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咬牙切齿,偏又要笑呵呵道:“你看,我就说嘛,几日不见,它想你了!” 她蹲下去,身子刚好挡在门口,只稍稍侧出一个角度,让这一狐一人能够看到彼此即可。 “白玉,你快看,是谁来看你了呀?” 小狐狸根本没理她,一个眼神都不曾分过去,只把两个爪子搭在门槛上,昂着小脑袋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停在不远处的男人。 江衎辞走上前来,轻轻弯下腰去,指尖在它的脑袋上来回轻柔地顺了几下,后者立马将脖子伸直,摆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泱肆:“……” 他都没有这样摸过她的头! 她生气了,但她要说。 “莫辞,我也受委屈了啊……” 她也昂着脑袋,嘴角下耷,眼神哀怨,像只被大雨淋湿等着主人安慰和抱抱的小狗。 江衎辞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重新站直了身子。 “殿下今后不可再如此冲动行事。” 泱肆撇撇嘴,不高兴了,抱着膝盖,哼了一声,道:“你又不心疼我,管我怎么做?” 廊外的落染,远远瞧见这一幕,即便看过傍晚时分两人的相处,此刻仍是缓不过劲来,惊得忘记了呼吸。 虽然听不见,但看自家殿下素来冷冰冰的脸上那委屈不已的神情,那泛红的眼角,便也能想象出她的语气,定也是可怜兮兮的。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活见鬼都没这稀奇! 只是那位国师大人,好像仍是无动于衷? 落染不禁有些为自家殿下感到担忧,她就说嘛,国师大人这般清冷的一个人,会真的交付出真心吗? 然而下一刻,她就再次被惊得睁大了眼睛。 因为长廊下,那个高挑挺拔的男人缓缓蹲下身去,与面前的小姑娘平视,而后抬起手来,在她的头顶轻抚了几下,动作轻柔而缓慢。 这边的泱肆也同样呆滞了。 头顶的手掌没什么温度,动作轻得难以感知,不过来回两次,他便收回了手。 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神情浅淡,语气也是轻浅的:“今后无论遇到何事,殿下都应先考虑自已。” 江衎辞站起身来,往外走,“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吧。” ……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大雪在今夜又肆虐起来,泱肆夜半听见外面噼里啪啦作响,推开窗才发现,外面竟下起了冰雹,敲打着窗棂。 泱肆沉着眸子在窗前站了许久,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禁不住这冷风刮面,掩上窗回到榻上。 却是再也睡不着。 大概是被这冰雹敲击的声音所扰,她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咯在那里,不痛不痒,就是教人很难受。 待到天亮,窗外才渐渐安静下来,泱肆也才慢慢有了睡意。 刚睡下没多久,外面又传来动静。 “什么?” 她听见落染的声音:“我知道了……嘘……小点声,别扰了殿下休息……殿下?您怎么起身了?” 落染正和一个宫女交谈着什么,听见开门声,连忙上前来,扶着只穿了亵衣的泱肆就要回屋,“殿下,今儿个外面冷得很,您别这样就出来了,本来病就没好……” 泱肆跟着她回去,由她为自已披上外衫。 “发生了何事?” 落染去整理床榻,道:“昨日夜里淑妃娘娘不小心跌进了池塘里,偏生昨夜下起了冷子,下人们都在屋里未听到呼喊,好在那池塘不算太深,淑妃娘娘最后是自已摸索着爬上岸的。” 一个娘娘,在下着冰雹的夜里,不在寝殿内好生待着,只身一人跑出去,还摔了。 “昨日早就已经传开了,”只不过未央宫从来不允许打扰主子休息,所以昨日没人敢来上报,落染继续道:“说是挺严重的,那淑妃娘娘到现在还昏迷着呢!” 明明她是在陈述事实,泱肆却是听出了她语气里藏不住的窃喜。 “你看起来很高兴?” 落染顿了顿,站直身子低下头,有些手足无措:“殿下……” 泱肆扬起眉梢,“嗯?” “因着婉心殿那两位,您都受了三回委屈了……” 寿康宫一次,黎塘一次,昨日又一次。 落染极小声道:“您身体到现在都还未愈,他们却只是……” 只是被罚禁足。 “傻。” 泱肆忍俊不禁:“他们的损失比本宫大多了。” 落染却是很固执道:“其他的事情奴婢无权过问,奴婢只能在乎您是否平安健康。” 泱肆怔愣片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仍是道:“傻。” 第51章 她说她委屈 冰雹在地面凝了冰,檐角也结起了冰柱,空中飘着星星点点的细雨,吹到脸上,像银针一般扎得人生疼。 本来昨日应了太后今日去给林淑妃请安,但对方此时病在榻上,指不定有多少人前去探望,泱肆就懒得去凑热闹了。 于是她穿戴完整,打算出宫。 沐佑在这时进来,向她禀报:“殿下,属下查到了,那日您在京南遇到的雪崩,确实是人为引起的,只是那人手脚干净,并未留下任何可疑的线索……” 泱肆思忖须臾,道:“从林府查起。” 沐佑领命:“是。” “对了,”想到什么,泱肆又顺便问道:“那日你们查的那队人马是怎么回事?” 沐佑:“那队人马神神秘秘,属下们查了两日,才知原来不在城中,进京后就进了云山,今日属下们就派人去搜查。” 在泱肆的记忆里,前世并没有这回事。 或许是她当时并未让阿烈去南疆,因此也并未涉及这件事。 “嗯,临近圣祈,进京之人鱼龙混杂,必须万事小心。” 踏出未央宫不远,泱肆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小人儿,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她这个方向。 魏嘉煜。 泱肆立在原地,看他一步步走上前来,停在自已前方几步外。 他眼角湿润,脸色不太好,头发也被雨水打湿,走路时脚步虚浮,略显不稳。 泱肆瞟一眼他的膝盖,“被罚跪了?” 魏嘉煜抬起头看她,猩红着眼角,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想要的都能拥有?” 他昨日回去后就被罚跪了一整夜,直到母妃跌入池塘有人来通知他,他才得以站起来去看望她。 泱肆有些意外,但随即又了然,哂笑道:“怎么?让你嫉妒了?” 她语气里的倨傲刺伤了魏嘉煜的自尊和内心,他握紧拳头,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般道:“为什么你明明已经什么都拥有了,还要同我们抢?” “抢?” 泱肆重复了一遍,斟酌着这个词,反而笑了,微微俯下身与他对视:“没错,我就是同你们抢了,那又如何?” 明明语调不重,偏那双含笑的媚眼里,满是狂妄与不屑。 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孩童,不谙世事,单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将其唬住。 泱肆望着他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和那副装怯作勇的模样,冷厉渐渐从眼里流露出来,面上却仍是带着笑:“所以回去好好用功吧,我等着你变得强大拿出本事来同我斗。” 魏嘉煜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咬着牙,努力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紧紧盯着她说完后错开他离开。 沐佑撑伞跟在泱肆身后,待走得远了些,他才悄声问道:“殿下何故同小皇子说那些话?” 靖安殿下,从不与小皇子来往,也从不会这样直接地说这些话。 但他分明听出来,殿下虽是故意吓唬他,目的却更像是磨练他的心智,也让他今后更努力地提升自已。 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 泱肆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沉默少顷,道:“没有人是生来就什么都拥有的。” 前世,她花了近六年的时间,才把林淑妃弄倒台,林淑妃的娘家被发配边疆,她则被打入冷宫,而魏嘉煜作为唯一的皇子,在朝臣的要求下得以保全。 那日,林淑妃在冷宫中上吊自杀,十二岁的魏嘉煜提剑怒冲未央宫,剑尖直指她的脖子。 少年的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怨怼:“魏泱肆!你害我娘舅家全家流亡边疆,我母妃在冷宫不堪折磨自缢而亡,今天我就要你血债血偿!” 泱肆往前两步,锋利的剑尖划破肌肤,血液渗出来。 “要杀我?好啊。” 她未曾察觉到疼痛一般,一步步往前,不惧也不怯。 少年反而怯了,一步步后退。 “你信不信我真的杀了你!”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说实话,我不信。” 两人僵持在原地,周围无一个下人敢上前一步。 “魏嘉煜,这么多年我杀过的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现在我给你机会,你却是不敢真的下手杀了我?” 她冲他邪笑,是嗜血的笑容:“不过,今日你若是杀了我,你就真的再也没有退路了,与其同归于尽,不如你现在好好读书练功,想想该怎么重新得到父皇的信任和重用,当上太子,否则,你拿什么跟我抗衡?拿什么找我寻仇?我不杀比我弱的人,所以好好努努力吧,我的……好皇弟。” 清平坊。 屋内热气氤氲,连清坐在火炉旁,从瓷壶里倒出烧开的热酒,轻吹着抿下一口。 而后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叹了口气,自顾自道:“唉,这日子不太平喽。”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叩门声。 他撑着桌沿站起来,嘴里应着:“来了。”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男人,被这纤细的雨水沾湿了发梢,额角也是细密的雨珠,他眼眸低垂,长睫扇动,周身的气息比空气还冷。 “你来了?” 看到是他,连清折身往回走,“先进来吧。” 他在一旁的木柜里重新摸出一个新的瓷壶和茶杯,揭开木桶盖从里面打水装进去,走回来放在火炉上。 “怎么回事?” 又去寻了一块干净的帕巾,递给安静坐着的男人,在他对面坐下来。 “前几日不是已经没下雪了?” 男人用帕子轻擦额上的雨珠,抿抿唇,半晌没说话。 连清抬起右手,示意他伸出手来把脉。 “脉象紊乱……衎辞,你动怒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江衎辞收回手放下袖子,只道:“外面怎么回事?” 见他不愿多说,连清只好端起酒杯,道:“外面?还不是你那位公主殿下,前日带了个贵客到我这寒舍借住,派了一群暗卫在外守着。” 江衎辞没再回应,只静静端坐着。 空气寂静下来,许久过后,火炉上的水壶烧开,发出尖锐的鸣叫。 连清将它提下来,往茶杯里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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