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好玩,便应了,那小娘子举止有度,瞧着是个腼腆的,大概是推辞不过,便当场说了一首诗,你猜怎么着?” 余老夫人打趣看向萧言卿。 萧言卿无奈摇头,“猜不出来。” 余老夫人笑道:“那小娘子说出诗后,被那几个坏丫头笑话了一番,说她对仗不工整,小娘子面皮薄,红着脸说是实在不会,她就背了一首诗集上的诗,‘万树寒清色,红枝出墙头,谁记春风夜,暗香浮影踪。’还说是你早年作的诗,她觉得好就记住了。” 说完,余老夫人打量身旁的男子,心里略微紧张。 今日这事她虽然压下去了,但难免会有人往外传,到时若是传出余家和萧家不和,哪怕萧言卿不生气,也不是美事,这也对余家未出嫁的几位小娘子名声有损。 萧言卿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异样。 见余老夫人看着自己,他一脸头疼的按了按额角。 余老夫人一顿,“真是你写的?” 萧言卿无奈一笑,“您也知道,我年少时候最怕作诗了,在此事上格外缺乏灵气,没少被老师骂。” 那诗他还记得,是抄了师兄的课业交上去的,后面被发现挨了三大板子。 这事他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三郎那孩子偷抄了他曾经做的课业拿出去炫耀,没想到最后还被她给看到了。 余老夫人笑弯了腰,“你呀你,可是把人坑惨了,人家今日背了你的诗遭好一顿嘲笑,急得都快哭了。” 萧言卿哭笑不得。 余老夫人又指着炕几上的桌屏给萧言卿看,“这是那位谢娘子的贺寿礼,真是一双巧手,两面都不一样呢。” 说着翻动了一下屏面,一面是绣着松鹤,一面绣着猫戏绣球。 萧言卿看了一眼,确实精巧,色彩鲜明,灵活生动,图案上仙鹤、黄狸花猫毛发逼真,眼球有神,几乎可以假乱真。 余老夫人愧疚道:“是我辜负了谢娘子的好意。” 萧言卿笑笑不语。 余老夫人不知几个意思。 送走萧言卿后,余老夫人唤人进来,“送一份厚礼去萧家,再送一份薄礼去谢家,就说是谢娘子的礼物我很喜欢,其他的不必多说。” 谢家小门小户,还不够资格让她低头,送礼已经是看在萧言卿的面子上了。 嬷嬷点头应是。 老夫人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脸色冷了下来,“将四丫头禁足一个月,不准她再与沈家丫头来往。再跟大夫人说一声,这段时间就好好管教子女,管家之事就交给老二媳妇吧。” 想到今日的事就忍不住后悔,“也是我糊涂,竟跟着一起胡闹起来。” 嬷嬷安慰,“四姑娘也是被人当了枪使。” 余老夫人脸色难看,“沈家丫头害人。” 嬷嬷退出去之前,看向炕几上的屏风,“这个怎么处理?” 余老夫人皱眉,没了刚才在萧言卿面前表现出来的慈爱模样,一脸糟心厌恶道:“给萧老夫人送去,再送几味药材过去。” “是。” 晚间,余家大爷忙完回房。 大夫人黑着脸坐在梳妆台前没动,见夫君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脱了衣服就要上床睡觉,忍不住抱怨,“娘实在是偏心,我到底哪里不如老二媳妇了?突然要收走我的掌家之权,还让我好好管教子女,芳儿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她老人家生气?非要这般给我没脸?这让我以后如何在府里立足……” 余禄正素来疼爱小女儿,若是平时听到这话,肯定又要心疼一番。 没想到这次竟然跟着一道翻脸,直接冲大夫人骂道:“女儿就是被你教坏了,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什么?那沈家丫头竟然想要抢夺有妇之夫,仗势欺人,逼迫谢探花娶她进门。” 大夫人被骂得一愣,“这……关我们芳儿什么事?” 余禄正气得脸通红,“要不是你养的好女儿,那谢探花的妻子怎么会来参加娘的寿宴,怎么会让萧参政刚好撞见沈家丫头欺负人的一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余家的孩子呢,这事要是传出去,谁还敢与咱们家结亲?” 大夫人吓得脸发白,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女儿问她讨要请帖的事,说是邀请一位新认识的好友,顿时反应了过来。 余禄正见妻子脸色有异,便知女儿这事不冤枉,又是气得一阵心口疼。 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床,拿过架子上的衣物,径直大步离开。 大夫人见状,忙问:“这么晚你去哪儿?” 余禄正没回,摔了门走了。 很快婢女回来报,说大爷去了姨娘那里。 大夫人气得趴在梳妆台上委屈哭泣,既气女儿识人不清,又气被剥了掌家之权被人嘲笑,现在连夫君也与她拗气。 怨恨大骂,“沈心玥着实可恨。” —— 次日上午,陈遇带着两个小厮去了松雪斋。 萧言卿正在书房里练字,得了应允后三人进去,里面没有其他人。 四爷站在长案前,一手执笔,一手抚案。长案四面平式,内翻马蹄足直落地,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清供。背后是一架绘着冬日老叟江中独钓的独扇大插屏,插屏两边是靠墙而立的红木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 室内左侧里间靠窗处,摆放着一张罗汉榻,两边各有张正方高脚摆架,上面是盆莲碗。罗汉榻中间是炕桌,上面放着哥窑定瓶插花、棋盒、香炉和一本倒扣的书。 罗汉榻脚踏旁边是一个茶炉,饮茶用的托盏上盖着纱罩,后面墙上挂着一张古琴和两柄长短不一的剑。 陈遇低头禀报,“四爷,方才余家送来了一些礼品,有一尊白玉博山香炉、一台歙砚、一卷卫夫人的真迹、一件双面湘绣桌屏以及一些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大夫人让我把香炉、砚台和卫夫人的真迹送过来,桌屏和药材送去老夫人那里了。” 萧言卿执笔的动作一顿,抬头问了一句,“双面绣桌屏?” 陈遇不太确定的点点头,“是。” 他以为四爷会问卫夫人的真迹,四爷很喜欢王羲之的字。 “对,有一面绣了猫和绣球,十分灵动精美。” 萧言卿嗯了一声,“卫夫人的真迹留下,其他的送去我私库里。” “是。” 陈遇将手里的匣子放在长案一侧,准备带着两个小厮离开。 旁边突然传来一句,“去老夫人那里将桌屏讨要过来。” 陈遇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一眼,不过还是道:“是。” 等人出去了,萧言卿手上力道一重,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遇仙正点门口,徐逸好像扔了她几包药,昨日桃林里,他看见她穿着朴素,与其他女子穿金戴玉不同,身上似乎没有什么首饰。 想必手头并不是很宽裕。 “算了。” 萧言卿看着被毁的字,摇了摇头,这并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 那几包药,随后可以让徐逸给人送过去。
第11章 结伴 谢家也收到了余家送来的礼品。 一盒子芳珍斋的糕点、一盒香、一对玉镯、两支玛瑙金丝钗以及两匹料子。 送礼的余家婆子说:“老夫人很喜欢娘子送的屏风,夸娘子手巧的很,这些东西还请娘子收下,算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 田氏站在旁边看得笑眯了眼,恨不得立马扒拉进自己怀里。 谢瑜紧紧拉住她的衣服,不让她丢人。 孟椒收了礼物,笑着表示感谢。 人一走,田氏就问孟椒要,还美其名曰给她保管。 谢瑜气道:“娘,这是人家送给嫂子的。” 田氏冷哼,“要不是我儿出息,你嫂子能去参加宴会吗?” 孟椒听了笑,对谢瑜温柔道:“娘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料子极好的,放着也是浪费了,这次参加宴会,席上的夫人穿着都十分亮眼,只有我显得寒酸,想着日后参宴的机会还有很多,刚好可以拿来做两身衣服出门穿,不能给郎君丢脸了,这料子和镯子我就留下了。” “娘身子不好,这香一看就是好东西,给娘用最好不过。这两支钗给妹妹,妹妹也大了,该打扮打扮了。” 说着直接将钗插进了谢瑜发间,笑着夸赞,“真好看。” 又将怀里的香和点心给了田氏,“点心给郎君吃,郎君每晚忙到很晚,填填肚子。” 田氏看看孟椒怀里的料子,又看看女儿头上的发钗,心里不舍。 镯子就算了,应该不值几个钱,但料子一看就很贵,“需要做这么多衣服吗?” 孟椒说:“前几日焦娘子送来帖子,邀我去府上玩没去成,我准备过些日子邀她去金恩寺,听说金恩寺求子灵,焦娘子家里富裕,每次都是穿金戴银,我也不好总穿旧衣服给郎君丢脸。” 关乎儿子的体面,田氏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尤其椒娘还想着孩子的事,只好悻悻道:“那就多做几身衣服吧。” 孟椒抱着料子回屋,看到站在耳房门口的冬生眼热看着她怀里的料子,对上孟椒的视线,讨好笑了笑,“娘子。” 孟椒对她平静道:“等你什么时候生了孩子,自然有份的。” 说完便推开门进去了。 跟在后面的谢瑜听到了,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进屋后,她拿出一支钗要给孟椒,“嫂子也没什么好的首饰,而且还经常出门,我又不出门,戴着没用。” 孟椒没要,“戴着没用就收起来,以后当作陪嫁,你哥一心扑在公务上,娘身子不好顾及不到你,你得给自己提前打算,以后不管嫁给谁,身上都要有钱傍身。” 听到这话,谢瑜坐在桌前闷闷不乐,“以前我觉得哥哥嫂子是天赐良缘,可现在看见哥哥这般对嫂子,我都不想嫁人了。” 孟椒收拾料子的动作一顿,犹豫道:“世间男子这么多,总有适合你的。” 谢瑜抬头看孟椒,“嫂子,你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 “哥哥……要和别人生孩子。” 孟椒笑了,“有什么好难过的?京都城的贵妇人,谁家后院没几个妾?便是穷人家的男子,在外面沾花惹草也多得是,世道便是这般,要是都计较这些,女子岂不是不活了?” 谢瑜听了不说话。 她生长在黄竹村,家家户户都是一夫一妻,从小觉得男人就应该娶一个妻子,虽然也听说县里有些大户会纳妾,但那些距离她太远了,她也只当个闲话听听, 可是来了京都城后,还没等她适应这边繁华的生活,就发现哥哥变心了,嫂子还给哥哥纳了妾,家里不再像以前一样拧成一股绳,大家都各怀心思。 她心里有些难过,她很想回到以前,哪怕穷点苦点,但真的很开心。 孟椒见谢瑜神情失落,想了想还是走到她旁边道:“不管你哥哥以后有多少女人,我都是他发妻,是孩子的母亲。你现在大了,迟早要成婚,这里也不是黄竹村,有些事情你得想明白,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有了孩子,你其实都是一个人,遇到事情你谁都靠不上,只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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