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雪啧了一声,同她边走边说,“那还说,自然是你帮一个我帮一个咯。” 青芜重重点头,“那我要帮君侯还是帮姑子?” …… 殷陈听着两个小丫鬟的私语,无奈叹了口气,这两人说得活像她同霍去病是夫妻吵架,两个孩子要跟谁一边似的。 她双手握住紫竹箫两端,两手以不同方向一拧,紫竹箫从中间分开,两边而相接的部分,泛着银光,原是几片薄刃。 刃细薄如发丝,紧贴着箫管内壁,呈锯齿状分布,这是殷川特意为她而制的防身兵刃。 她检查了薄刃利度,又往刃上洒了些细细药粉,才将两半箫管接了回去。 霍去病寻出那日叫姨母给的齐溪档案,他点了点眼前齐溪的名字,元朔四年七月,冲撞王夫人致其早产,幸母子平安,念齐溪服侍太后有功,贬入永巷,永不得出。 这其中疑点重重,进宫那日他同她说,或许他们的敌人是同一个人,他不希望她是自己的敌人。 他对敌人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东院内,殷陈吃过朝食后,正在伏案抄书,青芜忽然凑近,点了点她鼻尖,急声道:“哎呀,姑子流鼻血了。” 殷陈抬手摸向鼻下,一片粘湿。 青芜连忙抬起她的下巴,“姑子仰头不要动,我去叫医者。” 殷陈抬手捏住鼻子,瓮声瓮气道:“我自己就是医者,不必费心了。” 青芜停住步子,又回来将她的下巴抬高,“姑子听话,医者不自医。” 殷陈听着平时怯生生的小丫头拿这句话唬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宅中的医工很快被青芜拉着来了,医工扛着药箱急匆匆赶去东厢,见那流血不止的小姑子已经站在院中晒太阳了。 “青芜,这就是那流血不止的伤者?”他气喘吁吁问道。 青芜拉着他往偏房去,“我们姑子刚刚流了很多鼻血,吓人着咧!医工快快给她开个补血药。” 医工被扯着往偏房去,硬是开了个补药,才提着药箱离去了。 青芜看着药方,才终于松了口气,“我阿母便是一直流鼻血,止也止不住,流血流死了。” 殷陈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脑袋。 经由青芜一番忙活,半日便打发了过去,午后,殷陈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此次,她又回到了那个炼狱一般的匈奴营。 她已然明确知道是在梦中,却仍旧止不住颤抖,眼眶也拼命向外涌出泪水,马蹄声如影随形,她拼命往前跑,身侧传来女俘的哭声。 一匹马眼看着便要踩踏上她单薄的脊背。 殷陈没有回头,她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像是鸡子从高处跌落到石头上,鸡子壳瞬间碎裂,那声音很轻,却生生在脑海中炸开。 她若是回头看去,会看到少女痛苦扭曲的脸,像是摔碎的鸡子黄,还有她轻飘飘的,无法拼回去的壳。 淌了一地的黏稠的鸡子清。 匈奴人的嬉笑声越发逼近,就如在耳边,殷陈知道,他们在玩一场捕猎游戏。 而这群少女是这场游戏的猎物,仅此而已。 殷陈回头看去,骏马的阴影正笼罩在头顶,那巨大的马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 马上那张匈奴人的笑脸,耳边回荡凄厉哭声,殷陈恍然想着,那哭声好像是从他那张大笑的口中传出来的。 在她死去的前一刻,视线尽头隐约出现一道身影。 剧烈的疼痛过后,周围一切逐渐消弭如烟。
第16章 救人 殷陈猛地睁开眼,盯着床榻帐顶,窒在胸口的气终于挤出,胸口那股疼痛丝丝缕缕散开。 她起身,背后洇湿一片。换了身衣裳出门往东市去,那原本在长街尽头的算卦摊子已经人去摊清,只剩一个破碗。 “请问,原本在此摆摊的方士去哪了?”她寻了一圈,没瞧见李少君,于是转头问边上的摊贩。 那摊贩狐疑看了她一眼,“哪来的方士?我怎的不知道?” 见了鬼了。 殷陈转身离去。 从都厕方便完的小摊贩回来,连连朝那人道谢,“多谢啊,我这肚子闹得真不是时候。” 那人舒展了身体,“不碍事。不过,这旁边原来是有个算卦摊吗?” “哦,是有的,不过他今日好似被人请走了。怎的了?” 那人挠挠头,“方才有个姑子来寻他来着。” 霍去病午睡起来,一阵恍惚,他掏出枕头下的香囊,本欲丢掉,啧了一声,穿上衣裳,策马往东市去。 走到那街口,却也寻不到那人了。 他看向摊贩,还未问出口。 那摊贩立刻开口:“郎君莫问了,这没甚么算卦摊。” 霍去病蹙眉,“你怎知我要问甚?” “方才还有个小姑子过来问,现在应当走不远。”摊贩话音未落,只见那小郎君拨马转身离去。 “多谢。” 他一路打马出了厨城门,却见横门桥上人满为患。 “何故拥堵?”霍去病看着横门桥上那一堆人,蹙眉问道。 城门校尉还急于疏散人群,见是他,立刻回禀,“禀君侯,有人落水了。我已着人去疏散人群。” “为何不去救人?”他翻身下马。 城门守卫被他诘问,战战兢兢道:“已救上一人了,只是还有一个孩子不会泅水卡在水中间,正在想办法营救。” “疏散之事等救完人再说。”他沉声下令。 “诺!” 殷陈本欲去往城外案发的破屋看看还剩什么线索,却被人群堵在城门口,河岸边一个浑身湿透的妇人跪地,不住朝边上的官差磕头道:“求求各位,救救我女儿,她还在河中!” 她往河中看去,河流中央有一处显眼的凸起,那是个正抱着浮木的孩子。 那浮木好似被什么卡住了,暂时没被冲走,但湍急昏黄的水流带着汹涌浪花,将那截浮木打得起伏不定。 也有人往河流中丢绳索,可绳索入水便被河水冲走,根本够不到那孩子。 横门桥是由数千根交错巨木钉入河底固定,若是这孩子被卡入桥下,必定会死。 横门桥下有几个桥洞,但只可供一瘦小身材的人泅水而过,且靠近桥洞的地方水流湍急,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入桥底。 因此路人们虽有心去救,但谁也不愿将命搭上。 渭河岸两边也有人拿了木棍往里伸,可那孩子离得太远,够不到。 整座桥被水泄不通,两头已经有许多行人被堵在桥头。 有人叫道:“可有会泅水之人?” 殷陈咬了咬牙,对着边上那拿绳索的人道:“将几根绳索结成一根。” 她迅速脱下外衣,将耳饰取下,拿起绳索绑在腰间打了个活结,“待我将人捞起,你们便拉我上岸。” 说罢一咬牙从岸边一跃而下,少女甫一落入水中,就如一片树叶般被径直冲到桥底附近。 殷陈呛了好几口水,嗓子里一片火辣到胸口蔓延。 而她这一果断举动引得周围人惊呼一片。 霍去病也听到了入水声。 他生得高,只见一身着中衣的女子正奋力往那落水孩童身边游去。 她身形清癯,发丝披散在水中,显得那张脸越发苍白分明。 霍去病目光一滞。 城门兵顶此刻才搬了梯子来,霍去病看着水中的身影,沉声吩咐道:“去桥下游水流缓些的地方准备进行接应。” 那几人看向河流中间,应了声诺便扛着梯子往下游去。 桥上众人也将目光锁在那少女身上。 拉绳的几个男子见状迅速往上游靠去,不让她滑入横门桥底。 殷陈被强大的吸力不停往桥底吸去,还好腰间的绳索将她拉离了旋涡,她平稳住呼吸,逐渐靠近抱着浮木的孩童。 女童脸色煞白,仅凭着求生本能抱着浮木,她的小脸不时被浪花埋过,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殷陈靠近,才看到了那卡主浮木的东西,原只是一节树桠被水下生出的水草缠着,而那树桠又卡住了那段浮木。 她心跳加速,不断吞吐呼吸,那水草眼看着就要断了。 殷陈往前泅去,水流不断地将她往下冲,拉绳的男子们慢慢将绳索放松,小心配合着她的动作。 手脚开始乏力酸麻,她与孩子越靠越近,几乎就快摸到孩子的手了。 腰间突然被扯住。 绳索不够长。 殷陈浑身冰凉,心中一悸,不防被水流冲远,与女童越离越远。 看着水下那如同悬于一发的浮木,殷陈抬手解开绳索。 没有了绳索的牵制,她打了个旋,迅速往桥底滑去。 岸边桥上的人见她解开绳索,纷纷惊呼:“不要命了!” 她解开绳索的行为无疑是送死。 霍去病手紧握成拳,她想要通过桥洞。 而那抱着浮木的孩子也在这一刻被水冲着迅速顺流而下。 刹那寂静一片。 众人的心被紧紧揪住,停住了呼吸。 众人心中已经凉了半截,死死盯着桥下看,心中明白水中两人几乎没有了生还可能。 只有那妇人哭声喑哑,几近昏厥。 殷陈往下扎了个猛子,沉入水中,她屏住呼吸,胸口憋得几近窒息,奋力向上露出水面,终于得以将胸口的憋住的气换下。 而那孩子此刻也松开了浮木,眼看着就快要没入桥下。 她奋力向前,手脚被树枝划开,时不时有滑腻的东西在光裸的脚踝边划过。 带出一片血红。 她拼尽全力,耳边是自己越发快的心跳声,双眼开始恍惚,在她几乎支撑不住要晕厥的那一瞬,手终于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 一瞬后,孩童被她托出水面。 众人看到水中身影浮出水面时,瞬间松了口气。 “姑子,好样的!”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欢呼。 殷陈听到了人们的声音,她换了口气,不敢有丝毫松懈,将孩童和自己的手臂绑在一起,看准时机往最近的桥洞游去。 桥洞极狭,黑洞洞的,望不到头。 她没有犹豫,左手将孩子往上举高让她的脸露出水面得以换气,深吸一口气往桥洞钻去。 黑暗迅速将她吞没。 似乎又回到了梦境中,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有无数只手将她撕扯着,叫嚣着要她死去。 “这样漂亮的眼睛,可惜生错了地方。” “闯闯,莫要睡!” “为何你还能活着?死了不更好?” “殷陈,求你,求你顺从他们,匈奴会将你杀了的。” 脑中不断回荡起了从前场景,她猛地咬唇,有坚硬的东西划过裸露的皮肤,涣散的意识被疼痛拉回。 下一瞬,视线豁然开朗。 殷陈松了口气,下意识将孩子举出水面,防止她再度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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