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还未落,沈九手不知何时摸到了箭矢,面不改色往外一扯,箭矢已经到了他手上,他看了下,随手就扔掉了。 郗瑛看得目瞪口呆,指着他伤口不断涌出来的血,道:“在流血。” 沈九道无妨,他神情凝重,如猛兽那般伏在地上倾听,周围一片寂静。 “我们赶紧走。”沈九说着话一手撑着地,一手撑着松树,屏住呼吸,艰难站起身。松开手,他神色很是痛苦,脚步踉跄了下,郗瑛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搀扶住了他。 腰间的伤他都熟视无睹,应当是撞到松树比较严重,要是内出血就麻烦了。 郗瑛心里很是不好过,她不知是刚好是滚到松树边时,刚好是沈九撞到了树。 亦或是,他用背,替她挡着了。 沈九借了下力,很快便站稳了,掏出布巾覆在腰间的伤口上,低声道:“我以前伤得比这严重都没事,七娘,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安稳回到京城。” 郗瑛只能嗯了声,兵荒马乱过去,她也察觉到了周围安静得可怕。 沈九牵住了郗瑛的手腕往上走,不忘关心叮嘱:“草地滑,别摔倒了。” 郗瑛想抽回手,让他无需管自己,只他太过固执,坚持,她话到嘴边,又变得凝滞。 他以命相护,她感到太过沉重。 对着他的卑微,偏执,如飞蛾一般不顾一切的靠近,无论如何,都无法出言指责。 沈九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整个人瞬间绷紧。低着头的郗瑛,跟着抬头看去。 上面的小道上,一群弓弩手,手上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宁勖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朝郗瑛声音不高不低道:“郗七娘,过来。”
第36章 他必须死,你必须跟我走! 两人曾耳病厮磨相处过,宁勖此刻虽然很平静,郗瑛知道他其实在暴怒的边缘。 不过,他可以生气,但他凭什么对自己生气! 郗瑛还没说话,沈九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宁勖的眼神越来越冷,抬起手在半空中,弓弦瞬间拉紧。 “放开她!”宁勖盯着沈九,再次下令。 “不!”沈九干脆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回答。 郗瑛还没回过神,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花,人又如陀螺般,飞快朝山下滚去。 沈九始终没松开她的手腕,带着她灵活躲避开松树小树丛。 草丛滑,郗瑛只看到草在眼前成片倒下,沈九的手臂衣衫被树枝划破,血又流了出来,滴在枯草上,很快就不见了。 很快,两人就滚到了山下,沈九如同猎豹一般,弓着身,拉起郗瑛就跑。 宁勖看到眼前的变故,看到滚在一起的沈九与郗瑛,脸色铁青。 手停顿在半空中,宁勖终究是放下了,厉声道:“追!” 护卫立刻收起箭矢,奔下山急追。宁勖冲在最前面,他几个跳跃,便到了山脚下。 常山赶了过来,看到宁勖已经跳下山坡,神色大惊,赶忙跟了下去。 “公子的腿伤还没好,你们快些!”常山焦急吩咐,又不敢出声阻拦。 一是沈九凶残狡诈,要是被他得知宁勖的腿有恙,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二是宁勖对郗瑛的看重,常山都看在眼里,他这段时日的沉默,焦灼,不顾腿伤裂开的疼痛,亲自在前面督战。在进京的路上都埋下潜伏,得知沈九走了荒道,立刻亲自骑马追了上去。 郗瑛被沈九拉着往前跑了几步,胸口憋闷,心咚咚都快跳出嗓子眼,喘着粗气道:“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自己逃吧。” 沈九没有回头,也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急促地道:“不!” 露在寒风中,精瘦有力的手臂上,久伤叠新伤,血不断渗出来。 “啪嗒”,一块血红的布巾,从沈九腰间掉到了地上。 那是他受了箭伤伤口的血,浸染透了布巾。 郗瑛眼前阵阵发晕,仿佛只剩下了漫无边际的红。她的脚步开始踉跄,沈九几乎是要拖着她跑。 山下的田埂崎岖不平,郗瑛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朝前扑去,眼见就要摔倒在地。 沈九像是后脑勺长了眼,转身抱住了她,矮身将郗瑛背在身上,闷头向前奔跑。 郗瑛闭了闭眼,倒在沈九背上直喘气,听到他同样的急喘,很是无力道:“放我下来。” 沈九没有回答,汗水如雨下,流到眼睛里,双目通红刺痛。 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管,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向前跑,带着她向前跑。 他不会舍下她,他不怕死。舍下她,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宁勖见沈九跟疯狗般拉着郗瑛奔逃,竟然还背起了她,怒到极点,额头青筋突起,如猛虎下山般,朝他们扑去。 手上的刀扬起,朝沈九的腿狠狠砍下。 沈九耳朵动了动,下意识拼尽全力朝前面一冲,急转了个身,将郗瑛藏在了身后,用自己的身体,去迎接宁勖手上的刀。 郗瑛趴在沈九的背上,头晕目眩间,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在眼前晃过,沈九跟着晃了晃。 终究是站立不稳,沈九单膝跪在了地上,拖着郗瑛的双手,也松了下,又很快托紧。 血腥气越来越浓,郗瑛木愣愣看着宁勖手上的刀又朝沈九挥出,眼见还滴着血的刀,就要落到沈九的胸前,他依旧一动不动。 郗瑛不受控制尖声叫嚷起来,抓着沈九往旁边滚开躲避。沈九已经没了力气,被郗瑛带着滚到了一边。 宁勖手上的刀,在划破郗瑛的裙摆时,硬生生止住,垂落。 沈九翻身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腿上的伤口,一手牵着郗瑛的手腕,喘着气,眼神阴狠,死死盯着宁勖。 郗瑛浑身已经血迹斑斑,双手也一片血红,她想要捂住他的伤,双手颤抖着,又不知该捂哪一处。 护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郗瑛看到好些熟悉的面孔。常山也来了,她想对他笑一笑,想问句红福。 曾经保护她的人,已经变成了对峙的双方。 郗瑛嗓子被堵着,她要极力克制住,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放开他,我跟你走。”郗瑛抬起头去看宁勖,眼里盈满了泪。 宁勖如他们初相识时那般,陌生而拒人千里之外,“你必须跟我走,他也必须死。” 郗瑛知道他们之间是生死仇敌,宁勖差点死在沈九安排的死士刀下,这句话,她说得很是艰难,很可笑,却不得不说。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沈九死在她面前。 “他受了重伤,流了这么多血,这个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是生是死,都看他的命了。”郗瑛哀求地道。 宁勖面无表情,就那么望着郗瑛,心痛如绞。 她原来心中真没有过自己,她并非没心没肺,只是她的心思,没用在自己身上。 郗瑛见宁勖一言不发,想要站起身,沈九冰凉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郗瑛侧头朝沈九看去,他垂着头,惨白的脸已经透着青灰,捂在腿上的手指缝中,不断有血溢出。 “不。”沈九低低道。 郗瑛没听清楚,她凑了过去,听到沈九气若游丝在说:“七娘,你别离开我。” 都这样了,沈九还这般执拗。也是,他就是惨兮兮的小狗,好不容易野蛮长大。 她要是丢下他,他最终还是落得个横尸荒野。 郗瑛吸了吸鼻子,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她抬起衣袖,飞快抹了去,在脸上留下几道血印,她也不在乎,干脆就那么留着了。 宁勖冷冰冰问道:“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走不走?” 郗瑛心一横,与沈九并排坐在了一起,悲壮地道:“既然你不放他,不如你将我们一起杀了吧,我不跟你走!”
第37章 一别两宽,不死不休! 宁勖怔怔望着郗瑛,她雪白的脸上沾着泥土血迹,身上的衫裙被划破,脏兮兮,像是初见时一样狼狈不堪。 还有相同之处便是,她对他的防备,拒之千里之外。 不同之处是,对他已经不耐烦虚与委蛇,直接告诉他,她不要他! 她身上的衫裙是织锦缎,她直言不讳要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在小院的那段时日,他刻骨铭心,她弃之敝履。 宁勖自嘲地想,是啊,她虽说自幼失去母亲,不得郗道岷的看重。毕竟是郗氏七娘,哪过得了苦日子? 怪不得在他面前,她从不计较自己的外貌风仪,总是邋遢不已。她对此振振有词,破绽百出,知道他会心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偏生,他一次次沦陷进去。 赵先生委婉相劝了好几次,郗氏不可信。 他从不在意,她的话可能有假,但她的唇那般温软,她的双眸那般清亮,她与他耳鬓厮磨的日子,哪一样做得了假? 可是,她清楚明白告诉他,宁愿与沈九一道赴死,也不跟他走。 从头到尾,她都在护着沈九! 在她心里,他连疯狗獠奴沈九都不如! 像是在北地寒冬,被逼进冰窟抓鱼时一般,宁勖浑身冰冷麻木,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如活死人一样,面无表情提起刀,缓朝郗瑛走去。 郗瑛见宁勖杀意凛冽走来,吓得差点就簌簌发抖,马上求饶。 不行,一定要坚持住,她是唯一能让沈九活着的希望。 宁勖有无数次机会杀了他们,在山上时没放箭,追他们时,刀挥出又收了回去。 他肯定是投鼠忌器,担心伤了她。 至于他们两人,从没真正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一个都不想要! 只她不能亲眼看着他们死,沈九的手愈发冰凉,耷拉着头已经半晕迷。 而已经走到面前的宁勖,他受过伤的右腿明显僵硬,玄色衣袍下摆,湿润晕开了好几团。 郗瑛看到过他的伤口,虽说没伤到骨头,因为伤到需要活动之处,极难愈合,一不小心就会裂开。 宁勖的刀,缓缓提了起来,沈九突然动了动,费劲全力,将郗瑛挡在了身后。 “真是深情啊。”宁勖笑了,笑容冰冷,转瞬即逝。 “我”郗瑛心情混乱至极,她想说什么,手上一片黏腻,她忙低下头看去。 沈九这一动,腿上伤口血流如注,她的裙子都被浸湿了。 “别动!”郗瑛顾不得其他,干脆撩起裙摆,堵在了他的伤口上。 “郗七娘。我说过要将他千刀万剐。”宁勖的双眼干涩,闭了闭眼,让自己模糊的眼睛能好过些。 手上的刀,继续神向前,刀尖抵在沈九的胸口:“不如你亲自看着,送他一程。” “宁”郗瑛又怕又急,刚喊出口,远处传来大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与吆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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