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柳修筠心中有些自责,向他投去了关切的目光,少年却红着眼来安慰他“让哥哥见笑了,没吓着你吧?” 柳修筠摇了摇头。 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没有休止,直到出门看见院内的柳修筠,才悻悻的收了声。 她从墙上取下一件蓑衣,摔门去了。 泪珠在三郎眼眶里打转,少年极力隐忍着。 柳修筠有些不好意思的开了口:“请大夫的话,大概多久能回来啊?” 三郎吸了吸鼻,若是正经赶路去请大夫,半个时辰也就回来了。可他娘那德行,她太了解了。 庄头住着个年轻的小寡夫,他娘但凡是出门,否管是往那个方向,都会绕道去那小寡夫家去一趟。 虽说那老大夫和小寡夫都住西头,可她娘每次都会在小寡夫家待上许久,都成了庄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这次不知要耽搁多长时间了。 他抬眼瞅了瞅这个漂亮的哥哥,他知道他担心屋里的妻主,可是这种事情,一是家丑不可外扬,二是他一个闺阁男子怎么能说出口呢。 只得婉转的说到:“去老大夫家要过河,刚下了雨,路也不好走,可能有些慢,哥哥得耐心等等了。” 柳修筠面露急色,却也没有旁的法子,只能点了点头。 三郎是个热心肠的,他瞅见柳修筠的袍子裙摆粘上泥泞,热心的提议道“哥哥的衣裳脏了,不如先换上我的吧。” 柳修筠低头看去,自己这衣摆上确实都是泥巴印子,应该是昨夜背着萧俪赶路,弄脏的。 少年用手背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柳修筠轻轻点了点头“那多谢你了。” 三郎领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转身给他找着衣裳,随口问道,声音还带着些哽咽。“哥哥是打哪里来的呀?” “是上京过来的” 柳修筠看着他将两身干净的衣裳拿出来,略略比较了一番,就将其中一套料子比较新的,递给了他。 “我听娘说,上京是最繁华的地方,我们庄上有个最漂亮的哥哥,叫如意,给一个上京城的女子饮马,被瞧上了,带他去了上京,给小侍儿得名分呢,一辈子不愁吃喝,还有人伺候着。” 柳修筠眸子中滑过一丝不解,接过了话茬“饮马,什么是饮马?” “我们这个庄子,因为靠近官道,好些当官的奶奶,做生意的娘子经过咱庄子,都会来咱这饮马整顿一番,所以叫饮马庄” “家中有儿郎的人家,见了贵人上门,就去伺候贵人的马儿喝水、喂草” “贵人进屋喝茶,吃饭,等贵人走的时候,儿郎就将吃饱喝足的马儿牵过来,然后跪下给贵人磕头。” “此时若是能得了贵人的青眼,赏了银子,当即就能跟着贵人走了。” 柳修筠一边换衣服,头一回听说还有这样的营生,手上的动作都顿住了。 三郎面上却是寻常,伸手替他解开腰封,道“哥哥别吃惊,这还算好的了呢。” “还有更离谱的?”柳修筠声音高了两度。 “有些家中缺银子的,还会让自家的夫郎去给人饮马。” “然后就跟人走吗?” “自然不会,家中还有孩子内务需要操持,那里能跟人走。”三郎摆摆手否定。 “若被贵人瞧中了,伺……伺候了,得些赏钱就罢了”说到此处,三郎语气中带了几分难为情。 柳修筠心下震惊无以言表。 他是官宦人家的男子,从小听父亲和教导,过了妻家的门,要贤惠温顺,主动给妻主抬侧纳侍。 男训上也这么说。 他记得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家中请了男夫子来教他男训和仪态,他那时候年岁小,不知事,只觉得男训上说的那些对男子的规矩都太束缚,心中抵触。 又听侍儿说,说寻常百姓家中大多是一个妻主只娶一个夫君,那时候他心中充满了向往。 还将这份隐秘的期望偷偷告诉了爹爹,爹爹却骂他傻,说寻常人家的腌臜事更多,让他死了这条心。 他白这一张小脸,不敢问那腌臜事是什么。 没成想现在有机会窥见一二。 只要身为男子,不管什么出生,在这世道活着,都是苦。 那三郎呢?他也在这饮马庄子上,是不是也有这一天。 他心中猜测,目光不由的看向了三郎的面上。 三郎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他过了春天就满十五岁了,依着他娘那意思,也快了。 三郎的沉默,柳修筠明白了几分。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了下来,憋的人喘不过气。 他自己都是难保,那里帮得了他呢。 三郎抬起了小脸,面上的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愁,连那看上去就欢乐的小酒窝,此刻也没了甜美的模样。 二人说话间,三郎帮柳修筠换好了衣裳,他身量高,穿着他的衣服小了几分,好在冬天的衣服宽大,勉强能穿。 即便是不合身,可配上柳修筠那挺拔的腰板,和花朵般的脸庞,也将这朴素的衣服穿的好看了。 三郎从不知道,原来自个的衣裳还能这么好看。 他看向柳修筠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哥哥这么漂亮,你的妻主也是仪表堂堂,真是般配呢。” 样貌般配,身份却已经天差地别了。 柳修筠语塞。 寻了个由头,不再谈这个事情“谢谢你的衣裳,我得去看看我妻主醒了吗。” “行,我陪着哥哥一块去吧。” 柳修筠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柳修筠就发现萧俪已经醒了,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柳修筠面上的喜色溢于言表。 他快步上前,关切的问:“萧娘子,你感觉怎么样了?” 跟在身后的三郎顿住了脚步,眸中滑过一丝诧异,哥哥他为什么不叫妻主呢。 门外也穿了了推门声,片刻她娘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面上汗津津的。 三郎心中泛起了嘀咕,他娘怎么这么快能回来。 她身后却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三郎定眼瞧了瞧,心中叹息,难怪啊。 她娘将那寡夫和大夫一块带来了。 三郎一向不喜这个小寡夫,他行事做派都妖妖娆娆的的,说话也捏着一股子劲儿。 偏偏她娘最吃这一套。 他叫了一声娘之后也没搭理他了。 可那小寡夫一双眼睛却在他身上打转,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一般,看的他心里发毛。
第22章 柳修筠最先瞧见赵桂枝身后的老者,迫不及待的开口“劳烦大夫来替我妻主瞧瞧吧,现下人已经醒了。” 萧俪猛然听见柳修筠叫妻主,眸子都瞪大了几分,目光投到了他面上。 柳修筠面上微微泛红,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羞赧,不敢和她对视。 不大瓦房屋子里男男女女站了不少人,除了柳修筠,萧俪一个也不认识。 三四十岁的女人嗓门大,对身侧的大夫说“王大夫,你给瞧瞧吧,就是这小郎君的妻主受了伤。” 她这话虽对着大夫说,眼神却在柳修筠身上转。 萧俪眼底一瞬间聚起了阴霾,有一类人,天生就带着一股威压。 赵桂枝背上凉津津,只觉得榻上的萧俪,比县令奶奶还要吓人,不敢造次,老实的收回了目光,缩着肩膀站到了一旁。 王大夫一把年纪,比常人多见了些世面,知眼前的女子身份不简单。 提着小心,上前给是给萧俪把了把脉,又恭敬的问“可否让我看看娘子伤口。” 萧俪垂了垂眸子,默许了。 门口的三郎和小寡夫见状退出屋内避嫌。 柳修筠也下意识的侧过了身子。 王大夫轻手轻脚,解开了伤口,仔细观察了一番,点了点头:“昨晚上用的黄芪和牛黄很对症,继续用着就行,另外我在给开两幅清热解毒的药方,熬着喝个几天,就行了。” 萧俪收了周身的威压,笑着向面前的大夫颔首道谢。 大夫收拾了药箱,拱手告辞。 赵桂枝早就呆的不得劲,循着这个由头说要送送大夫,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屋内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萧俪看着边上的柳修筠。 昨夜她有感觉,柳修筠背着她,跌跌撞的她走了很久。 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柳修筠侧着脸,萧俪的目光久久的落在他身上,他面上越发不自在,期期艾艾了半响,才转过身来,埋着头,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看她,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正常“你昨夜昏过去了,情势所迫,我才给他们说,说……你是我妻主。” 声音越来越小,‘妻主’二字如蚊蝇一般。 此时的柳修筠像个鹌鹑一般埋着头,越发的可爱了。 昨天是小哭包,今天是小鹌鹑。 萧俪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目光落在他身前,绞着的指节上,白嫩的指节上赫然两道红痕,分外明显。 眉头皱了起来,语调有些冷“你手怎么了?,过来我看看” 柳修筠目光落在自己的指节上,才发现那两道红痕,经过一夜,居然越发的明显了。 他将手垂在两侧,罩在袖子中,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昨晚上牵马儿的缰绳勒出来的,过两天他就自己好了。” “过来我看看”萧俪的话温温柔柔的,却不容人拒绝。 柳修筠对萧俪的关切心中本就不排斥,甚至还有几分欣喜。 矫情了片刻,便慢慢磨蹭到了萧俪的床边。 将一只手递到了她面前。 萧俪瞅了瞅,眸中滑过一丝心疼,她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将柳修筠另一只手牵到了面前。 仔细端详了一阵,轻轻给他吹了吹,语气温柔“还疼吗?” 那酥麻的感觉传入四肢百骸,又归入无尽的虚空之中,像是东风吹皱了春水,泛起了一阵阵延绵不绝的涟漪,柳修筠只觉得腰肢都软了。 面上腾的充满了血色。 萧俪抬眼察觉到他面上的变化,心道这女尊的男子,真是害羞。 她轻轻的将手给放下,说“趁着大夫还没走,你快去让他给你开一点膏药敷着。” 柳修筠聂懦的说到“不必麻烦,过两天他自己会好的。” 萧俪摇了摇头,摸索着腰侧,一个荷包出现在了她的手上,萧俪笑道“还好银子没丢。” 她将荷包整个递给柳修筠“这钱你拿着,去付了医药费,其他若有需要打点的,你看着打点吧,等我伤好之前,咱们应该是要暂时住在这了。” 柳修筠接过荷包,面上还是呆呆愣愣的。 萧俪觉得,打离了船,柳修筠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时不时地发呆。 出言提醒“快去吧” 柳修筠愣愣的出了屋,他悄悄看了看袋子里,有一小把金瓜子和几个碎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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