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了半瞬,陈全搀扶着姜鹤,主仆俩再次从那扇窗牖直接翻了出去。 谢荼准备去开大门的手缓缓落下。 也是,若姜鹤从他屋子里大大方方地走出去,那守在门外的典心,大约当真要拿着棒槌追着这浪荡子爆锤一顿了吧。 谢荼摇了摇头,只当这孩子是喝多了走错了屋子。 却不知,姜鹤刚刚翻出窗牖,那双醉醺醺的眼眸立刻变得一片清明。 陈全缩回搀着他的手,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姜鹤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借着酒力往谢荼的屋子里钻。 他明知道这于礼不合,也非正人君子所为。 可他心中烦闷得紧,只觉得这世上只有谢荼的身边才能找到安心,所以想也不想就钻进了她的屋子。 幸运的是,她似乎也有心事,靠在床边许久都没有发现自己。 不巧的是,就当他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被忽然转身的她撞了个正着。 不过,他刚才在屋子里说的那些话,当真全是快要把自己憋疯了的东西。 他不能摆脱纨绔的形象,自然也不能被谢家选为“相看”的对象。 正是知道谢家来隆山寺之意,即便是知晓谢家老夫人偏心至极,只是为了那个名叫谢芸的丫头相看,他心里也是醋得紧,整个人都快要发疯了。 强压着自己的怒火,才不至于当众阴阳出来。 事实就是,谢老夫人不帮她相看,可旁人却会相看上她啊! 她那么的好。 再者,如今姜家似乎当真是如同被逼入了死胡同,而母亲长宁郡主却一心寻求出口,甚至干脆束手就擒等死。 可他身为人子,不忍心看着母亲为了家族牺牲。 更何况,难道母亲如那背后之人之愿,心甘情愿赴死之后,那人就能放过姜家,放过他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那人在等着一个让母亲焦心、担忧、伤心的机会。 姜鹤只能想到,也许那背后之人就要对姜家父子三人下手了。 谢荼刚刚如何说的? 回头与那人拼搏一番,杀个措手不及,总比一步步困死在里面来得强? 这也许的确是个办法,但首先要说服母亲接受治疗。 他实在是不能接受亲者痛、仇者快这样的结局。 “公子,可是要回凌烟阁?”陈全觉着他们一直蹲在房顶上不是个好主意。 若是被人察觉,他们岂不是成了那梁上窃香偷玉的伪君子? 姜鹤微微颔首,抬脚往凌烟阁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去把薛素叫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陈全露出一脸苦色:“薛大夫日常便喜欢以逗趣人为乐,我们被他当作逗趣对象整了好几次了,公子还是叫季明送人来吧。” “也就只有他才能吃得消那位薛大夫了。” 姜鹤闻言一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叮嘱了一句:“盯着宝珠公主,谢姑娘这里若有异动随时来报我。” 陈全称是,心里想着,谢姑娘这边最大的危险,可不就是你吗? 可他这句话也只敢烂在肚子里,万万不敢说出来。 ———— 薛素来得很快,顺便还带来一个还算好的消息。 他的确已经找到了彻底拔除长宁郡主体内毒素的方法。 只不过这个方法需要长宁郡主心甘情愿地配合,否则反而会加速毒素在她体内的扩散。 薛素不敢轻易尝试,只得先和姜鹤说清楚治疗的风险。 姜鹤面色平静,点点头道:“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再同母亲说说。” 他觉得,母亲的心结在于父兄二人的安危。 她一定是怕,如若自己有所抵抗,被那背后之人知晓,那背后之人会对父兄二人下手。 姜鹤低头揉捏着自己的手指,问季明:“此前给兄长那边传的信可有消息?” 边关近日战事吃紧,月氏一族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边境,时不时地派出一支小队突袭边境小村落。 他们驯养了豺狼,带着野兽肆意撕咬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可他们来得快跑得也快,大梁朝廷对此很是头疼。 朝堂之上,众臣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 主战一派多为武将,或有亲眷在边关效力的官员,月氏一族这种恶心至极的打法,便是在不断威胁 着边关百姓以及边关将士们的性命。 谁也不知道月氏下一次突袭会采取何种残忍之法,残害那些鲜活的生命。 主和一派却多有顾虑,他们认为,如今大梁历经了几次旱灾洪灾,国库早已亏空,倘若这时候拔营同月氏一族开战,粮草便是首先需要考虑的事情。 若是早些年风调雨顺,大梁根本无须退缩,定远将军父子上阵,直打到月氏一族老巢剿灭都是可以的。 可户部尚书连连摇头,其他的文官自然也不敢多言。 季明垂头回话道:“为避免被盯着姜府的人注意到,所以我们的人特意绕开了官道驿站,眼下已经失了踪迹。” 姜鹤抬眸,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季明的身上。 季明心头大骇,忙跪在地上道:“是属下的疏忽,属下这就启程去找。” 此时,散漫坐在软榻上的薛素突然开口: “公子莫急,季明此时贸然去寻,反而会打草惊蛇,那个送信的人是季明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手,又带着我制作的毒包,寻常人根本等近不了他的身,公子不如静待其变。” 姜鹤垂下眼,掩盖住眼中的眸色,微抿唇角道: “可若是因此信件丢失,牵连到边关的父兄,该如何?” 薛素蹙眉,压低的嗓音中包含着有种莫名的定人心的情感: “公子当务之急,是要开解郡主心头郁结。只需解开这个急症,姜氏一族即将面临的所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姜鹤侧眸看了他一眼道:“薛神医可知,入了此局,便没有脱身之法。” 此前他们刻意避开彼此的身份,并没有言明薛素医治之人姓甚名谁,就是不想把薛素拖进来。 可这段时日,薛素以“此毒独特”为由留在府中,翻阅医书,种植草药,绞尽脑汁研究治疗方法。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姜鹤一直都没有点破。 “公子若是信任在下,在下定不辱使命。”薛素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姜鹤觑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季明,继续问道: “那你现在可以说说,你和那位邹神医是什么关系,又是为何特意引起季明的注意,跟着他回到京城的呢?” 原本还一脸风轻云淡的薛素听闻此言,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向姜鹤。 第37章 遇险 姜鹤问出那句话后,屋子里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也不急,随手从一旁的黄花梨书架上摸下来一本地志游记,撩开衣袍一角坐在了靠窗的书案前看了起来。 季明被自家公子的那句话震得心头直跳,却也不管陈全也正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跟着问了一句:“你故意的?” 薛素咽了一口口水,哑着的嗓子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陈全左左右右来回看着他们两人,好不忙乎,亲眼见到被军棍硬打二十仗的硬汉季明红了眼睛。 他后退了两步,凑到了自家公子身边,好奇道: “公子,这……什么意思啊?” 姜鹤坐在圈椅中,单手抵着额头,头也没抬,根本不搭腔。 陈全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得站直了身子,重新盯着季明和薛素二人看。 季明又问了一句:“你的伤可是早就好了?” 薛素眼神蓦地一黯,沉默着点了点头。 季明眼圈儿都红了,面露痛苦地闭了闭眼。 待他睁开眼,眼眸中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留在将军府,公子吩咐你的事情就要办好。” “之后有任何需求,只管去找陈全或陈朝,我本就不负责你住的飞霜院,还有旁的事情,就不多和你有牵扯了。” 在薛素还在怔忡的时候,季明已经抬脚准备去打开房门了。 “不是,你等会儿。” 薛素叫了出来,嗓音不复之前的沙哑,反而是趋于小姑娘家的娇嗔。 “你……你摸都摸了,难不成,想赖账?” 季明耳朵瞬时染上一层绯红,脖颈更是红到了衣领之下。 陈全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问他身边竖着耳朵看戏的公子:“公子,那,那,那位薛神医,是个姑娘啊?” 姜鹤冷哼一声,算是回答了他。 薛素尖着嗓子叫道:“我的的确确是邹神医的关门弟子,你满城打听我师父的下落,我便是不想知道也很难啊!” “我的确是故意接近你,可我受伤却不掺一丝假,伤口是你亲手包扎的,难不成我还能自己捅自己一刀?” 陈全缩着脑袋支着一只耳朵在那头听着,心里想的却是:对啊,万一是你自己捅的呢? 季明抿着嘴巴不说话,很显然,他也在犹豫薛素这次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承认,我的伤的确早就好了,可谁让我医术高明呢?” “可我就算伤好了,你也得对我负责吧?” “进将军府之前,我是当真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我以为你只是个求医问药的世家大族子弟,谁能想到你竟然把我带进了定远将军府里。” “所以我当然想逃走啊,可你不就把我给捉回来了吗?还被你家公子抢走了身上的毒药,把我关在那飞霜院中。” “你让我好好给你家公子办事,我哪件事办得不对了?” 薛素越说越觉得委屈,大眼睛眨巴眨巴,掉落好些颗珍珠砸在地上。 “从小到大,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我何时被人欺辱至此。” “你这时候说不管我就不管我了,那我也不管你家公子的事情了!” 薛素面露落寞神色,嚷嚷着要脱离姜鹤这艘贼船。 姜鹤终于把手中的游记放下,神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道:“季明依旧负责你薛素院中事,我也不追究你故意接近我府中人的事情。” 姜鹤轻轻摩挲着书页,沉吟道:“兄长那边的消息,我会让陈朝去跟踪。” “你只要帮我做一副解药出来,我自有办法让我母亲心甘情愿配合治疗。” 季明猛然转头看向自家公子。 可姜鹤漆黑的眼眸中,满是不容他拒绝的命令,他只得垂下眼应道:“是,公子。” 薛素那边见到季明低头,倒也不闹脾气了,立刻应下姜鹤的要求: “解药可做,只还差几味药材,我要去庐秀山上去寻找。” 姜鹤淡淡颔首:“我让季明陪你去寻。” 季明紧抿着唇角,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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