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段时日眼皮总是没来由地乱跳,搅得她心神不宁。 临州离丹阳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少说也要花上近十日,含巧方才说苏淮卿失踪了,那定然已经失踪超过十日了…… “父亲呢?父亲的状况如何?”季楠思追问道。 慕菀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安抚道:“你父亲他没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少婢女侍从闻讯而来,远远立在外边张望,面上或多或少挂着担忧。 今日是除夕,府内原本还在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没成想居然在这种日子传来临州的噩耗,似乎还与国公爷有关……众人忧心忡忡,哪还有心思过节? “都围在外边做什么?没个规矩!”李守的呵斥声响起。 他在外边匆匆走了一圈,招手示意大伙儿都退下,嘴上一边念叨着,“手上的活儿都干完了吗?还有闲心在这里听主子们的墙角?” 众家仆被他这一通驱赶,只得纷纷朝厅内的方向行礼后散去。 李守赶完了人,也朝厅内垂首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下。 正厅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慕菀轻轻将季楠思的手拂下,眸光躲闪,“赵管家是来给你父亲报平安的。” 报平安?报平安又怎么会是这种氛围? 季楠思自然不会完全信这话,干脆转头朝一侧谈着话的两人看去。 “赵叟,临州那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赵松止住了话,为难地看了过来,又转眸看了季楠辞一眼。 季楠辞清楚若是妹妹今日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颔首道:“你同她如实说吧。” “好的。”赵松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擦了擦额间的细汗,挪着艰难的步子来到季楠思的跟前,俯身问候道:“季小姐……” “国公爷派人往侯府传了消息,我家老爷和夫人现下不在府上,老叟便自作主张想着先过来为国公爷报个平安。” “我父亲怎么了?” “季小姐放心,您父亲一切安好……” 他这话头明显还藏了半截,季楠思开门见山问道:“我听说,苏淮卿他……失踪了?” 赵松神色一滞,悲痛道:“我家世子和国公爷抵达临州后合力治理水患,大约十日前他们二人勘查水情……不慎遭人暗算,一同落入了湍流当中。” 季楠思的眸子颤了颤,含巧也惊得捂住了唇。 赵松苦着脸摇头叹道:“我家世子费劲力气将国公爷送到了岸边,自己则是、则是体力不支,被水流给冲走了……” 季楠思心中大骇,骤然想起苏淮卿那晚偷偷来看她,曾经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你担心季叔,你放心,此次临州之行,我定会护好他,不让他出半点差错,让他安然无恙地回丹阳与你们团聚。” 就算没有得到她的一丝回应,他还是做到了这点,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 一阵无名的恼怒情绪席卷了季楠思的心头,他知道她挂念父亲的安危,难道就不知道她对他的安危……也同样挂念着吗?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这人总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搏出自己的性命。就这么不把自己的那条命当回事吗? 可他此举又是为了救她的父亲,季楠思纵使再觉得生气,也只能中途熄灭怒火,就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不是滋味。 她双手握紧了八仙椅两侧的扶手,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人,找到了?” 赵松面颊上那些岁月留下来的褶皱轻轻颤动着,话语里也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国公爷亲自带人沿着两岸往下游找了一天一夜,连我家世子爷的一方衣角都没见着……” 含巧的眼眶骤然通红,惶恐不安地看向自家主子,急得手足无措。 一旁的季楠辞和慕菀也是视线低垂,满脸沉重,默不作声。 在场的人都没发现,季楠思在听闻刚才的那句话后,已然顾自陷入了沉思。 赵松抹了一把眼角的老泪,又道:“国公爷派人加急将消息传回丹阳……想来、想来或许也是想让我家老爷和夫人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永安侯夫妇若是现在启程前往临州,可能还有机会见上儿子完整的尸首……再晚些时日,哪怕找到了苏淮卿的尸首,应当也泡得看不出个人样了。 季楠辞接过话,“赵叟,你既已替我父亲报了平安,还是尽快回去找到你家老爷夫人,告知你家世子的消息,也好让他们提前有所应对。” 赵松转过身看去,“已经派人去寻了,我家老爷夫人大抵很快就回来了。” 季楠辞点了点头,“陛下估摸也会马上接到消息,或许会准许永安侯休沐一段时日。” 赵松又抹了一把老泪,“最不济的情况下,老爷要是能够亲自去临州把少爷给接回来……” 他顿了顿,想到老爷极有可能接回来的是少爷的尸首,脸上的老泪愈加纵横,声音也愈加发颤,“也、也挺好的……挺好的。” 慕菀留心去看女儿的动静,却见季楠思只是低垂着眸子,始终一言不发。 “思思?”她担忧地唤了一声。 季楠思置若罔闻,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苏淮卿是陛下亲封的钦差,而她的父亲又是新上任的临州刺史,这两人在勘查水情时一道遇袭,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藏在临州的先皇暗部吗?亦或是……动手的人其实就是陛下? “思思!” 季楠思回过神来,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凑到了自己的跟前,双手握着她的臂弯,强逼着她与自己对上视线。 慕菀的眼神温柔而急切,隐隐含着心疼,“你先莫慌,事情还没有定论,淮卿那孩子不一定有事。兴许、兴许只是被路过的百姓给救了去,这才找不到人。” 多年来,她将思思和淮卿的情谊看在眼里。倘若淮卿真的出了事,那纵观整个国公府,最焦急的人,非思思莫属。 季楠思的眸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环视过厅内的几人。 不管是母亲、兄长,还是赵叟、含巧,皆忧虑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看上去都想劝她。 “你们……莫不是都认为,苏淮卿凶多吉少了吧?”季楠思诧异道。 这语气十分自然,听起来像是已经确认了苏淮卿并无性命之忧,奇怪他们这些人为何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含巧以为季楠思是受了巨大的刺激这才在自欺欺人,当下眼眶冒出了泪花,“主子……您别这样,奴婢看着心里慌……” 季楠辞也紧抿起唇,满眼复杂。 赵叟则是无奈地摇着头,垂下眸子暗暗叹气。 慕菀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忍着心疼,尽力扯出个安抚的笑容,“思思,听话,母亲先扶你回房休息。” 季楠思料想他们都以为她是被那消息骇得心智出了问题,微微挣开了母亲的手,回握住她的臂弯。 “你们放心,苏淮卿十有八九还活着。” 她转眸看向赵松,“赵叟,待苏伯父苏伯母回来后,你也可以好生宽慰上几句,让他们大抵可以放宽心。” 她方才问人有没有找到,为的就是确认苏淮卿是否还活着。 在季楠思看来,只要没有找到苏淮卿的尸首,那几乎就可以确定他还活在世上。只不过他人到底去哪了,尚且还需要再根据局势琢磨琢磨。 她见在场的几人面露狐疑,显然不太信她的话,哑然勾起嘴角,一一环视过他们。 “我幼时不通水性,后来是苏淮卿教会我凫水。” “我曾亲眼见过他在水中可以闭气超过半刻钟之久,水性极佳。” 当时他为了捉弄她,可把她给吓坏了。 “他在湍流中都能坚持着把父亲送上岸,就算一时力竭,之后随水流飘上一阵子,应当也能够调整过来。” 季楠思笃定道:“只要还没找到他的尸首,就大可不必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第92章 这世上知道苏淮卿的水性出神入化至此的人,除了季楠思之外,可能就只有当初教他凫水技法的师父了。 别说永安侯夫妇了,甚至连惯常伺候在他身侧的青帆都不知道他的这个本领。 赵松听了季楠思的话,心中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一样,手也不颤了,泪花也不往外冒了。 他的一张老脸上换上了笑颜,眸中亮亮的,拔腿就要往侯府去,“我、我这就回去告诉老爷和夫人!” 话音还未落,他便一溜烟地朝外奔走。 含巧惊奇地瞅着赵叟不再蹒跚的背影,只觉得他老人家的脚步比之前轻盈许多、不再拖沓,像是顷刻间年轻了至少十岁。 她收回视线,瞥回主子的方向。 慕菀仍旧凑在女儿的身前,听了刚刚那席之后,心中也略微定了下来。 原来女儿并非因为临州的噩耗而乱了心神,反而是他们当中最冷静、据理力争的一个,这让她觉得很是宽慰。 不过,女儿的判断当真没有问题吗? 慕菀犹疑地问道:“思思……既然你认为淮卿还活着,那你觉得他为何不现身,徒惹咱们这么多人担忧?” 一旁的季楠辞早在刚刚听了妹妹的话之后就在内心思索着,适时接话道:“若真如此……不外乎两种可能。其一,他主动藏了起来。其二,他被人藏了起来。” 慕菀听得一头雾水,“可不管是哪种可能,听上去都很奇怪。” 她感觉到臂弯被再度握紧了些,疑惑地垂眸,对上了女儿含着浅笑的眸子。 “母亲,我想回房休息了。” 季楠思并不想在这里继续谈论此事,现下只想回房静心独处,说不准能琢磨出什么关键的线索。 慕菀一怔,点点头,“好,母亲扶你回去……” 季楠思借着她的力道起身,转眸看向季楠辞,“兄长,不若你亲自走一趟永安侯府宽慰宽慰苏伯父苏伯母,把他们请来一同用今晚的年夜饭吧?” 大过年的,苏伯父苏伯母听此噩耗,难免会心神不宁甚至连饭都吃不下。苏淮卿毕竟是为了救她父亲才出的事,他如今不在丹阳,她们一家理应多多顾念他的父母。 季楠辞忖了忖,颔首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我这就动身去隔壁府,也好问问他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季楠思又道:“我行动不便,只得有劳兄长走这一趟。” 季楠辞下巴微点,作势起身。 慕菀扶着季楠思,朝儿子瞥去一眼,“楠辞,你先在正厅候着,我将思思扶回房后,同你一块去。” “好。” * 今日一早,姚子璇和周为显都递来了正月到国公府拜年的帖子,随之而来的还有丰富的年礼。 季楠思吩咐凝霜备好礼,分别去姚府和周府递回帖。 凝霜回到国公府时,明显感觉到府内的氛围不太对劲,比她刚出门的时候,沉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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