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跳下马车,再次如发疯一般,穿梭在林中,疯狂地奔跑,难以置信地寻找。 松树林不大,她很快便穿到了另一头。 她不信,一定是她找得不够仔细。 转过身,她又冲进树林,将整个树林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 他们的家不大,但无论如何,也该看到了。 她愈来愈失控,脚下踩空,狠狠摔进雪地里。 “殿下!” 阿烈一直默默无闻地跟着她,见她摔倒立刻上前来拉她,想要将她扶起。 泱肆却仿佛失去了浑身力气,怎么也站不起来。 她死死抓住阿烈的手臂,再也克制不住嚎啕大哭。 “我找不到他了,阿烈,我怎么找不到他了……他到底去哪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的莫辞为什么不在她的世界里了? 为什么她怎么努力也找不到他。 他在哪里,会不会冷,有没有人欺负他,有没有人陪他。 “我要去极寒之地。” 阿烈看着她站起来,跌跌撞撞往林子外走,嘴里自言自语。 “他一定在极寒之地,没错,他一定在那里……” 阿烈追上去,拉住她的手,“殿下,你先冷静一下。” 她没有转头,垂头盯着脚下,语气明明很平淡,听着却叫人揪心。 “他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他们可是拜堂成亲了的,她不可以丢下他不管。 脖子上一阵刺痛,泱肆晕过去之前,听见阿烈说:“殿下,抱歉,属下不能让您去冒险。” (五) 阿烈独自一人去了极寒之地。 泱肆则被半捆半绑着送回了京城。 阿烈回来时,已经第二年的春。 孤身一人回来,看到泱肆黯淡下去的眼,她跪下来,“属下没有完成任务,请殿下责罚。” 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便是强撑着,跪在自已面前。 泱肆叹了口气,“你平安,也很重要。” 眼泪却在下一瞬间滑落下来。 比相信魏明正真的疼爱自已更让泱肆难以接受的,是这个世界,没有江衎辞这个人。 没有人来同她相爱,没有人来告诉她,她就是他的四季。 开春后,林淑妃正式被封为皇后,魏清诀也在及冠之日被立为储君。 新后从未刁难过泱肆,宫中日日一片祥和。 魏嘉煜比印象中开朗活泼许多,常常来未央宫找泱肆,跟在她屁股后面,皇姐皇姐地叫。 太后也总爱唤她去寿康宫,说换季了,命尚衣局给她做了许多好看的裙子。 大北的冬天竟过得那么快,春天温暖无比,阳光毫不吝啬地普照大地。 泱肆再没提过要找人,所有人也都选择不去过问,也不再提及。 她渐渐感受到他们真如落染所说的,对自已的喜爱,她也努力配合,配合他们的宠溺,配合他们的亲热。 日子一天天流逝,从极寒之地回来后,阿烈便生了一场大病,养了整整一个春天,才能下床走路。 夏夜蝉鸣,泱肆去看望阿烈时,对方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殿下,您能同属下说一说,关于那个人吗?或者说,关于您记忆中的世界。” 她一直装作无事发生,可只有阿烈知道,她并不快乐。 泱肆坐在窗前,将那些她所真正经历过的人生,娓娓道来。 阿烈静静听着,望着她的侧脸,她脸上的神情随着她的叙述而生动变化。 她坚信,殿下说的,都是真实的。 “殿下。” 阿烈唤她,“您可曾想过,在这里,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结局,没有众叛亲离,没有不断的战争,梅妃娘娘没有郁郁而终,太子一直平安健康,陛下仍旧是您最敬爱的父皇,属下没有受到侮辱亦没有惨死,一切都是美好的,您会永远幸福的一生。” 她轻声说着,停顿了下又道:“可是在那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反过来的,您会体验数不清的痛苦,可是在那里,却有您的爱人与您相伴……殿下,如果可以选择,您会选择活在哪一个世界?” 泱肆早就已经随着她的话语泪流满面。 “可是阿烈,不应该这样啊,为什么这一切要用莫辞来换取?这对他不公平啊,上天本就已经对他够不公了……”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把脸埋进臂弯,哽咽着重复低喃:不该这样、这不公平。 (六) 再次重来,泱肆的遗憾,仍然是江衎辞。 这一次,却无法弥补。 即便那个世界再痛苦,泱肆也无法忍受没有江衎辞的世界。 她每天晚上闭眼,都祈祷自已一睁眼,就会看见身边江衎辞的侧脸。 她甚至想试试杀死自已,能否再次重生去到那个有莫辞的地方。 可是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如果再没有重来,如果死亡便是一切的尽头,那她死了之后,这个世界,将再也没有人记得莫辞。 那就熬一熬好了。 泱肆想,反正人早晚会有一死。 熬一熬,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她要在活着的世界里,保留他们的记忆。 她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无限地爱他。 一年后,泱肆不顾皇后帝王的苦口婆心,再次选择离开京城,去到了雪村。 在那片松树林里,她按照记忆中的样子,花重金找工匠打造出她和江衎辞的小家。 她生活在那里,阿烈每隔一段时间会来看她,给她送物资。 一年又一年,她始终独自一人,守着这个小院。 屋里好温暖,泱肆却常常站在檐下,看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寒冷和雪,会让她有片刻幻觉,靠近了莫辞一分。 冬天的雪村很冷,寒风刮过,卷着雪花迎面而来。 泱肆却不躲,甚至跑出檐角,跑到院里,淋了满头白雪。 她抬起头,双手合在嘴巴两边,对着天空大喊。 “莫辞!!我好想你啊!!” 我真的好想你,你在哪里,是不是也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 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淋雪又吹风,泱肆倒进床铺里时,头晕脑胀。 昏沉迷糊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最初的那十年。 他还是国师,而她是征战四方的护国公主。 她身穿金甲,手里抱着头盔,步伐沉稳而坚定。 他迎面走来,两人擦肩而过。 他们并不相熟,说过的话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可他却停下脚步,驻足原地,回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他的眼中,是淡淡的,如白雪一般的忧伤。 她的背影却顿了顿,亦缓缓停下脚步。 回过头,是她也望向了他。 第265章 番外莫辞:祈求上苍垂怜 连清说,那个迷幻药的名字叫,妄念。 它可以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贪念、愤怒、嗔痴、邪恶。 江衎辞不知道,自已是怎么把剑刺入魏清诀的胸膛里的。 他只是听见了那道经常笑着唤自已的声音,满是震惊与悲伤地去唤另一个人。 皇兄。 好像下雪了。 可他看不清,感知不到,只觉满目猩红。 双手染着鲜血,她的泪比她火红的嫁衣更灼人。 皇城的地牢阴暗寒冷——他本不怕冷的。 可他见过了阳光。 他倒在潮湿的草席上,觉得这里冷到让人难以忍受。 他迷迷糊糊想,是不是,真的是他太过贪心。 可他从未奢求过什么,就连最爱的人,也选择远远观望。 是她来到他面前,站在光亮里,向他伸出手。 他确实贪了,以为只要抓住她的手,就能从深渊里爬出来。 深渊太深,他自已都无能为力,却害得她一起坠落。 而他的泱泱啊。 皇兄死在自已面前,还是想尽办法,要让他全身而退。 可是她也会害怕,怕稍有不慎,他便葬身火海。 他不怕死。 他只怕她伤心难过,只怕她内疚自责。 所以他不能死。 他第一次,有强烈的,想要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愿。 夏日飞雪,强行扭转四季的后果便是,即便在极寒之地待着,他的身体也恢复得十分缓慢。 他几乎每日都处于昏迷状态,用连清的话来说就是离死不远了。 但他不能死,他知道,她还在等他。 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时间,他便急着南下。 在雪村休整时,凛寒找到了他。 失踪。 那一刻开始,他便开始了漫长地寻找。 在最虚弱之时,把自已身体的承受能力撑到极限,片刻不停。 在京城黎塘旁边山上的寺庙里,他第一次跪下来,跪拜佛祖。 他从不求神拜佛,从不寄希望于神明能够收回对他如此不公的命运安排。 可是那段时日,每走过一个地方,他都要到当地的寺庙虔诚跪拜。 求她平安无恙,求她没有受苦。 求上苍能否垂怜他一次,不要让他失去爱人。 他就自私这一次,能否对他开恩。 敲开药王谷的大门时,他便彻底撑不住,倒在了连清面前。 他又昏迷了很久。 梦里,全是她的身影。 她在南泽县将一块甜腻的糕点递给他,她在坤宁宫的院里荡秋千,她在皇陵抱着母亲的墓碑哭得双眼红肿,她失足坠湖日日躺在榻上养病,她及笄成年挽上一头青丝,她穿上铠甲领兵西征,她送自已的皇兄出殡满脸苍白。 梦境的后半段,她几乎常常穿着铠甲。 她的脸愈发坚毅成熟,她好像一直在战场上拼死搏杀。 百姓尊崇她,土兵爱戴她。 可她从没笑过。 她只在夜深人静时分,才会踏进坤宁宫,坐上那个纯真孩提时期,才有权利坐的秋千。 国师府的秋千,是为她做的。 虽然初衷,并不是奢望有一日,她能走进他的世界,走进国师府,坐上那只秋千。 梦境里的她好像经历过另一场人生,而那场人生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即便她在边疆重伤昏迷,他也只能昼夜不停赶去,匆匆看一眼,然后离开。 他隐匿的爱,就像极寒之地古老的冰川,坚固的不肯融化,也不得以见人。 连清把他在药桶里泡了近一个月,才再一次挽回他的性命。 好在,冬天来了。 又一年冬,那么怕冷的她,没有了未央宫不灭的烛火和温暖的火炉,会不会生病。 要赶快找到她。 千里传音哨,是当初他背着行囊离开雪村独自北上时,连清给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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