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不懂楚霁川是何等身份,他只知道面前的是他的两个客人。 他也不懂上朝是不能带着孩子的,但是他知道面前带着孩子的大人看着很是和善。 “这是您闺女吧?长得真俊呢!” 小贩看着楚霁川安静的模样,出言夸道。 陈岁桉听着小贩的夸夸,与有荣焉,这哪里是夸楚霁川长得俊呐,这是在夸她啊! “到底还得是你们这些大官儿的孩子乖巧。”小贩将胡饼递给陈岁桉,继续夸道。 乖巧…… 陈岁桉咧了咧嘴, 拿过胡饼略带尴尬的走了。 她仔细看看黑莲花沉默的模样。 果然是很具有欺骗性。 陈岁桉将不辣的胡饼递给楚霁川。 接着把油纸掀开一个角,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她边咀嚼边招呼楚霁川:“吃啊, 怎么不吃呢?” 楚霁川看着她的吃相, 有些嫌弃的别过脸。被塞进小手的饼一口都未动过。 陈岁桉看了看他嫌弃的目光,又环视了一圈周围。悟了。 黑莲花还挺看重形象。 “那我吃地优雅一些。”陈岁桉舍弃吧唧的吃法, 开始小口小口咬着饼,自认为模样优雅。 “不是吃相,大庭广众吃东西, 这不合礼节。” 听到黑莲花讲礼节, 梦里他被教规矩的画面又有脑袋里冒出来了。 狗屁的礼节。 “你不需要守那破规矩。”陈岁桉愤愤咬了口饼, 气哼哼的。 什么烂人,不上小黑莲上桌吃饭,不给小黑莲吃饭发出声音,让小黑莲吃剩饭还把筷子摔到小黑莲脸上。ͿŜĜ 烂人。 说着又觉得自己带着点怒气的语气不太好,压了压情绪,示意他往前面宫墙看。 “你看那。” “怎么了?” “那里站着一排的大臣。”陈岁桉解释。 “我自然看到了。”他又不瞎。 “你不好奇他们为什么都背对着你?”陈岁桉把脑袋凑近,小声问他。 楚霁川不明白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有何好疑惑的:“自然是因为他们怕我。” “打赌,他们背对着你有别的原因。”陈岁桉自信满满。 “我从不赌。”楚大人拒绝了。 陈岁桉看着他,露出了同情的目光:“小赌怡情,你又丧失了一份快乐。” 说罢不提赌的事情,抱着楚霁川就过去了。 她走过去加入他们,面对宫墙的背影又多了一个。 旁边人余光见到来人了,没待转头便招呼着:“你也没吃完啊,往里边靠靠,莫要被他看见了。” 陈岁桉嘴巴里的胡饼还没咽下,龇着一口白牙笑眯眯的:“莫要被谁看见了?” 旁边狼吞虎咽的文官儿扭头,看到的就是笑成花的楚大人。 他仓惶后退,吞咽到一半的吃食像是卡进肺管子。他咳也不敢咳,手里的饼也不要了,后退几步就要跪下来。 这番大动作吓到了陈岁桉,她也后退,躲了躲他行礼的动作:“不必,不必行此大礼。” 接着抱着楚霁川去了没有什么人的角落。 这些人什么毛病啊,动不动就跪下的。 “你看到啦,大家背着你是在偷吃早食。吃东西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陈岁桉耐心给他讲道理,接着把最后一口胡饼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你想吃就吃,没人能管你。” 带着油渍的手拍了拍楚霁川的脑袋,欠嗖嗖试图占他便宜:“我这个爹都没有管你,别人更不行。” 楚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算不上友好。 陈岁桉已经掌握了在老虎头上拔毛的技巧,转移他的注意力。她把楚霁川手中的胡饼推到他嘴边,慷慨激昂道:“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饼在嘴边也不得不咬。 楚霁川带着奇妙的感觉,咬了一口自己从不会吃的胡饼。 不知道是用了陈岁桉身体的缘故,还是这饼被陈岁桉特意叮嘱不要加辣的缘故,咬进嘴里的一口竟真的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第一口饼皮居多,在陈岁桉灼灼目光下,楚霁川试探着咬下第二口。 带着汁水的肉馅塞了半个嘴巴,淡淡的胡椒味中和掉了肉的油腻,肥瘦相间的馅儿只剩鲜美。 “好吃吧?”陈岁桉满眼期待。 楚霁川顺从心意,点了点头。 陈岁桉像是得到了鼓励,背后的尾巴都快摇起来。 虽然陈岁桉现在站在了角落,但是周围的文武官都的余光都在她身上。 平日里的楚大人站在那里虽看着风光雨霁,笑的和善,实际上像是冰山远隔云端,靠近一步如置冰窖。 被他的目光黏住像是被伺机而动的蛇盯着,毛骨悚然,完全不知道他下一刻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今日的楚大人着实有些奇怪。 他不像阴暗角落的蛇,倒像是…… 家里养的长毛小狗,见人就会摇尾巴那种。 陈岁桉自然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她不是很舒服地换了姿势,又靠近楚霁川的耳边小声道:“他们都很怕你吧?” 以她为圆心,五米为半径的圆里面,不见活人。 杀伤力实在巨大。 楚霁川点点头:“自然。” 陈岁桉叹了口气:“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楚霁川回想了一下自己未夺权之前,他也是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皆是如此。”他回答着。 “那这也太孤独了些。”陈岁桉低头感叹,“都没有人同你聊天。” “不需要,他们太过聒噪,说起话来吵得头疼。” “那我也聒噪?” 陈岁桉歪着头问。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询问黑莲花对自己的看法。平心而论,她在黑莲花面前的话确实不少,这也是性格使然,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楚霁川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陈岁桉聒噪吗? 是聒噪的。 他甚至没有见过比她还跳脱,还吵闹的孩子。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头疼的感觉,也没有太多的不耐烦。 他将这一切归于陈岁桉实在很有意思,像是一泓活水,流进了无波的枯井,从此枯井借这泓水看到了外面从未见过之景。 “你与她们还是不同的。” 一样的聒噪,但是不会吵得让他头疼。 不,楚霁川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有让他头疼的时候,比如在她哭的时候。 像个吸饱水的海绵,一戳就淌水。 他又想起了放在书桌上的《吾儿记》。 不知道要换身多久,他还没有学会养孩子。 书不能放在她那里,还是该拿回自己这边才能放心。 - 陈岁桉没有想到,黑莲花不去找事,事来找黑莲花。 “臣以为,女子不应当入太学。” 祭酒满身正气,一字一顿。他话是对着陈岁桉说的,目光却看向楚霁川。 陈岁桉用着楚霁川的身体,看祭酒的眼神里带着敬仰。真乃神人,她刚把老虎毛捋顺了,她就过来薅老虎屁股上的毛。 从没见过出气筒子长了脚会自己跳上来。 楚霁川笑了笑,眼神洞悉一切:“你这话的意思怕不是为了阻止女子入太学,是为了阻止我入太学吧?” “公主万金之躯,臣不敢。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学自然也有太学的规矩。”祭酒嘴上说着漂亮话,实际根本没将陈岁桉放在眼里。 陈岁桉只觉得出气筒子在作死的路上越跳越远。 “哦?太学的规矩?”楚霁川轻笑了一声,声音软绵附和他:“自然,太学的规矩祭酒说了算。” 祭酒挺了挺腰背。 楚霁川依旧是笑着,说的话却带着冰碴子:“若我执意要入呢?” “公主,后宫不可妄议朝政,臣想,此事大约还是轮不到公主做主的。” 听到此处,陈岁桉知道,帮黑莲花撑腰的机会来了! 她以为自己拿的是攻略救赎本,没想到是霸道总裁本啊! 陈岁桉将楚霁川抱的更高了一些,自己的胸脯问更挺了些,拿捏着霸总装比的强调故作深沉:“她做不得主,不知道我能不能做这个主?” 祭酒可不怕陈岁桉,但是对楚霁川是带着恐惧的:“公主戏言,楚大人不必当真。” 他想着,补充着:“臣认为,公主年幼,且尚未启蒙,不宜入太学读书。” 楚霁川给陈岁桉请私塾的事情虽未闹得沸沸扬扬,但他们这种官阶的还是有所耳闻的,知道陈岁桉连区区一首诗都背不下来的人不在少数。 “她启蒙了。” 陈岁桉没听懂祭酒话中隐含的鄙夷,帮黑莲花讲话,也帮自己证明。 听到此话,祭酒转身对着楚霁川:“不知公主可否通读了《礼记》、《诗经》?” 陈岁桉想了想被自己释义地驴唇不对马嘴的那句话,和只能背的下一首的诗,心虚又沉默。 楚霁川看着祭酒像看着一个死人。若他此时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哪里还能容得他在这里大放厥词。 不过也无妨,眼下用着陈岁桉的身体,他照样能让这不知好歹的人闭嘴。 楚霁川在陈岁桉的臂弯里点头:“自然。” 陈岁桉偷偷拽了拽他的猫猫衣服,试图给他使眼色。 你是通读了,但是我还不会啊? 祭酒继续问:“《左传》、《春秋》也读过了?” 陈岁桉又拽住了楚霁川的猫猫衣服,这回可别说了,这两本她连书面都没打开过。 楚霁川不管陈岁桉,还是点头:“读过。” “那《公羊传》、《谷梁传》呢?” 楚霁川不甚在意:“略通。” 陈岁桉快把楚霁川的小猫衣裳扯坏了,苍了个天的,这羊羊猪猪的这是什么,这回她连名字都没听过。 他自己是装上了,等身体换回来还是不得自己去太学,自己去丢人。 祭酒是完全不相信陈岁桉通读了这些书的。他嗤笑一声,拱手行礼:“既公主说已通读,臣斗胆请教。郑伯克段于鄢,克之者何?” 楚霁川饶有兴致:“杀之也。” 祭酒完全没想到能听到准确的回答,明褒实讽的话就这样被吞进了嘴里。 他继续问:“杀之则曷为谓之克?” 楚霁川不假思索,对答如流:“大郑伯之恶也。”① 祭酒冷汗隐隐下来了。 他是笃定了公主不通这些,才会出言相问。如今公主对答如流,他骑虎难下。 陈岁桉看看祭酒,再看看楚霁川,两个人讲的话她没有一句能听懂。但是她知道,这个太学是非去不可了。 她心里像吞了黄连,苦哈哈的。 一向短见的她这次想的相当长远,她甚至想到了和黑莲花换回身体之后,自己在课堂回答不出问题被群嘲的模样。这是太学,不是小打小闹的私塾,黑莲花那么招人恨,仇家很多的。他们拿黑莲花无法,说不定就会拿自己开刀。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7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