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道徐纾言问乔昭的遗物,白启连忙道:“我们将崖下,乔昭的衣物还有兵器都带回来了。因为没找到尸体,所以只能立衣冠冢,等日后扶棺回京。” 白启还在说着话,徐纾言直接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他直直往外走。 “现在带我去!”徐纾言涩声道。 白启明白徐纾言的意思,他忙给徐纾言带路。 临州不算是一个富饶的地方,现在又因为战争饱受摧残,连府衙都看着有些灰扑扑的。 因为乔昭,白启临时设置的灵堂,十分简陋。空旷的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面前燃着着长明灯,豆大的火光轻轻摇曳。 一行人来到了灵堂外,方才还焦急的徐纾言突然停住脚步,他怔怔的看着那口漆黑的棺材,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 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徐纾言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他始终不信乔昭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世界上。 他从中京冒着风雪,一路上跋山涉水来到塞北,就是为了寻找答案。哪怕到了现在,所有人都证实乔昭已经离去,连她的棺材摆在徐纾言面前,可他仍旧无法相信。 意气风发的乔昭,怎么会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这样一口破烂的棺材里,甚至……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因为徐纾言停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再上前。只能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言。 灵堂的气氛越发凝滞。 徐纾言的双眸黑沉,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漆黑的棺材,但眼底深处却是病态的偏执。 突然,徐纾言径直往前,快步走到棺材边。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将棺材盖推开。 沉闷的声音响起,众人大惊。 “掌印不可!开棺不详啊!!”白启面带惊骇,快步上去阻止。 但是棺材盖已经被徐纾言推开,乔昭的铠甲和衣物被整齐摆放着,上面的的血已经凝固成暗黑色,猛地一打开,能闻到刺鼻的腥臭味。 北齐对逝者仍旧十分忌讳,他们认为人死之后,棺材便是灵魂的安息之地。若是开棺,灵魂逃散到人世间,便回成为恶鬼。 众人都被这个场面惊得说不出来话,有些信奉鬼神之说的人,已经双手合十开始念阿弥陀佛了。白启在徐纾言身后,为难得不知要如何处理。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在第一眼看到乔昭染满鲜血的衣服,徐纾言还是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刺痛。可见那日,经过了多惨烈的打斗,她受伤了吗?她痛吗? 徐纾言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眼眶越发红,几乎掉下泪来。眷恋的目光默默落在棺材中的衣物里。 “掌印……”徐霁走上前,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能够安慰徐纾言,踌躇着。 白启认为开棺是对逝者的大不敬,他又不敢对徐纾言说重话,只能劝道:“掌印还是将棺材盖上吧,乔昭为国捐躯,实乃壮举。就让她好生安息,待日后将其送回中京安葬。” 白启之前对乔昭有所耳闻,此次是第一次合作。他对乔昭的印象非常好,虽然年强但是沉着冷静,没有年轻人的骄气。若是大败西戎,日后定然不可限量。 谁曾想,天之骄子就这般夭折,于北齐而言也是巨大的损失,实在惋惜。 哪怕人已经不在了,白启仍旧不愿看到徐纾言对乔昭如此无礼。 徐纾言沉默着,没有搭理任何人。他垂着眼眸,眉眼清冷苍白,无人知晓他心中在想什么。 事情似乎就此平息,可能徐纾言只是为了确认乔昭身死的事实。 “你们几个过来,将棺材盖上。”白启吩咐守在灵堂外面的将士。 随后白启又对徐纾言道:“掌印离远些,免得他们粗手粗脚冲撞了您。” 将士们上前,抬着盖子准备合上棺材,一只修长的手抵住棺材盖子。 “慢着。”徐纾言哑声道。 他探手去抚摸乔昭的沾血衣物,从衣襟到下摆。徐纾言的手轻轻颤抖着,他速度很缓慢。仿佛不是在摸一件死物,而是带着温度的肌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被徐纾言这样胆大的行为给吓到。 “掌印!这万万不可啊!!这是对乔元帅的大不敬!”白启急得不行,在旁边接连劝道。 徐纾言的手探进铠甲内里,里面则是保温的衣物。原本是很柔软的料子,但因为血液凝固,变得冷硬。徐纾言在里面摸索着,直到探进里袋里。 这个袋子是徐纾言给乔昭缝的,事实上在润安的五年,乔昭的衣物都是徐纾言给她缝制的。徐纾言喜欢给乔昭在衣服里面缝一个袋子,因为乔昭有时候动作太大,东西就总是掉出来。 徐纾言在这方面并不擅长,所以针脚很粗糙,他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徐纾言的手在袋子里摸索片刻,他的眉心紧蹙,像是紧张又含着期待。他反复确认了很多次,甚至直接将乔昭的衣服拿出棺材来看。直至确信,确实没有。 守在徐纾言身后的人,看他这个不敬的行为,想要阻止又伸回了手。 “乔昭没死,她没死。”徐纾言怔怔道。 徐纾言焦急的将衣物翻来覆去的摸索,将衣服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没有那个荷包。 乔昭无论走到那里,她贴身都会放着一个荷包,放在很隐蔽的口袋里,这个荷包,就是徐纾言给她做的。里面放着徐纾言送给她的一些小东西。 小像还有掌印府的玉牌,等等。 乔昭答应过他,无论如何,都会将这些东西贴身放着。哪怕是上战场,乔昭也妥善放在身边。 “什么?乔昭没死!”白启在徐纾言身边,听得清楚,他吃惊道。 徐纾言的神色已经从长久的沉闷凄楚,变得更有生机,心脏开始有力的跳动着。整个人都有些焦急和期待。 但其实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不太合理的事情。因为仅从一个小小的荷包,就断定一个人没死,有些太过于荒谬。 但是很多人都闭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徐纾言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不再死气沉沉的。与其说这个荷包承载了乔昭生的希望,不如说这给了徐纾言强撑的念想。 毕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就没有可能活着呢? 尽管生的希望十分渺茫。 徐纾言去过那个悬崖下面很多次,每次都会仔仔细细的搜查,不肯错过每一个细节。 悬崖下面的血积得很厚,将很多血腥痕迹都掩埋了。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但是仔细看仍旧能发现有些凸起的异状,被雪掩盖,那是没被野兽完全吃掉的尸残肢。 每每碰到这些,徐纾言都会将上面的血拂去,露出残缺的躯干。他面色冷漠,没有一丝惧意。待发现与乔昭无关后,又送了一口气,毫不在意的站起身,不再将这些脏东西放在眼里。 这个峡谷很宽,很深,徐纾言在那段时间,几乎把整个峡谷走了个遍。包括那些隐蔽的涵洞。他想,乔昭若是活着,她肯定会找山洞藏起来,但是仍旧一无所获。 塞北的风大雪大,却没有阻碍徐纾言的脚步,雪地上经常能看见他深一步前一步的脚印。 到了后面,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徐纾言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期待。被深深压在心底的恐惧,无数次翻涌上来,又被他强制压下去。他变得有些麻木。 许多人都劝他,让他注意身体。但是无人敢在他面前说真话。 大家心照不宣的认为,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乔昭若是没死,当时就已经被找到了。就算她侥幸活了下来,也应该早就回来了。 悬崖下面的斜坡上累积了很厚的雪,就会滑落下去,露出掩埋在皑皑白雪下的东西。 在徐纾言又一次去悬崖下面寻找的时候,他看到了绣的歪七扭八的荷包。 他因为经常冒着风雪在外面,身体已经受凉,前两日发了高热,今早才体温正常,但是人还在时不时的咳嗽。 徐霁徐淮都劝他:“掌印这段时间还是别去了。这几日风雪虽停,但是您这才退烧,实在不适合再出去了。” 但是徐纾言只是抿着唇,沉默的起身穿衣。他心中的情绪,已经在不断的累积,压在那根紧绷的弦上,岌岌可危。 徐霁徐淮见劝不动,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往雪原而去。这条路来来回回走过好多次,但是徐纾言仍旧不厌其烦。有时候徐淮会想,哪怕再走十次,走百次,就能有发现吗? 这一切不过是掌印的执念而已,他不肯接受现实。 他们已经从原路,深入峡谷。一切都与之前无异,就在他们以为今日也是一无所获之时,徐霁看到了那个不同寻常之物。 “掌印!您说的是这个吗?”徐霁将荷包捡起,转身问道。 因为这边的积雪滑落,所以徐霁看到一抹色。 徐纾言迅速转过头来,快步走上前。徐霁忙将荷包递给他,徐纾言颤抖着接过。荷包已经被雨雪浸湿,里面的小像也湿得不成样子,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看到里面的那块掌印府的玉佩,徐霁徐淮便知道,这是乔昭的东西了。他们一时间不敢再说话。 连这样重要的东西都落在了荒外,乔昭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二人唏嘘不已。 手里的荷包湿冷,徐纾言紧紧的握着,这种冷好像可以从手臂顺着经脉,蔓延至心底。本就因为生病而差劲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徐纾言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荷包,这一瞬间,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乔昭的音容笑貌。那个时候,乔昭笑着问他,若是把东西弄丢了会怎么办?当时他是怎么说的呢?有些记不清了,但大概是一些撒娇的话。 总之,自那以后,乔昭就一直随身带着,从未弄丢过。 现在想,当时不应该这样任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乔昭弄丢了也就丢了,她只要活着就好。 心脏的跳动伴随着绞痛,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一把刀在心脏里搅个天翻地覆,几乎痛得徐纾言视线模糊。他用力按住心口,弯腰大口喘气,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雪地上。 “掌印!”徐霁徐淮大惊,忙上前扶住他。 徐纾言眼前发黑,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地上。他整个人痛苦得不停颤抖,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留下冰凉的泪痕。 他痛得已经没办法思考,脑中翻来覆去的,也就只有一两个画面。 之前,徐纾言心中总是不安定,有时候还会默默垂泪。这时乔昭就凑过来吻他,哄他说永远不会离开他。 徐纾言不依,还要让乔昭发誓。乔昭就笑意盈盈的,耐心道:“好,我发誓此生都不会离开你。” 现在却早已物是人非。 “乔昭……乔昭,骗子,我讨厌你。”徐纾言几乎哽咽得连话都说不顺畅,字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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