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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何，瞧着她慎重的模样，方欣的心软了下来。 她刚想回答，便见苏九偏过了头，“算了，当我没问。” 少女鸦羽似的睫毛轻轻拨动，一闪一闪地撩人心弦。 苏九回过头，淡淡的冲她一笑，带着些安抚性的意味，“我给你把脉，看一下你的身体，如何？” 方欣犹豫地想要拒绝，就在脱口而出的刹那，她忽然想起刚刚苏九问她“为人父母，是怎么样的一种心境”。 当时的苏九，像是一个孤苦无依，执拗着寻找答案的孩童。 眼里的偏执并不是作假。 拒绝的话卡在嗓子里，方欣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了手。 罢了，她要是想对自己下手，也不会等到现在。 方欣勉强安慰着自己。 苏九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搭在方欣的腕上，她闭着眼，脸色平静，细细感受着自己的力量流过方欣身体所探知到的东西。 怎么会……苏九心下闪过讶异，面上却不显。 半晌，她收回手，眉目一弯，眼角含笑，眼里闪过细碎的光。 “是个女孩子。” 方欣兴奋地瞧着她，“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苏九望了望窗外，估摸着徐耀他们还没有结束，便继续同方欣闲聊起来。 “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非常健康，唔……你喝过很多补药吗？” 说到这儿，不待方欣回答，她撑着下巴有些好奇，“按理说不应该啊，以你的身体素质，早就应该怀上孩子了。可为什么会在搬到这个院子后，才有喜呢？” 方欣嘴角的笑意微僵，她迟疑道：“看过我的大夫都说，我体中带寒，月事不规律，又在岭南伤了身子，所以肚子才迟迟没有动静。” 这和苏九刚刚的诊断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方欣有些茫然。 这两边，肯定有一方在骗她。 苏九皱了皱眉：“你的月事是正常的，身体也很正常，并没有所谓的……寒气。” 苏九问她，“徐耀知道你怀孕的消息吗？” 方欣摇了摇头，“我根本就见不到他。自从我那次撞到他和梦玲之后，我府上的侍卫看守得更严了，连大夫都进不来。我出不去，更何况和他说这个消息呢。” 这孩子，本来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期盼。 现在却像个不速之客。 “那是谁告诉你，你怀孕的？” 苏九问道。 按照方欣的说法，她撞破那件事之后不久，就察觉自己有孕。 那么问题来了，在侍卫严防死守，大夫都进不来的情况下，方欣是怎么知道自己怀孕的呢？ 刚刚苏九给她把脉的时候，清楚的感知到，方欣的月事是三个月一次。 按照这种规律，她也就没有办法根据月事来判断自己是否有孕。 换个角度来说，方欣长期被别人灌输怀不了孕的思想，就算自己身体不对劲，也不会往怀孕方面去想。 那是方欣的心病，一戳就疼。 苏九凝视着方欣，“是谁给你把了脉，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方欣拧着眉，仔仔细细地回想一番，却是愈想愈心惊。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是谁说她有孕的，就是某一天，忽然之间，脑子里就有了——我怀孕了，这个念头。 苏九觑着她的神情，看出了什么，脸色一变，从窗沿上跳了下来，俯下身对上她的视线。 “看着我的眼睛，凝神。” 苏九话音刚落，方欣抬头的刹那，她的意识就溺在了苏九的眼中。 “专心。” 原本嘈杂，蒙着一层薄雾的记忆骤然被风吹开。 方欣清楚地回忆起来。 徐耀和梦玲的事带给她的打击太大，那段时间她格外的嗜睡，每日吃了饭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忽然有一天，那位算命的先生来到了她的屋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方欣本不欲搭理他，但他的下一句话却砸的方欣脑子都要炸开。 “夫人，恭喜您，有喜了。” 语气一板一眼，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不像贺喜，倒像是简单的通知。 正看着方欣回忆的苏九眯了眯眼睛，这个道士……有些不像人呢？ 动作精确到一丝一毫都挑不出差错，可以说是后天练得，习惯使然。但语气却掩盖不了，他的话语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僵硬。 苏九作为指挥官，长期和非人的人工智能打交道，只一句话，就听出了端倪。 回忆还在继续，道士的目光无波无澜，他淡淡道，“等攻略任务达到100%，一切就都结束了，您可以继续和您的夫君琴瑟和鸣。现在，就请夫人安心在院子里养胎吧。” 明明道士没有做什么，但方欣却双目失神，呆呆地站在原地。 道士见怪不怪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屋外响起离开的脚步声，在声音消失的那一刻，方欣陡然活了过来。 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眼中闪烁着泪光：“太好了，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第18章 我是你爹 回忆停在那儿。 方欣眼前一黑，回过神后，她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堪堪稳住身形，方欣慌乱地一把抓住苏九的手，“他……他说的攻略任务是什么？” 苏九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温柔的抚过方欣的眼角，一滴泪珠落到了她手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方欣情难自抑地哭出了声。 那些被困在回忆里的崩溃，委屈一股脑的蹦了出来，压得方欣泣不成声。 她哭了许久，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 苏九默默地陪在她身旁，始终一言不发。见方欣的情绪勉强稳定下来之后，她沉声道，“你没有做错。” 方欣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听见她平静的声音，“和离吧，离开这里。” 方欣下意识地摇头，“不行，我走了，我夫君怎么办？” 苏九：“你还没有意识到吗？” 方欣的心脏重重一跳，猛地往下坠。 “你的夫君已经死了，现在的徐耀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冒牌货。” “你胡说！”方欣的声音陡然尖锐，目光像淬了毒般死死地盯着苏九。 “他说了……他在完成任务，如果……如果任务对象死了，他们根本没法交代。不可能……是你胡说……” 方欣几乎是语无伦次起来，她执拗地不肯接受。 苏九怜悯地看着她，“抱歉，我的确骗了你。” 方欣察觉到了什么，松开攥着苏九手腕的手，跌坐在地。 “你没有怀孕。” 炸弹轰然砸下，方欣清丽的面庞上满是泪水。 “所有的真实都是伤人的利器，你……节哀吧。 方欣面无表情，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质问，只是平静的开口，“你从一开始就在试探我，对吗？” 苏九眼中闪过欣赏，不错，能在崩溃的环境下迅速恢复理智。 不愧是系统盯上的人。 苏九坐在椅子上，“没有一开始。说实话，听完你的话之后，我只是怀疑梦玲撺掇那位道士，想要把你支开，对徐耀下手。” “难道不是吗？”方欣反问道。 “当然不是。”苏九摇了摇头，“确切地说，他们的目标是你。” “我？”方欣觉得荒谬，她冷笑出声，“怎么，见我没有利用的价值，就连敷衍我都不找个好的理由吗？” 苏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信不信，我解开了你身上的记忆。明日午时，他必来寻你。” 苏九的笃定让方欣微微一怔。 这个所谓的“他”，毫无疑问就是那个道士。 “你……” 苏九站起身，“太晚了，我还有事要做。若我明日有空，就再来找你。” “若你没空呢？”方欣忍不住问道。 苏九戳破了她自以为是的美梦，现下，血淋淋的现实割得她心痛如较。 是啊，真实的世界伤人伤己，虚幻的世界却令人沉醉。 若是那位道士能让她再陷入一场美梦…… 苏九头也不回地从窗口翻出去，匆匆丢下一句，“那我便只能恭喜夫人，得偿所愿了。” 这是苏九今晚第一次唤她为夫人。 苏九对方欣的称呼，有小姐，有姑娘——可她明明已嫁作人妇。 方欣从地上站起身，来到铜镜前面，细细地打量着镜中人的面容。 女子面容憔悴，神色冷静，眉宇之间是毫不掩饰的锋芒，眼中是更胜一筹的尖锐。 苏九仿佛洞察人心的神明，只瞧了她一眼，就看穿了方欣的心思。 她知道方欣的挣扎，对此乐见其成，无所谓地抛下一句——“得偿所愿”。 可是，已经被真相刺穿的心，还能够再一次接受蒙蔽吗？ 苏九不知道，但不妨碍她好奇。 苏九是精神系的异能，可以通过不同的媒介去探取人们的记忆，操纵人们的意识。 虽然什么器官都可以，但苏九用得最多的，是自己的眼睛。 她总是固执地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去听，哪怕为此做了两年的瞎子，她也甘之如饴。 她确实没有骗方欣，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认为他们的目标是徐耀。 毕竟不管从哪方面看，他们针对的都是徐耀，和方欣搭不上丝毫关系。 但那也就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要封住方欣的记忆，还欺骗方欣，利用她最关心的孩子。难道折磨方欣，徐耀就会痛不欲生吗？ 当然不可能。 苏九下意识的否决。 当然了，她说的那句“徐耀已经死了”纯粹是临场发挥，说出来忽悠方欣得。 毕竟要是直接告诉她，她没有怀孕，肚子里的孩子是一厢情愿的臆想，那多伤人心。 不如在这之前先做一个铺垫。事实证明，苏九的做法多么正确。 方欣快速地冷静了下来。 苏九之后对方欣说的话，也只是她的一番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但是……没有证据那就去找出证据好了，反正她的直觉没有出错过。 一回生二回熟，苏九已经是入院爬墙翻窗的一把好手。 苏九脸上蒙着黑布，露出那双耀眼如星辰的眸子。 她落地几乎是悄无声息的。 四周寂静无人，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苏九的步伐倏然凝滞，她的目光定格在前方那个静默的身影上。 他穿着藏青色的长袍，矗立在夜色之中，孤独而坚定，仿佛与这寂静的夜融为一体。 “你是谁？”他僵硬的开口。 苏九气沉丹田，“我是你爹。”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我是人造的产物，并不存在生理意义上的父母。”那人一板一眼的回答，“所以你的回答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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