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阴郁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堂下的鎏金浮雕香炉上,毒计渐渐浮上心头。 看着堂下一脸凛然的计云舒,她阴测测开口道:“死倒是不至于,只不过本宫前些日子不慎掉了副鎏金耳坠进这香炉中,你若是能把它找出来便算你大功一件,倒也不必进宫了。” 说着便微微抬头,示意身后的太监打开香炉盖子。 计云舒有些狐疑,这皇后突然这么容易就松口放她走了? 她一边怀疑着,一边拔下头上的簪子,准备拨开鼎炉里头的碎炭翻找。 才刚将簪子伸进鼎炉,果然就听见皇后冰冷残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必用簪子了,便用手罢。” 皇后说着瞟了一眼宋奕,她还怕她儿惦记这不知好歹的女子,不忍心要开口阻拦她。 却见他面色如常地坐在那儿,丝毫没有要出手阻拦的意思,便宽心了几分。 “母后,这万万不可啊!” 听见这骇人的命令,赵音仪当即伏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恳求,可首座二人皆是一个眼神都未给她。 计云舒静默着,将这幅场景看在眼里,刻在心里。 一个如此阶级分明,视人命如草芥的地方,还有这样一个人肯为自己着想,那便够了。 她心疼赵音仪,也心疼自己,只觉这滔天的权势与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更熏得她恶心。 她何尝不知,这香炉中压根就没有什么鎏金耳坠,只是皇后用来惩治自己不知好歹的借口与手段罢了。 若是在没穿越以前,她定是要一脚踹翻这香炉,破口大骂。 抑或是把说出这话的人,押到这通红的炭火上方,让她尝尝是什么滋味。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将簪子缓缓插回了发髻上,半阖了眼眸。 今日之事,怕不能善终了。 也好,也好,吃一堑才能长一智,过了这一劫难,她必定今生都远离这险恶之地。 “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还望言出必行。” 计云舒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清凌而坚定。 “那是自然。” 皇后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心下却是惊疑不定。 她就不信还真有人敢徒手抓炭火,最后定是要跪地求饶的罢?定是的罢?!届时她的脸面也有了。 宋奕早在计云舒开口时,就不再垂眸望着地面,而是死死地盯着她清绝漠然的侧脸。 他罕见地有些紧张,却也是跟皇后一样的想法,认为她最后定是要开口求饶。 是以,当计云舒毅然地将手伸进香炉中时,在场众人皆惊骇不已。 宋奕率先反应过来,他惊怒地起身一脚踢倒了香炉,猛地攥住云舒的左手怒喝道:“你疯了不成?!” 他眸光阴翳,扭头朝着殿外大喊:“快叫太医!” 在殿门处守着的高裕听见这声怒吼,倏而从眼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请太医。 “不必了!还望皇后娘娘信守承诺。” 计云舒紧咬牙关,强忍着手掌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灼痛,看向上座那雍容华贵的女子。 皇后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半点声音。 倒是宋奕,见计云舒一幅不顾死活的倔强模样,只觉一股怒火不可遏制地直冲脑门,冲得他理智全无。 “滚!滚出宫去!别让孤再见到你!” 宋奕猛地松开了手,全然不见往日的清冷自持,目眦欲裂地对着计云舒怒吼。 计云舒却未给他一个眼神,只淡淡行了一礼,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凤仪宫。 直至计云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口,皇后才慢慢缓过神来,却是不住地抚着胸口,似心有余悸。 “好烈的女子......” 赵音仪踉踉跄跄地追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计云舒受伤的手,恸哭道:“云荷,你这是何苦啊?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咱们找太医看看好不好?” “娘娘的好意云荷明白,只是眼下,这地方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计云舒垂下眼眸,语气里满是疲惫与厌恶。 赵音仪愣了愣,心中无比愧疚。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进宫遭罪的,是我不好......”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计云舒才反应过来,赵音仪可能曲解她的意思了,她从来都没有怪过她。 “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您且放宽心......” 计云舒赶忙开导她,可她只一味地沉浸在自责里,抽噎个不停。 安慰了半晌也不见好转,计云舒没了法子,只得妥协道:“不然娘娘还是带我去瞧太医罢,这会子疼得厉害。” 说着朝她抬了抬受伤的左手。 赵音仪终于停住了抽泣,擦了擦眼泪,连连点着头说好。 计云舒无奈地笑了笑,对着一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人,她着实狠心不起来。 ...... 正午时分,日头高照。 计云舒在琳琅和赵音仪的目送下,背着包袱出了承天门。 远处的扬子楼上,宋奕沉眸注视着宫道上那抹毅然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好半晌,他才收回目光,转头对着身后的凌煜吩咐了几句。 姜州药商? 凌煜疑惑之际也隐隐猜到了多半是跟那女子有关,他看了眼宋奕沉郁的脸色,默默领命退下。 计云舒漫步在车水马龙的长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行人,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她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明明是嘈杂喧哗的闹市,可她却觉得内心格外的宁静。 她回望了一眼远处巍峨庄严的宫城,莫名生出一股恍若重生之感。 “让一让,都让一让。” 身后忽而传来几句突兀的声音,计云舒回头看去,只见熙攘的人群中渐渐让开了一条道,两个面目威严的官兵押着一个身穿囚衣的女子正朝这边走来。 计云舒跟着身旁的人往后退去,待一行人从她面前走过时,那女子露出的侧脸让她惊诧不已。 而那女子也因认识她的缘故多看了她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 她的眼神里再没有往日的傲慢与不屑,只剩呆滞与空洞。 是了,琳琅曾说冬雪要被流放,却不想原来是今日。 计云舒的眼神落在她血迹未干的囚衣,以及一瘸一拐的右腿上,应是出来之前已经受过刑了。 周围的百姓有些窃窃私语,有些指指点点,左不过是在议论犯了什么罪,要被流放去哪儿罢了。 计云舒沉默着收回了目光,冬雪此人不好相与,她也没过多接触过。 虽然不知她具体做了什么得此下场,可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她自己做的孽,恶果自然也由她自己来担。
第018章 青龙图 远远地瞧见那熟悉的红漆双扇大门,计云舒内心涌起了一丝小雀跃。 几月未见,不知道彩梅那丫头看见她突然回来时会是什么表情。 稍稍走近,计云舒便发现守门小厮似乎是换了,如今是两副生面孔。 刚一踏上台阶,就见那俩人朝自己围过来,目露戒备。 “干什么的?”其中一人呵道。 “呃,我是府中奴婢云荷,是王爷的书房丫鬟。”计云舒急忙解释道。 “没听说过王爷书房有个叫云荷的丫鬟啊......” 左边的圆脸小厮朝着另外一人嘀咕了一句,计云舒听了个明白。 看来,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身份。 计云舒莞尔一笑,礼貌地朝他二人福了福身:“二位莫怕,我真是府里人,府里的膳房丫头彩梅是我好友,周禄周管家也认得我,二位随便寻他们其中一位来,便知我身份了。” 那二人被计云舒突如其来的礼数弄得有些不自在,那圆脸小厮,更是被计云舒的笑靥晃得莫名红了脸。 他讷讷地说了句去寻周管家来,便垂着脑袋一溜烟儿地跑了进去传话。 不消片刻功夫,计云舒就见到了那熟悉的中年男子,她笑着打招呼:“周管家。” “云荷回来了,怎么这般突然?也没听见王爷说过。” 周禄问完,又转头看向那俩小厮,道:“她是王爷的书房丫鬟,以后可莫在拦人家了。” 那二人皆讪讪地点了点头,计云舒看着哑然失笑。 “周管家也莫怪他们,是我回来得突然了,也没事先给王爷去个信儿,他们二人瞧着应当是新来的,不认得我也在情理之中。” “哈哈哈,行了行了,咱们进去说罢。” 周禄爽朗地笑了笑,边带着计云舒往里走,还不忘扭头嘱咐门外的二人好好当差。 回来养了一段时日的伤,计云舒发现她进宫这几个月,府里确实来了不少新人,书房也新来了两个小厮,一个叫书砚一个叫书墨,皆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这天计云舒一踏进书房,他二人就凑上来围着计云舒刨根问底。 “云荷姐姐,听说你要赎身了?是真的么?” 计云舒瞪圆了杏眼,似乎很是讶异,她动了动唇瓣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她还没跟周禄和宸王提这事呢,怎么连他俩都知道了? 书墨挠了挠头,犹豫着回答道:“是......是彩梅姐姐说的!她还让我俩劝劝你呢,说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外头多危险。” 彩梅...... 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计云舒暗自诽腹。 “这太平盛世,又是在京城,能有什么危险?你们啊太过谨慎了。” 她若是说自己不愿一辈子为奴为婢,只怕要被笑话心比天高,不自量力罢? 计云舒抿唇笑了笑,绕过他二人,开始擦拭书籍上的灰尘。 “话是这么说,可姐姐你出去了靠什么过活呢?可还有家人在京城?” 书砚这淡定寻常的一句话倒着实把计云舒问到了,虽说她如今小有身家,可这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若是没个赚钱的门路,就她这么些银子怕是很快就坐吃山空了。 更何况她还得寻亲,四下打点买消息,恐怕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如此看来,赎身这事儿还急不得,起码目前得先找到适合她独居的屋子再赎也不迟。 想到这儿,她倒是记起来书砚貌似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只是家道中落了才进了王府,正好向他打听打听哪处的地段便宜些。 她含糊回答道:“啊对,是有个表亲刚来京城不久,正四处找屋子呢。书砚你是京城人罢?你可知这京中哪处地段便宜些?” 书砚闻言,低头思索了一会,道:“若要便宜的,那得京郊四巷了。” 而后貌似想起什么,又反问计云舒:“你那表亲是男子还是女子?” 计云舒愕然地看着他,犹豫道:“呃,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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