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上前将季楠思护入怀中,摊开宽大的手掌挡在了她的额顶,焦急道:“什么都别说了,先跟我回去。” “淮卿……”季楠思又唤了一声。 “我在。” “你帮帮我……好不好?” “好。” 回答她的,是他毫不迟疑的承诺。 …… * “主子!主子!” 略带焦急的呼唤声在季楠思的耳边响起。 “主子……您快醒醒!” 季楠思恍惚中拧起眉心,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不行,怕是要去请大夫了。”含巧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往屋外走去。 季楠思终于睁开了眼,脑中一片浑噩,挣扎着坐起身,心脏狂跳不止。 含巧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房门,听到动静去而复返。 “主子!”她捏着手巾去擦季楠思额上渗出来的冷汗,“您没事吧?” 季楠思的呼吸尚且还有些急促,转头看向床边这个长相亲和的小丫头,茫然地呢喃,“含……巧?” 她有两名贴身婢女,凝霜、含巧。 可……这两人不是都已经在国公府遭难的时候被灭口了吗? 季楠思疑惑地上下打量起含巧,犹疑道:“你……” “主子?您还好吗?”含巧隐约觉得主子不太对劲。 季楠思不答,只是默默凝着她。 “含巧,主子还没醒吗?”又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 季楠思投去视线,是凝霜。 转眸间,季楠思察觉到周围的环境居然是自己以前在国公府的闺房,想到某种荒唐的可能性,翻身下床,赤着脚奔了出去……
第2章 “主子!”含巧和凝霜大惊失色。 季楠思顺着回廊一路飞奔,很快来到前庭的正厅外。她颤着步子缓缓朝厅门走去,忐忑地抬起了眸子……两道清泪划过面颊。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厅内饮茶的两人,不可置信地喃喃,“父亲……母亲……” “思思?”国公夫人诧异地起身迎了过来,“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 季楠思再也没忍住,一把抱住了母亲,下巴埋在她的肩头,痛哭出声。 护国公蹙起不怒自威的眉峰,提步伫立在一旁不吱声。 女儿从来不曾这般失态过,国公夫人吓坏了,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忍不住跟着一起落泪,“思思乖,思思不哭,母亲在呢。” 追在季楠思后边的凝霜和含巧看到这一幕相视了一眼,没有贸然上前,默默退到了厅外。 母女俩终于平复好了情绪,季楠思站直身子,眸光在父亲和母亲间来回流转,“女儿只是着了梦魇,让你们担心了。” 国公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绣帕细细擦拭着季楠思眼角残存的泪花。 护国公直勾勾地看着季楠思,语重心长道:“思思,今日之事既然你不愿意过多解释,为父也就不再多问。” 他家闺女怎么会平白无故着了这么严重的梦魇?定然是受了某些刺激。 护国公接着道:“不过你要铭记一点,有为父在,任何委屈你都不需要自己受着。” 季楠思垂首掩饰眼角再次泛起的泪意,轻声答道:“女儿知道了。” * 季楠思回到房间后径直来到桌案前,提笔在一本书册上写写画画。 这么一写,便是两天。 含巧替她研着墨,百无聊赖,问起了主子在写什么。 “一个话本子。”季楠思如是答道。 含巧来了兴致,问起话本子的内容,不听还好,这才刚听了个开头就已经郁闷得不行! 这话本子里的贵族小姐怎么这么凄惨?不仅大婚之夜家中遭难,还被赶出了东宫…… 含巧手里研着墨,看向主子追问道:“所以那位贵族小姐后来怎样了?” “后来……”季楠思的眸光黯了黯,“当天晚上,太子殿下派人来接她,说是替她向圣上讨到了大赦恩典。” 含巧一听,淤积在心头的郁气终于有所舒缓,急道:“恩典?那位贵族小姐的家人不会被斩首了?” 季楠思冷然扯了扯嘴角,“她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去了东宫之后就被软禁,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嘶……”含巧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呀主子!这故事太憋屈了,我还是不听了!” 季楠思失笑地看着她,“一开始说要听的也是你。” 含巧瘪了瘪嘴,“我也没想到您这个故事这么气人呀!” 季楠思淡笑着继续落笔,“茶水有些凉了。” “奴婢这就去添点滚水。”含巧提起茶壶一溜烟出了门。 季楠思放下笔,默默回顾起已经写下的内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上面的一切并不是什么单纯的话本子,全都是她的切身经历。 昨日午睡后,她意识到自己重生回了十七岁,回到了还没有和太子殿下定婚的时候。 重生前的大婚那晚她原本被苏淮卿带回了侯府,东宫的内监深夜找来。 她跟着内监踏入东宫,见到皇甫临渊后才知道,他向圣上讨来的那个所谓的大赦恩典居然是…… 允许她、留在东宫……做妾。 她不愿意,皇甫临渊便强硬地将她软禁。 不仅如此,他还在第二日亲自监斩了她的父亲、母亲、兄长,国公府上下所有侍从全被波及灭口,无一幸免。 季楠思的指尖轻颤,视线停在了‘和亲’二字上。 再后来她阴差阳错被皇甫临渊请旨为西丹的和亲公主,由他亲自护送着前往东桑和亲。 临行前,皇甫临渊顾自承诺将来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地回到西丹,彼时的季楠思只觉得他所说的一切是何其可笑…… 季楠思最终嫁入了东桑的世家之首,谢家。 她看出了谢家嫡子早有心上人,也就是那位东桑的四公主。 季楠思顺势与其摊牌,成为名义上的夫妻,一边探寻自己父亲通敌叛国的真相。 后来她终于得知伪造那些通敌叛国信件的元凶出自东宫,却在与皇甫临渊对峙时,死在了他暗部的箭下。 季楠思依稀记得自己死后化成了一缕幽魂,旁观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皇甫临渊悲怆地将她抱在怀里,霸道地将她的尸首带回西丹,固执地将她的牌位立为了太子妃…… 季楠思安静地凝视着书册上的内容,眸中幽光烁烁。 一阵脚步声勾回了她的神思。 凝霜停在门边垂首请示,“主子。” 季楠思将书册放下,“进来吧。” 凝霜步入屋内,身后跟着四名婢女,每人手中都呈着一套衣裳。 “这是?”季楠思问。 凝霜念想起主子昨日的反常,解释道:“三日前您接了东宫的帖子,太子殿下要在城郊设踏青宴。这四套是刚刚赶制出来的新衣裳,您看……明日赴宴要选哪一套?” 季楠思的瞳孔微动,转眼间淬上了寒霜。 是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在这个踏青宴上还发生了一场事故,大举促成了她和皇甫临渊的婚事。 “主子?”凝霜敏锐地嗅到了主子情绪上的波动,“可有什么不妥?” 季楠思挥手向那四名婢女示意,“你们几个先退下吧。” 待四人走远,凝霜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季楠思:“你派人向东宫送张帖子,就说我身子不适,明日无法赴宴。” 凝霜关切道:“您的身子当真不适?还是请大夫看看吧?” 季楠思摆了摆手,“无妨,派人去送帖子吧。” “奴婢明白了。” * 翌日清晨,季楠思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国公府向来清净,这样喧闹的早晨显得极为反常。 “主子,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了凝霜的询问。 “进来吧。” 凝霜轻轻推开了门,领着身后端着洗漱用具的婢女们行礼。 季楠思示意她们上前,接过凝霜拧干的面巾,“外边这是怎么了?” 还不待凝霜回答,含巧疾步进屋,面上挂着喜色,“主子主子,太子殿下来了,您还是快些梳妆吧!” 季楠思的动作一顿。 皇甫临渊来了?这么一大清早? 含巧笑眯眯地接着说道:“看来殿下是听闻主子身子不适,特意过来看您了!” 她昨日就很奇怪,主子为何要将话本子里的那位太子殿下写得那么混账。明明现实中的这位太子殿下对主子是这般重视,关爱有加。她可盼着殿下早点将主子娶回去宠着呢! 季楠思微抿起唇,攥紧了面巾。 凝霜看出了端倪,问道:“不若我去转告殿下,就说您不方便见客?” 季楠思垂下了眼睫。 当下这个时间节点,丹阳满城甚至是西丹境内都流传着太子殿下和国公小姐之间的美谈。她和皇甫临渊在众人眼中俨然是乐见其成的一对。 她虽有意避免今日与皇甫临渊碰面,倒没想过他会如此步步紧逼,直接找来府上。 有些事情,大抵是由不得她的……既如此,那便随机应变吧。 心中做好了计较,季楠思淡淡道:“梳妆吧。” 一盏茶后,季楠思顺着回廊缓缓移步至正厅外,远远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正厅内,护国公招呼着皇甫临渊饮茶,“殿下不若先行回宫?待楠思恢复好了……” “季老。”皇甫临渊打断了他的话,将茶盏重重按在了桌上,“你似乎不欢迎孤?” 护国公也不再客气,“殿下一大清早这么贸然前来,张口便要见小女,怕是不合礼数。” “楠思是孤将来的太子妃,她病了,孤前来探望……”皇甫临渊的眼风凌厉一扫,“合情,也合礼。” 护国公冷哼了一声,“殿下这话说得未免太过武断!在老夫看来,小女未必能攀得上您这门亲事!” 皇甫临渊面上闪过一抹阴鸷,语气发沉,“季老!” “父亲,女儿来了。”季楠思适时开口。 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引得皇甫临渊和护国公同时看去,只见季楠思正俏生生地立在厅外。 皇甫临渊的眉眼舒展了不少。 季楠思垂眸掩饰眼底迅速凝结起来的凛冽,俯身行礼,“太子殿下,您来了。”再抬头时,皇甫临渊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 “孤听闻你病了,来看看。” 听起来像是一句关怀的话,那张冷峻的脸上却流露出了几丝不满。 这一刻,那些前程往事悉数浮上季楠思的眼前,历历在目。 她忍着心底的战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要慌,不要怕。 既然上天给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必然不会再走向那般悲惨的结局! * 丹阳城郊有座小山名叫慈溪,山顶有座慈溪庙,平日里香客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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