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缄默不言,有人小动作不断,最后因着各路人马始终未曾找着这宫妃,此事也就逐渐不了了之,随着庚子之变慢慢埋藏于故纸堆中了。 “可出奇的是什么!当年的镇远候夫人,咱们上首这位小侯爷的母亲,与那宫妃乃同一时期怀的胎!本来侯府全家老小常年皆在边关,这侯夫人因着有了身孕,便暂留在了京中。 等到她生产之后,圣上竟下了重重赏赐,不仅提了当时侯府的大郎君、二郎君的官衔,还封了侯夫人更高一等的诰命,此后更是不许镇远候一家将这位四郎君带到边关,而是留在了京中,时时召进宫中!” “你们只知道那云小侯爷自小得圣上喜爱,又听传言说这小侯爷极有可能是圣上流落在外的亲子,乃实打实的皇子龙孙,却不知原因出自这等秘辛罢!” 那人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得意道: “要不是这宫妃从前只是后宫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人,而我这亲戚又与那人在同一个主子下头共过事,还不知道真相竟是如此呢!” “当年为着这事儿,可死了不少人,可那又如何?不还是有人知晓秘密,又苟活了下来?” 那人醉得舌头打滚,面上却愈发兴奋:“要我说,这小侯爷咱们就得好生捧着,如今朝中事态诡谲,若是将来,嘿嘿,这小侯爷一朝登上那九五之位,咱们可就有了从龙之功,到那时……” 他搓着手掌,眼中是毫不遮挡的欲望与算计。 而凑在一起听他说话之人,亦各自心中有了盘算。他们原本只当那传闻是空穴来风,没想到竟真有其事,这下可就要多些筹谋了。 这小侯爷,如今便在边关,他们要是有什么打算,可真是近水楼台,比元京那帮自视甚高的人可方便多了。 而至于秦府官明里暗里的招揽,他们也要再重新斟酌一番,万万不可立马便应了对方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算盘当中,竟无人再说话。 那人说完这等密事,酒意彻底上头,也便不管后果,兀自蜷缩在地上,打起鼾来。 自然,当年那侯夫人生的四郎君,究竟是如何被冠以宫妃之子的名头的,却是无人想去探究一番了。 角落里是这般景象,主位那厢却是杯杯相撞,你来我往。 秦卢是个文化人,因而说起话了弯弯绕绕的,从不热衷打直球,而碰巧云舒也不是个莽撞武人,两个俱都是一肚子主意之人说话,自然是处处机锋,柔中藏刺。 云舒并不落于下风,但当他想展现出一副暂时还不得不依靠秦卢治理好临州的模样来时,是谁人也要被这假象蒙蔽住的。 唇枪舌剑,笑声朗朗,秦府的宴席,有美人、有美食,可唯独没有真诚。 回去的路上,赵婉向云舒分享下午考校那位孙弟媳的趣事,云舒还未说什么,她自己便笑得很是畅快。 “我也不是不惜才,实在是这两人毫不掩饰地将想法摆在面上,我着实不喜欢。若真引荐到了工坊,说不得还是给二嫂嫂添了大麻烦。”末了,赵婉叹口气说道。 她是很欣赏这位孙弟媳的演讲之才的,可这人目的不明,又野心甚大,一开口便妄想掌管整个工坊,她以为她是谁?自诩有些才能,便看低旁人,也未免太夜郎自大了些。 这样的人,云家的产业可都要不起。 “娘子说得是,此人想必是平日里狗仗人势,威风惯了,这种人,胃口太大,也不看自己吃不吃得下。”云舒点头道。 原本他还以为秦卢是个好的,毕竟从前在父亲手下这么多年时,他也确实事事皆做得尽心,其才能是连父亲都挂在嘴上,时不时要夸奖一番的。 可经过了此前处理临州一众贪官污吏之时,云舒便从那诡谲不平的海浪中,嗅到了他这几年的刻意纵容。 更何况,这些时日,这位临州最大的府官,可是小动作频频,其心有些不良呐。 今日与秦卢手谈之时,他说的话,既是放松对方对自己的警惕,巩固一番人设,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有才能之人的告诫呢? 只盼秦卢能转过弯来,回头是岸。如若不然,他便不会再顾及旧日情分了。 话说回来,这秦家小妾见着侯府的产业便眼红,愚蠢到不仅想插手其中,还想将此恩惠交由娘家。 那孙弟媳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妄想蝼蚁吞象,便是平日里没少仗着秦卢的身份,做着类似的事情了。 云舒对这孙弟媳的事兴趣不大,他相信赵婉能很轻松地处理好,却对赵婉提出的那道鸡兔同笼题很感兴趣。 没办法,云小侯爷年少时不太爱看书,看书也只是习了些四书五经及兵书兵法,因而也就没有看过算经,自是不知道此题是有来源的。 赵婉见他有兴趣,也过了把当先生的瘾,给他细细说了如何列方程,又如何去解开。 不得不说,云舒天赋甚高,只需赵婉稍加点拨,他便能举一反三,默默算了片刻,也掌握了此种题的解决之法。 啧啧,这人若是在现代,估计就是那种白天趴课桌上睡觉、晚上翻墙去网吧通宵,但期末考试却能排名前列的学霸。 赵婉在心中将云舒与学霸们划了等号,眸光中也无意识地露出了些欣赏之意。 没办法,靠努力才能获得好成绩的普通人,对学霸总归是有点崇拜意识的。以前赵婉高中时候班上便有个这样的人,永远睡眼惺忪,却在高考时考了个一本,就一个字——牛。 云舒精准地捕获了她眼中的异样,轻轻抬了抬下巴,颇有些得意。 从前家中延请的先生也说他天赋甚高的,不过那会儿虽知道自己要扮作纨绔,却也是真的爱玩,因而对算学之类的学科便嗤之以鼻。 早知道,当初便好生学一学了,若是他算学功夫比娘子还好,嗐,只怕娘子眼中的赞赏便要更加浓厚了。说不得,他还能反过来,给赵婉当当先生呢。 想到这里,云舒便想起来,他这么个大好的郎君,如今竟还未足以彻底吸引住赵婉! 那夜微醺之际,月色之下,两人可是亲亲贴贴了的…… 可转眼赵婉便毫不留恋地抛下他,离开了边军营!这剖白心意之事,便就此悬在了半空中,迟迟不能落地! 这狡诈的小狐狸!岂有撩了人便跑的,当他云舒是个好欺负的么? 云舒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娘子既如此聪慧,想必记性也尤为过人罢?” 赵婉虚伪地谦虚了一番:“尚可、尚可。” “那,想必娘子定然不会忘记,咱们在你回临州的前一夜发生的事罢?怎么,娘子是不准备对为夫负责么?” 云舒目光幽幽,语气中饱含委屈,仿佛赵婉就是个十足的负心汉,睡了人就跑的那种。 “额、额……那不是夫君主动的么?”赵婉哽住,也不回答说自己记不记得,废话,她记性真不是盖的,自然没有忘记! 要不怎么说喝酒误事呢,她因为喝了酒,误了多少事了?不是跟人发展了进一步的关系,就是人狗不分! 不过她虽然喝醉的时候眼瞎,但云舒狗也是真的狗。怎么还带事后兴师问罪的? “谁主动的不重要,娘子当时不也很,”他挑了下眉,轻飘飘地说道,“很愉悦么?” 赵婉狠狠瞪了云舒一眼,暗恼这人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的,她掩下内心的不自在,破罐子破摔道:“是是是,我很愉悦,愉悦得都快升天了!” “娘子既也是如此认为的,那为何抛下我便跑?虽则你有自己的事要办,但易一连多日,连封信也无,便将为夫晾在那儿,着实狠心。” “额、额……”赵婉心说,你咋还委屈上了,我这不是……还没真正确定好心意么。 可这话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她怕云舒会炸,毕竟这郎君已经因为自己“狠心”离开而心存不满了。 哎,她就说嘛,男女之情,就是这么黏黏糊糊、拉扯不清的!还不如只搞事业,不谈感情! 好吧,赵婉心知,自己也就口嗨一下而已,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已婚妇女了,并且冰封的心已经不知何时起了裂缝。 “是我不对,往后不这样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马车的厢壁上撞了个来回,又重新钻入自己的耳朵,亦钻入对坐之人的耳朵。 “我信娘子不会诓骗为夫。”云舒噙着笑,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再试试罢?” “试什么?”赵婉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时之间未反应过来,茫然问道。 然而云舒却未出声,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却见对方微微倾了身子,越过了车厢中央的狭窄桌板,蓦地将冰凉柔软的唇印在了她之唇上。 !!赵婉这回没喝酒,清醒得很,因而也就在惊讶之中瞪大了双眼,直直盯着这猛然凑近来的大脸。 皮肤好细腻啊,他一个大男人,怎生便连一个毛孔都不见…… 唇好软啊,像弹弹的果冻…… 赵婉双手在腰身后侧,紧紧抵住柔软的长凳边沿,指尖用力得都泛了白。 就在她觑着对方高挺的鼻梁,几乎要将眼睛对成斗鸡眼时,云舒无奈地将脑袋略略往后移了移。 一根银丝,在悬挂的壁灯下,倏忽拉长、变细,又悄无声息地戛然而断。 “阿婉,亲吻之时,要专心,要闭眼睛。” 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在赵婉的耳边响起,磁性而有力,似一根充满粘性的蜘蛛丝,沿着她的脖颈,攀到敏感的耳后,又黏上微微泛红的耳垂,最后坚定地钻进耳孔。 他叫我阿婉。这名儿真好听。赵婉心想。 亲昵的称呼,令这股酥麻之意直直窜上了她的天灵盖,令她一时半会儿晕晕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她见着那毫无瑕疵的脸庞再度靠近,这回倒未忘记遵循云舒的教导,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马车在路上匀速而安静地前进着,偶尔遇到些微的不平之处,贴在一起的唇齿便更加紧密了一分。 路过宵禁之前街市上最后的喧闹,又驶过飘了朵朵花灯的潺潺河畔,车外的声音千千万万种,却仿佛丝毫也未能透过坚实的车壁,浸入车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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