 就在那侍卫惊慌通报之后,两位皇子带来的人,也被悄无声息蔓延上来的军队所彻底包围。 即便是皇宫,原本还无法如此轻松进入,可经过了了两位皇子一番改换人手的操作之后,这皇宫也早已如筛子一般,四处都是漏洞,安排人进来,轻而易举。 “这、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二皇子喜怒向来显于面上,见着不过瞬间,带来的人连同自己便被这些身着黑甲的军士给围得严严实实,所有的刀木仓、弓箭,皆将寒光朝着自己,一时之间,不由得两股战战,在这倒春寒的天气里,浑身都冒出汗来。 没有人回答他。 大皇子早已自顾不暇,慌乱地让手下的人将自己围住,而云舒,在殿内不退反进,正一步一步,朝着圣上走去。 “云舒!”圣上抬头看了一眼他,终归是明白这场局自己的赢面似乎不大。 谁能比一个不要命的陌路狂徒更豁得出去呢,他可以不要命,但圣上觉得自己还不想狼狈地死在一个臣子手中。 “圣上,臣下在。”云舒无视那些朝着自己的冰寒刀尖,冷淡地道。 他隔着众多横立的刀,轻轻一笑,世家郎君的光风霁月尽显,而边关战争磨砺出来的铁骨铮铮亦毫不掩饰地展露。 云舒其人,从来便不是世人表面上看到的那般。 当元京的百姓官宦们以为这人不过是一个出生显赫的大纨绔之时,却不知他早已将兵书背得滚瓜烂熟,更天天习武,不曾断过一日。 当边关的将士们觉得这位空降的小侯爷是个绣花枕头、大抵只能玩些纸上谈兵的游戏之时,他却采贤纳谏,更在与高兹的战役中亲身上阵,将一军之首的卓越能力发挥出个十成十来。 当下,这位总是出人意料的云家小侯爷,横着刀,即使是面对天底下最尊贵之人,亦不落下丝毫风范。 “你待如何?”圣上面上的死气因着此一败局,愈发的浓重起来。 “不如何。”云舒盯着刀尖上的一点寒芒,漫不经心地道。 当夜。宫中传出消息。 两位皇子因无召率军进宫,意图逼宫篡位,被奉命而来的云小侯爷及时阻止。 皇子当即被软禁于冷宫之中,而圣上受此事影响,疾病愈发沉疴,卧床而不可起。 这一夜,不知元京城中有多少官宦之家睁眼到天明,又有多少封书信悄然出城,奔向大衍的四面八方。 翌日,有年老而资历足的臣子进宫求见圣上,午后又面带忧色而出,旁人相问,只道消息是真,圣上心痛至极,病愈发重了起来。 而不多时,元京城被包围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不知情由,但仍机智地闭门不出,而朝廷命官们则几乎吓破了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所措。 然,一日过去,宫中无特殊的消息传出,城外的军队亦没有任何异动。 两日过去,依旧如此。 三日过去…… 两位皇子依旧在冷宫好好呆着,而剩余的皇子们皆吓破了胆,蜷缩在皇子府中不敢动弹分毫。 熟读史书的他们自然知晓,若反军入了城,第一个宰的,便是他们这些天家之子。更别提他们当初在云舒的父兄之事上,都或多或少插手其中,不能撇清。 而过往得罪过云家的人家,亦紧闭门户,轻易不敢出门。胆小者更是日日烧香拜佛,以期这云家小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半个月过去,宫中除了些老臣时常进出,国事文书亦照常送入宫中,更别提还有民间名医不断被召入宫,显然是为病重的圣上而请。 直至一个月后。 倒春寒早已过去,春季应有的模样又展现了出来,而百姓们也放松了警惕,纷纷出来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花红柳绿间,宫中的氛围却沉闷不已。 无他,只因这位云小侯爷依旧盘踞在宫中,在那一日之后,并不曾离去。 御极殿中。 药味愈发浓厚起来,逼宫那日之前,这殿中的药味还属于半真半假,而此时,却都是真的了。 圣上躺在床上,哪怕参汤灵药每日里都流入口中,龙体却仍是每况愈下,到如今,已经几乎是进气不如出气多了。 “圣上,喝药了。”云舒漠然站立在龙床边,瞧着侍从小心翼翼地用汤匙将药一勺一勺地喂进圣上的口中。 那侍从早换了一个乖觉的,他感受着身后小侯爷的视线,两腿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可即便如此,手上也竭力保持稳重,唯恐惹了那位的眼。 待侍从下去后,云舒便端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前,继续画着一幅未画完的画。 画中依旧是赵婉的模样,只见俏丽的女娘穿着嫩绿裙裳,在一株柳树下,手执翠柳,回眸而笑,灵动至极。 待画完,云舒依旧将之仔细卷好,嘱咐亲随将之送至城外。 “咳咳、”床上传来一两声闷闷的咳嗽声,沉闷的呼吸因而愈发大了起来。 云舒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如一个普通老人一般、苟延残喘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的圣上,眼中平静无波。 “先前,答应、答应寡人的,可作数?”圣上勉力调整着呼吸,费力地说道。 “自然。”云舒道。 “好。好。拿圣旨来。”圣上颤抖着手,道。 “好。”云舒亲自拿来一卷圣旨,将圣上扶起,又在他身前设下桌案。 他抬手一挥,马上便有几个当朝老臣垂着头沉默地走了进来,又惶恐地不敢抬头直视圣上。 当着臣子的面,这封禅让的圣旨,终究是在圣上的手中写就。 当夜,宫中观星台的百年老钟沉闷的声音在整个元京城响起。 山陵,崩也。 此后不久,云舒手持圣上遗旨,正式登基为帝,改国号曰“宁”。 夏至时节,帝王之妻赵婉正式册封为后,据史书传,当日鸿雁盘旋于天,云霞皆绯。 大宁皇后端庄秀丽,与帝并肩。 此后数年,宫中除皇后以外,再无纳一人,帝后情深,互为彼此唯一。更有知情人传出,大宁乃帝后共治,国朝之文书,皇后亦时常批复,官员常以笔迹区分。 帝王宠溺皇后的传言,亦不知不觉间,飞遍了整个大宁。 时人娶妻嫁女,皆立誓承诺,婚后二人之情定当比肩帝后,矢志不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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