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膝下儿女俱全,且数量不少,早没了争宠的心思,对府中姬妾一视同仁,但凡怀上孩子都善待。不过跟大部分贵族家庭主母一样,比起侍妾,她也更能接受娈童。 因为娈童不能生育,且得宠时间也就一两年,等长了胡子,骨骼变大了就会失宠了,这样的人连通房丫鬟都不如,就是消耗品,谁会在乎消耗品? 所以只要齐王不沉溺,不耽搁公务,她甚少管他如何宠幸娈童,哪怕耽搁开枝散叶都不打紧,府里孩子够多了,再多就养不起了。 她捧着茶盏,眉头紧皱地问:“你怎么知道大王从府衙回来,就去书房跟如意寻欢作乐了?”如意是齐王娈宠的名字,从第一个开始,都换了好几个了,始终都叫这个名字。 侍妾气呼呼地说:“奴的丫鬟亲眼看到的!” 齐王妃淡淡道:“亲眼看到的?” 王妃堂屋里其他有名位的孺人、媵人皆垂目不语,一些没名分但入府时间久的侍妾也都低下了头,大家连呼吸声都放轻了,整间屋子安静得只听到那侍妾高昂的声音,“是的!奴吩咐丫鬟在二门看着,看着大王跟如意去了书房,她才来回报的!” 齐王妃抬手轻抚额头,“轻点声。”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规矩,当着自己的面都敢这么高声说话,也是自己脾气好,换成别家早打死了。 齐王妃的乳母捧着放温的灵芝茶,递到了王妃嘴边,王妃就着她的手,慢慢地喝了半盏灵芝茶,侍立捧巾的小丫鬟立刻上前,替王妃轻轻按干了唇边的茶渍。 侍妾傻乎乎地看着这一幕,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每见一次还是很震撼,也是入了王府后,才知道天下有这么尊贵的人,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当然这句话也是她来王府后才知道的。 齐王妃喝完参茶,又慢慢坐直身体,偏头对乳母微微颔首:“处置了。” 乳母恭声应是。 顷刻之后,后院便响起了闷闷的哭喊声,孺人、媵人们坐着,侍妾们站着,大家皆脸色苍白看着庭院里,被堵了嘴杖刑的丫鬟。 而刚才还高声说话的侍妾,已经瘫软在地上,小嘴微张,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齐王妃的乳母板着脸说:“下次再有私窥主子行踪的,就不是杖毙了!记住!在王府大王、王妃就是我们奴婢的天!奴婢敢窥探主人行踪,活活打死是便宜了这些贱胚子!”
第三百七十五章 齐王的委屈(四) 乳母的杀鸡儆猴,不只吓到了不懂事的侍妾,连王府其他不安分的主人、下人们都敲打到了,一时间府上上下都噤若寒蝉,连府里养的小猫小狗都不乱叫了。 乳母等丫鬟板子打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才允许众人离开,这时大部分人已经站不稳了。 大部分都是养在深闺的弱质女流,平时也有打骂下人的,甚至还会把下人撵走,可这么直面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打死还是第一次。 主人尚且还能瘫软在地上,下人却还要强提精神,将主人扶回房间,许多人一离开那个院子便崩溃了! 乳母这时先回院子洗漱,换过所有的衣服,又熏香后才去王妃房里,轻声说:“王妃都警告过了。” 齐王妃这会已经换了常服,褪下了首饰,脸也洗干净了,正懒洋洋的靠在隐囊上发呆,听了乳母的回报,抬首“唔”了一声,叹气道:“都是些不安分的,还要用这种来敲打,真是平白作孽。” 乳母说:“那也是那小婢造孽,跟我们何干?她现在敢窥探王爷行踪,下次就能犯更大的错!” 齐王妃转着手腕的玉镯,这是她身上唯一没取下的首饰,是及笄礼那天祖母给她戴上的,刚戴那一年还能拿下来,后来就取不下来了,她也不想取下来了,但凡要想事情了,或是遇到烦心事,就想摸一摸。 她轻声说:“陛下迟迟不再立太子,大家都急了。” 乳母垂首不语,朝堂大事不是她能插嘴的,王妃也不需要自己说话,只要听着即可。 “可太子又算什么?陛下能废第一个太子,就能废第二个太子,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陛下觉得大王能托付。”齐王妃喃喃道,心里却很清楚,天底下就不可能有让天和帝满意的太子。 哪怕是他现在最宠爱的萧珩都不行!当了太子,就是从言行举止都要被天和帝挑刺的人,太子的身份就是原罪!所以与其让齐王当太子,还不如维持现状。 横竖齐王当不当太子,自己都占不到半点便宜,她太了解这位夫君了,礼贤下士、和善可亲都是对外人的,吃苦受罪的都是自家人,尤其是身为正妻的她,更是要做众人的表率。 自打嫁到王府后,齐王妃除了亵衣,别的衣服都只穿用缯布料子,但凡只要不出门,一直都是穿旧衣的,别人的旧衣都是半新不旧,顶多洗过两三次的,她是纯旧衣,刚嫁进来时陪嫁衣服都还在穿。 衣服都是如此,佩饰更是别说了,除了手上这只取不下来的手镯外,在家头上只戴绒花、佩饰都是黄铜,少有的几件贵重头面,不是皇后赏赐就是自己陪嫁。 齐王府当然不穷,可谁让齐王“性情简朴”,他是天潢贵胄、是男人,怎么简朴都不能简朴到自己身上,就只能在妻子身上简朴了。 齐王妃嘴上不说,心里很明白,就齐王这性子,哪怕登基自己也没好日子,唯一能让自己舒服的大约就是当太后了……不过这想法太过大逆不道,也只敢心里想想罢了。 齐王妃沉吟好一会,乳母始终站着没动,她轻叹一声,“阿媪,坐下休息一会。”她一出生就是乳母照顾的,都相处二十多年了,感情比亲母女还好。 齐王妃私下对乳母从来没任何架子,不过乳母总是恪守主仆本分,不会有丝毫逾越。齐王妃挺喜欢乳母如此,她心里待乳母再亲厚,两人也有主仆之分。 自己在齐王府、宫里也没外人见得那么风光,未必能完全保住乳母,她这样是最好的自保。不过也只要分寸上把握好便是,礼仪方面无须太严苛,“这里也没有外人,不用这么拘谨。” 她已经快一年没跟齐王同房了,频繁的生育让她疲惫不堪,且膝下已经有那么多孩子,也不想再挣命生儿子了,只想活着好好照顾孩子。 即便齐王守礼,每逢初一十五都来自己院子,她也大部分让院中丫鬟侍奉。齐王妃跟齐王分两个院落居住,不过她不住主院正房,只住西厢房,正房是留给齐王的。 她的知情识趣很得齐王喜爱,以前没孩子时候,她也乐得哄着齐王,事事贤惠,可现在许是生了儿子、有了依靠,她开始腻味这种生活了,越发不耐烦应付他了,不然也不会主动住在西厢房。 乳母道:“奴婢不累,时辰不早了,王妃喝了珍珠汤便歇下吧。” 齐王妃讶然问:“哪来的珍珠汤?”她多思多虑,晚上总是睡不好,母亲心疼自己,挑了上好的珍珠,让人磨粉送来,让自己睡前喝一碗。 不过前段时间,齐王听说崖州珠农的悲惨遭遇,就吩咐府上妻妾都不许佩戴珍珠首饰,连齐王妃的珍珠汤都停了,怎么现在又有了。 乳母说:“是皇后让人送来的。” 齐王妃没吭声,明明阿家这么聪明,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乳母一面喂着王妃喝汤,一面轻声说:“大王今天入宫了,问了郑家同萧家联姻的事。” 齐王妃挑眉:“大王知道了?”萧郑联姻的事不仅皇后知道,她也知道,她跟郑皇后想法也一致,现阶段萧珩并不是齐王的对手,而是可以拉拢的合作伙伴,所以很有默契地都瞒着齐王。 以前没跟萧珩合作,是因为油盐不进,大家想巴结也没法子,现在愿意跟人合作了,莫说是郑家,就是齐王妃都有心娶个萧家的女儿,或者娘家嫁给女儿去萧家也行。 乳母微微颔首,“大王是怒气冲冲地离开宫室的。” 齐王妃轻啜了一口珍珠安神汤,把两个在舌尖打转的字咽了下去,怒气冲冲地离开皇后宫室?先不提皇后要怎么寒心,就是外人,也只会觉得他不孝,忤逆生母! 她就不明白,以前明明还不算太蠢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因为没了废太子、没有对手,所以人松懈了?“知道他跟皇后说了什么嘛?” 乳母将齐王跟皇后对话大致说了一遍,她们的人当不了皇后心腹,只能远远站在宫室外听,那人听觉优于常人,才能大致听个大概。
第三百七十六章 齐王妃的委屈 齐王妃安静地听着乳母说完,居然还轻轻地笑了笑,“听着像是他会说的话。” 乳母垂眸,可不是!大王别的本事没有,冲着自家人耍威风的手段层出不穷。她想着自家姑娘,在家里何等金尊玉贵,入了王府后,又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心里就难过。 曾几何时,姑娘连喝碗珍珠汤就不行了?偏偏这些事,谢家还不管,连皇后都会关心地送补药过来,谢家还要姑娘以夫为天,命她听从齐王的话! 家中夫人想补贴姑娘,还要私下偷偷送来,都不敢过明路。乳母知道,谢家那些人就是不想管姑娘!不过他们让姑娘为家族讨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了? 乳母满脸心疼地看着卸了浓妆后,掩不住倦意的姑娘,她太累了! 齐王妃的确很累,不仅心累,身体也累,王府那么多事务,每一样自己操心,怎么可能不累?尤其是现在齐王这么沉不住气,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也不是不想规劝,只是齐王连郑皇后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自己的?她吩咐乳母道:“以后这种琐碎的小事,不用打听那么详细,能听便听,不能便听,她长期留在皇后宫中,比打听这些消息更重要。” 这位宫人也是齐王妃娘家机缘巧合才找到的人才,派到宫里就为了打听一些外面无法打探的消息。找了那么多人,好容易只有这一位安排进去了,贸然暴露身份不划算。 无论是天和帝、郑皇后,甚至是萧珩,行事都十分谨慎,能近身伺候的下人,无一例外都是来历清晰的家生子,稍稍有点不对劲都没法近身。 齐王妃娘家谢氏也算顶级士族了,也没到无中生有程度,无法让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履历一点错都挑不出来,这样反而更引人怀疑,他们也只有随缘了。 幸好那下人也争气,当不了近身,也能得个入寝殿清扫的活计,时间久了,一些不重要的事也能听到一二,这就给齐王妃极大的便利,谢家也因此占了些小便宜。 谢家以前论身份地位,比萧家、郑家还要高,只是最近这几十年有些没落了,但家里底子还在,不然齐王妃也不会被郑皇后选中当儿媳。 谢家这些年也不止一次想重回顶峰,可总是缺了几分气运,眼睁睁看着以前还不如自家的郑家、萧家崛起,心里如何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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