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身子好像是一团火,烧得他胸口滚烫。 上次下悬崖,她紧紧圈住他,整个人乖巧贴在他的背上。那时也如此时一样奔逃,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那时他不害怕,这时的他,却怕得想哭。 他怕她受伤,更怕失去她。 “七娘。”沈九低低唤了声,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别怕。” 郗瑛听到沈九似乎在说什么,她裹着头,风大,一时没听清楚,便拉开风帽,回头朝沈九看去,“你说什么?” 淡月下莹白的小脸,那么近,近得呼吸可闻。 沈九脑子不受控制轰地一声,有什么崩断了,他不喃重复了句,声音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意:“七娘,别怕。” 郗瑛听清楚了,沈九总是让她别怕,她茫然了下,道:我不太害怕,就是有些颠簸。” 他们几乎是急行军,对于沈九与亲卫来说司空见惯,对娇弱的她来说,肯定是折磨。 沈九握着缰绳的手僵了僵,马速稍微缓了缓,其他人见状,跟着缓慢了下来。亲卫骑在他身边,不时焦急转头看向他们。 郗瑛虽看不清亲卫的脸色,也知道是在催促。她在人群中找着红福,一时没能找到,也不知她在哪匹马上。 “广陵城破了?”郗瑛沉吟了下,问道。 “还未,撑不过多久。”沈九神色黯然下来,道:“我还是没打赢他。要是城破,再走就来不及。宁五凶残,他肯定会来追,我们必须尽快赶路,赶在他的追兵追上来之前,前往京城。” “你们只有这点人,要是追兵追上来,你们如何能应对?我与红福还会连累你们跑不快,你放我与红福下来吧,你们自己走。”郗瑛恳切地道。 “不!”沈九断然拒绝,声音低沉,蛮横而倔强:“前面还有些亲卫精兵等着,消息已经送进京城,在半道上,接应的京畿营就会到了。” 他手上的缰绳绷紧了,马冲了出去,郗瑛猝不及防,栽倒在沈九的身前。 沈九情不自禁将郗瑛圈在面前,下颚抵在她头顶摩挲。绸缎光滑,他觉着若是她的肌肤,应当细腻光滑百倍。 丢失一座广陵城,甚至天下江山,沈九都毫不在意。 郗道岷提拔了他。让他执掌军营抵挡宁五,他就只管拼了命的打。 别的城池,在宁氏大军前早就溃逃,他拖住了宁五数十日,宁氏军也损伤不小,京畿营能得到喘息。 自小他就是最最低贱的獠奴,他不懂何为天下江山。后来在书上读到了,也只是读到而已,他毫无兴趣。 世上的东西,他几乎都没拥有过,以前他什么都想要。等到入了郗道岷的眼,一切纷至沓来,他却兴致缺缺,唯一惦记的,便是郗氏七娘。 只有素昧蒙面的她,能让他有些期盼。其余的,皆如金银珠宝般,昂贵,冰冷。 她那么好,那么温软,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眷念,就是死,他也绝不会放手! 沈九的身体比石头都硬,郗瑛撞得脑门嗡嗡,他身上的血腥味,与一股莫名的气味交织着钻进鼻尖。郗瑛身体本就没完全恢复,胸口闷得慌,晕晕乎乎很是难受,顿时就恼了。 “放我下来!”郗瑛伸手乱掐过去,怒道:“我不走,放我下马,我不走!” “七娘别动。”沈九恐郗瑛掉下马,将她揽得更紧了,宽慰她道:“等再走一段路,就改坐马车。” “我不坐马车,马车也颠簸!”郗瑛想到就头疼,宁勖追来,她自己早些等着,估计他还会放她一马。 沈九的心沉了下去,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他仿佛回到了一无所有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七娘,你可是忘不了宁五,想要回到他身边?”沈九问道。 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明显的颤意,郗瑛不由得愣了下,那些话,就再也说不出口,只能尽量委婉劝说。 “你们不带着我,肯定能顺利回到京城。我希望你能不受伤,好好活下去。” “不。”沈九想都不想道,“你不在,我也不活了。” “你怎能这样!”郗瑛忍不住又急了,口不择言喷道:“要是因为我而受伤,死了,我如何承受得起!” “我愿意!”沈九飞快回了句,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祈求道:“七娘,你再坚持一会好不好?” 郗瑛气急,一把拧住他的脸,骂道:“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沈九一动不动,任由郗瑛拧着,脸偏了偏,像是在向她靠近,低喃道:“我就是疯子,自小就有人这般叫我,说我会杀人,吃人,别与我一块玩。他们说得对,谁敢欺负我,我与他们拼命,把他们都杀了!” 打骂无用,郗瑛泄气地收回了手,风呜呜刮得脸疼,她无力地垂头,刚要转身,沈九手臂一紧,她又跌了回去。 “小心。”沈九搂住郗瑛,关心叮嘱。 伴着沈九的话,马一个跳跃,落下,郗瑛虽然被沈九稳稳护在身前,心却被牵扯着抛起来,又咚地一下掉回去。 “出城了。”沈九愉快地道。 “从这里出广陵城,前往京城有条小道,只有本地的一些人才知晓。走这条路,虽比不上官道水路平坦,近一些,还稳妥。” 郗瑛没有做声,沈九马上紧张起来,身子后仰,试图前去看她,“七娘,你可还好?” “我不好,你闭嘴。”郗瑛有气无力道。 沈九马上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珍重万分地将郗瑛搂在身前,努力替她挡住寒风,让她能舒服些。 不知行驶了多久,沈九抱着郗瑛换了匹马,又继续赶路。 弯月西沉,晨曦,一点点到来,天际从墨蓝,渐渐转淡,变成青灰。 马突然嘶鸣,如风驰电测,在小道上疾驰。 郗瑛晕头转向中,陡然惊醒,哑声问道:“怎地了?” 沈九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宁五追来了!”
第35章 他们相遇了 风太大,身后沈九喘息太沉,冬日萧瑟的景象,在眼前飞驰而过。郗瑛想说些什么,脑子乱糟糟,什么都说不出来。 亲卫领着随从,逐渐朝沈九的马靠近,小道狭窄,马拉不开阵型,只能从前后将他们簇拥在中间。 沈九飞快交代了亲卫几句,他说得太快,郗瑛在紧张中没有听清。 前面的马让开了,沈九带着郗瑛疾驰经过,她的心都快飞出嗓子眼,努力回头看去,试图找到红福。 “七娘坐好了,我不会让你有事。”沈九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红福,红福呢?”郗瑛不想与他争辩,大声喊道。 “她”沈九略微停顿,答了句。 郗瑛一听便知道他们只管沈九,或者再加上她,绝不会管红福的死活。 “红福!”郗瑛不顾一切,扯着嗓子大喊。 呼啸的风,夹杂着扰攘传来,郗瑛听到了红福的声音,虽不知她在说什么,至少她还在,到底得到了些安慰。 经过一段崎岖的小道,到了一段比较宽阔的山坳林地。马已经开始呼哧急喘,身后的动静越来越大。 亲卫在喊,吼声,伴随着箭矢的呼啸,刀剑撞击的争鸣*,响彻空中。 郗瑛惊恐万分看到,一只箭矢从身边的枯草上飞过,带起一片草屑,她吓得缩成了鹌鹑,浑身颤抖着,紧紧埋在了沈九的怀里。 刀箭无眼,郗瑛怕得已经没了力气哭,只怕一不小心,就被箭矢射个对穿。 郗瑛突然感到沈九浑身僵硬了下,发出了极低,痛苦的闷哼,她惊了下,抬头正准备询问,眼前瞬间一花。 “别怕啊,七娘。”沈九一如既往让她别怕。 电光石火间,马仰天长嘶,朝前跪倒在地。 郗瑛还没回过神,天空,树木,在眼前飞快闪过,人已经掉在地上,如陀螺一样滚动。不知撞到了什么,喀嚓一声巨响,终于停了下来。 从头到尾,郗瑛都被沈九紧紧揽在怀里,她整个人都魂飞魄散,呆呆望着眼前的草丛,脑中只浮起一个念头。 珍珠碎了吗? 念头闪过,痛很快接憧而至,倒不是大痛,而是在碎石子上滚过的刺痛。 郗瑛顿时欲哭无泪,肯定是因为夹衫里缝的宝石金银,她嘶了声,伸手去推沈九。 一下没推动,郗瑛脑中轰了声,再推,道:“快起来。” 沈九一动不动,手臂却依旧搭在郗瑛的腰上,她慌了下,道:“你没事吧?沈九,你可还好?” 沈九眼睛闭着,一头一脸的草屑泥土,依旧没有回应。 郗瑛忙去掰沈九的手臂,这下他没有挣扎,手臂搭在了一边,她手脚并用挪开,看到他们在一处草坡上。 草坡并不高,长着半人高的杂草,一些小松树苗,底下是光秃秃的庄稼地。沈九背靠着两颗粗壮的松树,先前发生的巨响,应当是他撞到松树的声音。 郗瑛手颤巍巍,伸到沈九的脖颈间,温热的跳动,让她双腿发软,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有脉搏,至少还活着。 “沈九,沈九。”郗瑛不知他伤到了何处,不敢轻易动他,只能一边焦急喊,一边去察看可有外伤。 离得近了,郗瑛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手上一片黏腻,她怔怔抬起手,手上一片血红。 “沈九。”郗瑛急了,再也顾不得其他,跪在地上,去掀沈九身上的衣衫。他穿着盔甲,郗瑛费力了半天,才看到他牛皮披甲没能护住的腰靠后背处,血肉模糊,箭杆折断了,箭头还留在里面,不断流着血。 郗瑛怔怔望着他,平时总是无辜,不安,期盼望着她的灰绿双眼,此时紧闭着。脸色惨白,半死不活。 他说自己以前经常与人打架,被人叫做疯子。不知他经历过多少次如眼前这般的情形,受伤后躺在某个阴暗的巷子里,在如蝼蚁般,顽强活下来。 郗瑛想到了马中箭之前,他应该已经中箭了。以他的身手,若是不是护着她,以他下悬崖时的灵活,他肯定能轻松下马,何至于此。 其实,他不带着她,宁勖也不一定能追得上他。 是他执拗地,坚持地要带着她,一次次告诉她别怕。 郗瑛深深吸了口气,颤抖了下,道:“沈九,你忍着些,我将箭头拔出来。” 箭头是铁,不能留在伤口里面,郗瑛只祈求箭头没有铁屑。 郗瑛克制住对血的恐惧,手伸过去,沈九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灰绿的眼眸,瞬间迸发出凛冽的杀意,郗瑛的手被死死钳住,痛得她哎哟了声。 沈九神色迷茫了下,发现是郗瑛,连忙松开了手,上下打量着她,哑着嗓子道:“七娘,你可还好?” “我没事,你受伤了。”郗瑛活动着手腕,再次道:“你的箭头必须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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