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颇为得意殿下这般护着自己,可说到底压根不算什么事儿,她也说过不再追究,如今殿下偏要责罚,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收场了。 看了堂下跪着的二人一眼,她柔声开口:“殿下,昨日妾身已训斥过她们二人了,想来以后应该不会再犯,殿下便饶她们这一回罢。” 宋奕浅抿一口茶,缓缓放下茶盏,余光落在计云舒身上,不紧不慢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若宫里人人都罔顾礼法,以下犯上,那大渊江山,岂不是乱套了。” 芳苏被驳得哑口无言,只能同情地看了计云舒二人一眼,随即静立一旁,不再言语。 “你二人可知罪?” 宋奕眉眼淡漠地看着面前伏跪的绿色身影,食指在椅扶上不急不徐的敲击着,俨然一副为公证道的模样。 他可不觉得自己上纲上线,公报私仇。 他一想起那日太子妃明里暗里都在告诉他,她不愿进宫侍奉,要帮他另寻佳人时,他便觉着该给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一点教训。 真以为他非她不可了么? 而此时接受审判的计云舒和琳琅二人皆认为,约莫是太子殿下想借此事帮新宠芳宝林在宫中树威,所以无论她们认罪与否,今日这罚怕是受定了。 计云舒只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撞刀口上了,如何会想到堂堂太子竟如此鼠肚鸡肠,被拒后便恼羞成怒,蓄意报复呢?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琳琅已经吓得伏在地上瑟缩,完整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她开口了。 “回太子殿下,奴婢二人知罪。” 清泠泠的声音传到宋奕耳边,他停下敲击的动作,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计云舒,玩味地开口:“是么?那你说说,你二人罪在何处?” 计云舒内心对宋奕的明知故问好一阵无语,偏偏迫于所处环境,她还不能破口大骂。 “奴婢二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宝林和宝林的爱宠,请殿下责罚。” 宋奕倒没料到她如此坦然地认下了这虚有的罪名,连求饶也懒得向他求。 不知为何,他内心莫名烦躁起来,语气也冷冽了几分。 “既如此,便罚你们去殿外跪足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琳琅猛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罚跪而已。 ...... 二人从午后一直跪到了日落西山,已不止两个时辰了,然而宋奕没发话,谁也不敢擅自让她们起来。 “不知殿下要留下用膳,准备不周,殿下莫怪。” 芳苏夹了一小块清蒸鲈鱼放在宋奕碗中,目光触及他俊逸的侧脸,不由得忆起被召幸那晚的旖旎,莹白的脸上不自觉泛起了几许红晕。 她因父罪沦为官奴,却因貌美被荣王买下送入东宫。 然而太子并不重女色,自己又是官奴出身,如何能与那些世家贵女相提并论?她本以为就要在这宫墙内孤老一生,却不想竟真得了太子殿下的宠幸。 尤其这位太子殿下还如此霞姿月韵,品貌非凡,若不是此刻人就在眼前,她几乎以为这些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无妨。” 宋奕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品,皆是合他口味的清淡饮食,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种讨好自己的小心思,自他登上太子之位以来,就屡见不鲜,他早已无动于衷,也懒得拆穿。 殿门外,琳琅微微挪了挪酸痛的膝盖,愧疚地看着计云舒,小声喃喃道:“对不住了姑娘,琳琅莽撞,还连累了姑娘你。” 计云舒轻笑一声,安慰道:“你抓了那猫,我不也上手了么?何来连累一说。” “可是......” “别可是了。喏,你瞧瞧那晚霞,多美啊!若是不跟你一起罚跪,我都没这眼福呢!” 计云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朝着琳琅努了努嘴。 琳琅跟着抬头,只见缇色的云朵犹如被点燃的火焰,细细碎碎地铺满了整个绚丽的天空,最后一丝残阳的余辉,透过碎开的红霞照在恢宏的殿宇上,有一种无可挽回的遗憾和壮美。 “美是美,不过姑娘你的心也忒大了点儿罢?这都什么时候了......” 琳琅哭丧地捶了捶腿,她可没心思欣赏这劳什子晚霞,这都不止两个时辰了,殿下怎还不叫她们起来? 计云舒知她所想,望着绚烂的天空淡然开口:“琳琅啊,人生在世,即便你不想,也总免不了碰上些遭罪的事,反抗不了的咱们就得学会苦中做......” 话音未落,余光见一青一橘两个身影出现在殿门口,计云舒急忙低头,轻咳一声示意琳琅跪好。 “殿下慢走。” 芳苏神情黯然地躬身行礼,本以为殿下特意来为她撑腰,晚上定会留下来,却不想...... 宋奕径直下了台阶,缓步行至二人身边,脚步略作停顿。 计云舒能感受到头顶那若有似无的视线,她垂眼盯着面前的云锦朝靴,内心平静无波。
第012章 高内监 “起来罢,下不为例。” 冷冽无波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二人皆松了口气。 听见脚步声渐远,计云舒二人才互相扶持着起身离开。 自膝盖传来的刺痛,让计云舒与琳琅二人如行走刀尖之上。 好在那位芳宝林心善,看不过去,便遣了两个小太监一路扶着,倒也不算太艰难。 “哟,这是怎么了?” 计云舒循着那张扬娇媚的女声望去,见着了之前见过的那位郁奉仪。 “见过郁奉仪。我...奴婢二人冲撞了芳宝林,受了太子殿下责罚。”计云舒微微躬身,解释道。 “你是太子妃带进宫的,怎不去找太子妃求情?”郁春岚抬手抚了抚右手的羊脂玉镯,懒散的目光落在计云舒苍白的脸庞上。 “太子妃娘娘操持宫中事务已是辛苦,奴婢不便打扰。” “你倒是识礼,可让她逞威风了。”郁春岚挑了挑秀眉,意味不明地睨了计云舒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计云舒半垂了眼睫,沉默不语。 她既不会受她激将去找赵音仪告状,也不想理会她们的明争暗斗,争风吃醋。 她一言不发地回了偏殿,谢过了两位陪送的太监,打了热水来敷青红的膝盖。 目光触及桌案上将要完成的画作,心下有了些许慰藉。 再润色润色就可以交差了,忍一忍,再忍一忍...... 广阳宫,太子寝宫。 内侍监高裕掸了掸手中的拂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台阶下浓妆艳裹的女子,眼神讥诮。 “冬雪姑娘,殿下正与凌大人议事,吩咐了不许人打扰,姑娘还是回去罢。” 冬雪闻言,谄媚的笑容凝在脸上,心中不禁暗骂高裕这厮仗着伺候殿下的情分,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 然而此时有求于人,她不得不忍着怒气,满脸堆笑地向他示好。 “公公莫怪,太子妃娘娘吩咐奴婢得把这雪梨汤亲送到殿下手里,还劳烦公公通融通融。”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欲塞到高裕手中。 高裕瞥见她动作,猛地侧身躲过她,傲着脸一甩拂尘。 “私相贿赂可是大罪,姑娘莫要连累了咱家,快些离去罢!” 说罢,他毫不客气地转身进殿。 真把他当傻子了不成?是不是太子妃吩咐的他能不知道?在他这儿也敢耍小心思。 高裕对冬雪的行为甚是不屑,若是殿下喜欢她,那他倒也乐意睁只眼闭只眼促成好事。 可偏偏殿下极为厌恶她,再放她进去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吃了闭门羹,冬雪强压怒火,微微抬头,佯装镇定的端着梨汤转身。 她知道周遭的宫人必定都在看她笑话,她不能破防,不能...... 强撑着出了广阳宫,冬雪脸上得体的微笑渐渐黯淡了下去。 同样是奴籍,论身材,论样貌,她哪处比不上那芳苏?! 凭什么那贱人就能得殿下宠幸,一步登天,而自己就只能为奴为婢,任人差遣。 她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望着手中的梨汤,冬雪眼底的不甘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决绝。 富贵险中求,她豁出去了...... “何人在外面喧哗?”宋奕信手翻开凌煜送来的密报,随口问道。 高裕一愣,想着自己也没让人进来,遂如实道:“回殿下,是太子妃身边的冬雪姑娘,奴才已经打发她走了。” 听见冬雪的名字,宋奕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对这个狗皮膏药一般的宫女极为嫌恶。 “以后别让她靠近进孤的寝宫。” “是,奴才明白。” 高裕不禁暗自赞叹自己的先见之明,忽而想到白天皇后娘娘的吩咐,遂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今日皇后娘娘吩咐奴才在京城挑选几位贵女进宫,您看......” “不必了,告诉母后,孤不喜人多。”宋奕快速看完了手中的信,点燃了火折子,头也不抬地吩咐高裕。 “呃...是,奴才告退。” 虽这么说了,可高裕心里也着急呢。 殿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整日不是去太和殿议政就是待在书房,一个月也去不了一次后院。 好在后来宠幸了那位芳宝林,又罕见地责罚了两个冲撞了她的宫女,本以为殿下喜欢呢,谁知后来再也没召幸过了。 这殿下到底喜欢个什么样女子的呢? “师父您想什么呢?”一旁猴精的同寿见他师父烦躁的甩着拂尘,就知道他定是有烦心事儿了。 “咱家在想,到底什么样儿的女子能入殿下的眼呢?” 同寿闻言,小眼珠滴溜溜一转,把自己从同乡那听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师父,徒儿有个同乡在太子妃的宫里做奉茶的差事。前一阵儿她们都在私下议论,说太子妃从宫外寻了个善画的女子献给殿下,还把她带去春猎了。” “本以为回来后太子妃便要向各宫昭告此事,没成想竟渐渐没动静了。宫人都说是殿下没看上那女子,太子妃要息事宁人。” “可徒儿那同乡说,她在给太子和太子妃奉茶时,无意听见太子妃的话,才知道竟是殿下有意,那女子却不愿进宫侍奉,太子妃顾着那女子的名声,才将此事给压了下来。” 高裕听完,半疑半疑地瞧了同寿一眼:“这世上竟有如此不知好歹的蠢人?莫不是你那同乡浑说的罢?” “哪能呢?徒儿同乡亲耳听见的!她去收茶盏的时候,发现殿下的茶竟原封未动,可见是真气着了。” 同寿急得瞪大了眼睛,拍着胸脯保证。 “嘶...咱家还是不太相信。这样,你去跟你那同乡打听打听,那女子现下住在哪里,咱家亲自去看看。” 高裕抱着胳膊思索了好一阵儿,还是决定亲去看看,毕竟关系到太子殿下,可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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