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幼时,刚刚失去母亲的谢荼生性敏感,不喜与旁人接触,是顾茹娘这仅仅年长她两岁的大姐姐带着她走出了失母之痛。 顾茹娘常常约着她去顾家玩耍,顾家夫人 对待她亦如亲生一般疼爱。 后来谢荼凭着自己的努力,成长为京城之中贵女典范,顾茹娘也一如既往地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她对顾茹娘的情感是复杂的,因此重生之后,她并未主动去联络此时应当感情尚可的顾茹娘。 不承想,顾茹娘主动来寻她了。 “顾姑娘可是如往年一样想约姑娘外出踏青?”典心提着只百宝食盒凑了过来,“上回见顾家姑娘,还是年节时候,这是顾姑娘亲手做秋日藏着的桂花糯米团子,来送给姑娘您吃呢!” 谢荼喜甜,特别是喜爱那些带着各式口味的糕点。 顾茹娘的手艺极好,谢荼吃惯了她的糕点,竟然连飞仙楼里卖的糕点都进得不香了。 “顾姐姐说她将随着顾夫人去隆山寺小住,问我若是有空,可与她去做伴。” 谢荼松开手中的信笺,抬头望向典心:“你与顾姐姐身边的桃心谈得来,去问问顾家姐姐几时出发,定的是哪几间厢房,再让预订厢房的小厮去一趟隆山寺,就说我们谢府想挨着顾家。” “是。”典心依依不舍地放下食盒,走到门前频频回头,“姑娘,能不能给奴婢……留一小块?” 谢荼大笑,那些笼罩在她脑袋上的乌云瞬间被吹散。 对于顾茹娘,她问心无愧,她们俩之间的友谊走向,就顺其自然吧。 没有什么人会一辈子守候在自己身边,来往皆是过客,内心不必太在意,最重要的是应当珍惜眼前人。 日头渐高,益晖堂的丫头仆妇们一早也忙了起来。 因着谢老夫人潜心礼佛,此次又是去参加禅会的,所以丫头们便捧了好些佛书出来,在太阳底下晒着,准备装进箱笼中一起带进山。 暖阁里,谢老夫人正在同王氏说着话。 “这京城里头有权有势的人家,门楣太高,芸丫头是个好的,可进了那高门大户里,总是矮人一截,日子过得不会有多舒坦。” “所以这次我没有特意相看那些侯门伯爵府里适龄公子,只在三四品官吏人家中挑选,芸丫头有个官至宰相的伯父,想来那些人家也会高看她一眼。” 谢老夫人虽然没有在高门后宅里讨过生活,可她来了京城这么多年,多少也听说过一些高门大户里妻妾相斗的事情。 她不屑同那些手中沾染血腥的夫人们打交道,也怕自己段位太低惹了笑话,因此就一直闭门在府中礼佛。 反正她的儿子品阶高,那些看不上她的人倒也不敢到她的面前来嚼舌根。 可谢芸毕竟只是谢愉恩隔了房的侄女儿,若是谢芸日后在高门里受了委屈,谢愉恩这位大伯,也没法出面替她讨回公道。 但是官阶低的人家,定会忌惮谢愉恩在官场中的影响力,多少会顾忌些脸面,定不会多为难谢芸。 所以,她一直更倾向于在门户低些的人家里给谢芸说一门亲事,风风光光地把她从京城谢府里嫁出去。 谢老夫人的想法是好的,她推心置腹,替谢芸着想颇多,可她低估了王氏母女俩攀高枝儿的想法。 “婆母说得极是,可若是高门户的夫人们看上了咱家芸丫头,难道咱们还藏着芸丫头吗?” 王氏将手中的帕子按在膝头,柔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芸丫头幼时就有老道士批命,说是她日后会遇到贵人,贵不可言,我一直没说只是不希望将她养成眼高于顶的性子。” “原本咱们一家只安稳待在兖州过活,如今托了婆母的福,能从兖州进京,又跟着老夫人有去隆山寺听禅的机会,我昨日辗转难眠,既害怕又期待。” “若当日那老道所言当真,那么咱家芸丫头的婚事,只怕不会普通。” 王氏捏着帕子,神色平平地说出一番话,却惊得谢老夫人心中一跳。 她难掩脸上的讶异,开口追问道:“是何时的事情,怎么家里没有递个信的来?那老道士批命可准?” 王氏笑笑柔声解释:“只是个路过的老道士,神神叨叨地对着芸丫头说了一通,当时吓得芸丫头大哭了一场。老爷差人去找,大家伙只说没再见着。” 谢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心道只怕是个骗钱的江湖老道。 可下一瞬王氏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继续淡淡道: “原先我和老爷不甚相信,只当他是个骗子。” “可是后来,县太爷家的小孙子突然得了病暴毙而亡,县里有人开始传说,那老道士原本也给小公子批了命,说他过不了多时就要病亡,当时那老道是想把那位小公子带回山里修行的。” 王氏放下茶盏,摸着手指上新得的玛瑙沉声道:“只不过县太爷舍不得金孙,这事儿就没成。” “那小公子病亡后,批命的事情才被传了出来,我和老爷才相信了。” 谢老夫人面色严肃:“这种事情,还是宁可信其有。” 她沉吟片刻,手中的佛珠转了又转,这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我让童妈妈给你拨五百两银子,你带着芸丫头上街置办些首饰衣裳。” “隆山寺这几日说不定就会有贵人到访,到时候芸丫头能有何造化,就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王氏不置可否,垂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明。 这“道士批命”的说法当然是她胡诌的。 她来了谢府几日,看出了谢老夫人虽然很是维护他们三房的人,可的确也是个不喜欢争强好胜的性子。 否则以她身为谢愉恩的生身母亲的身份,早该把谢府上下拿捏在手中了,甚至在京城的贵妇圈里也应当有一席之地。 可这次去隆山寺的行程,她却让谢荼拿着谢愉恩的帖子去预订厢房,一点儿特事特办的特权都没有。 谢荼那丫头能结交到什么达官贵族呢? 即便是有相熟的,谢荼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拱手让给堂妹妹谢芸啊! 所以,王氏和谢芸两人在房中一合计,编出了这么一个“有贵人提携,贵不可言”的命数来。 谢老夫人拜了一辈子的佛,对这些怪力乱神本就很是相信。 更何况她们还把兖州县太爷家早夭的小孙子的事情装点了一番,令那道士的披言看起来更有说服力。 如此一来,谢老夫人一定会倾尽全力帮着她这位“贵不可言”的孙女找门很好的婚事。 王氏和谢老夫人又商量了一阵需要带出门的物件,拿了童妈妈捧上来的一匣子银票,这才规规矩矩行礼告退,回了暂住的朝晖堂。 小丫头们忙前忙后地也在收拾着物什,谢芸则坐在屋里翻着谢老夫人新赏的首饰。 “祖母那儿的东西好是好,就是样式太老。” 忽然瞥见王氏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便知道母亲此行是把她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如何?祖母可是信了?” 谢芸屏退屋子里候着的丫头,上前一步扶着王氏坐在乌木雕花暖榻上,笑吟吟地问道。 王氏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慈爱道:“你母亲亲自出马,哪能有办不成的事儿?” “你祖母深信不疑,还出了五百两银子给我们母女置办行囊。” 谢芸一双莹润眼睛陡然一亮:“当真?那咱们快些出门去逛逛那东市,我早就想去看看如今京城里都有哪些时兴花样子了。” 王氏按了按她的肩头,笑道:“不急,等吃了午饭,我再派人去门房套车子。” “你如今得的首饰,若有不喜欢的老旧样式,也一并带着出门,去铺子中融了重做应当也是可以的。” 谢芸摇了摇头:“母亲错了,祖母赏的那便是情分,我不该随意更改样式,我还得戴着那些时常去祖母跟前儿晃悠,有谢荼那些明晃晃的首饰作对比,祖母会更加怜惜我们母女。” 王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嗔怪道:“还是你有心,这就听你的吧。” 谢荼自是不知道朝晖堂那边又在谋划着什么。 出去送消息的吟心和典心,前后脚气喘吁吁地掀开帘子跑进了屋。 典心不知道谢荼此前和姜鹤的来往,一脸焦急地对着谢荼说道: “姑娘,姜家那位祖宗也眼下也住在隆山寺,说是给他病中的母亲祈福。” “这该怎么办?那祖宗没个正形,若是知道姑娘您也去了隆山寺,会不会又做些出格的举动来?” 典心想起上回在隆山寺遇见姜鹤时,他当众掀起帘子轻佻问候的场景,心就突突地直跳。 这厮若再次冲撞她家姑娘,她究竟能不能上前给人揍上一顿? 第26章 东市 午膳过后,朝晖堂那边的王氏母女俩就拿着谢老夫人的牌子,去门房要了辆马车出门。 谢荼正捏着银箸在重峦院的暖房中制香,闻言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奇怪道:“她们母女俩要去哪?” 王氏母女俩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怎会突然在去隆山寺之前出门子去? 吟心心细,之前便找了朝晖堂的小丫头问过话,上前一步轻声回禀道: “老夫人拨了五百两银子给三夫人,说是给芸姑娘置办行头用,她们两人要了马车,是往东市的方向去的。” 吟心谨慎地瞥了一眼谢荼,好在她的脸上除了惊讶没有旁的表情。 谢荼和谢老夫人在谢府相处十几年,在年节之外谢老夫人别说给银子了,就连一针一线都从未恩赏过,这心实在是太偏颇了。 谢荼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她手中的银箸压着香灰动了几下,突然停下,眼底含着一丝狡黠笑道:“五百两银子,在京城的铺子里置办行头,我的那位好堂妹可能根本不够用吧。” 吟心一愣,继而心领神会地扯着典心一同退了下去。 王氏和谢芸自从来了京城后,还没有上街转过。 黑漆平顶马车从谢府坐落的四喜胡同驶出,往热闹的东街奔去。 一路上,谢芸听着街边热闹的哟呵声,全然忘记自己要装扮得沉稳些,偷偷掀开了车帘子往窗外看去。 京城里头的街市,同兖州果然有所不同。 一些年节时候才会出现在街头的杂耍艺人,眼下京城的街头就有好几家商铺前,就聚着杂耍人热热闹闹地在表演着。 而其余家店铺全都使出浑身力气一般,展示出各种花样在门口招揽客人。 “人人都说京城里头纸醉金迷,是个十足的销金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谢芸的一双丹凤眼里满是艳羡之色。 王氏慈爱地看着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无妨,等你寻个好夫婿,我和你父亲在这城里置办一座宅子,便能长久地定居在京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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