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阳在小王爷的面前恩宠非凡,徐璈在战场上手握重兵。 以及徐璈扶棺入京时江遇白脱口而出的那一声哥,种种迹象都表明徐家已超从前之势,高高凌驾在众人之上。 可谁都没想到,徐璈竟然被老王爷认作了义子…… 帝王认定的兄长,这已经不是来日不可限量能形容的了。 薛先生冷眼看着这些人的脸色一变再变,脸上浮出一抹疏离又温和的笑:“相爷,好端端的吵什么?” “诸大臣也是在忧心不合规矩,并无恶意。” “他们最好是真的没有。” 文相要笑不笑地剜了脸色惨白的人,一掀袍子走到岭南大臣的最前头,直直地跪了下去。 陈菁安虽无确切官职在身,也被薛先生拉着跪在了前头。 身后数百人齐齐下跪,雅雀无声。 中间叫起休息的片刻,陈菁安实在是没忍住,凑近了小声说:“先生,文相不是叨叨骂了徐璈一路吗?” “这怎么到了人前,他反倒是帮着徐璈说话不许人骂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陈菁安都不敢相信那是文相能说得出的话! 薛先生有些好笑:“这有什么难猜的?” “文相再怎么骂,那也骂的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又怎么容得下别人来骂?” 经过一系列的清绞杀,京都官场权贵世家的气氛已经跟月前大不相同。 因为江遇白是真的敢杀。 凡是口出不敬之言的,凡是查实有不轨之举的,能杀一家的绝不只杀一个。 能株连三族的绝不仅只杀一族。 经过如此可怕的血腥镇压,现在这些人就算是背着江遇白蹦跶几下,嚷嚷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别的心思早就被杀绝了。 经此京都朝廷的派别也正式分为两派。 一派是徐璈连捆带绑弄来的王城群臣,另一派是不好直接赶尽杀绝的皇城中人。 派别既出,那就有内外之分。 徐璈是当之无愧的自己人。 薛先生掸了掸袖口淡淡地说:“自己人再怎么打,心总归是朝着一处使的,绳子拧的也是一股,外人就不同了。” 所以在外人的面前,徐璈的帮手是很多的。 陈菁安叹为观止地竖起大拇指,正巧这番对话被文相听到了,换来了文相一个豪横的白眼。 不用文相自己说陈菁安也看懂了,暂时的言归于好一致对外,并不代表老头儿不记仇了。 该算的账还是要跟徐璈接着算。 陈菁安面皮一抽难掩微妙,还没说话只听到钟声响起,连忙收敛了神色跟着众人再次跪了下去。 辰东殿内。 空荡荡的殿中摆着老王爷的冰棺,以及王妃的灵位。 江遇白跪着往盆中放了几张纸钱,轻轻地说:“哥,你说这些东西烧了,我爹娘真的能收到吗?” “还有帝陵里陪葬的那些东西,人死了以后,真的会有魂吗?” 徐璈跪在他的身侧默默拨弄着盆中的香,头也不抬地说:“我觉得有。” “在被抄家之前我就知道了我爹在洪北战死的消息,知道我紧急安排了什么吗?” “什么?” “我让暗卫找个地方,给我爹多多烧些纸钱元宝,一定要烧足七七之数,免得他在地底下买不起喜欢的好酒,闹着要还阳来骂我不孝。” 江遇白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浅笑。 徐璈自顾自地说:“那会儿我是真的很怕我爹没钱花。” “可我偏偏还去不得洪北,我要去的地方距离洪北太远了,远到我后来去寻了很久,也找不到我爹的尸骨,甚至都找不到一点可以辨认身份的信物。” “然后呢?” 江遇白眯眼看着眼前跃起仿佛在回应自己的火光,哑声道:“后来你是怎么做的?” “洪北那地方打得太惨烈,满地黄沙下白骨森森,脑袋胳膊腿儿乱飞全都扎成了一堆。我实在是找不到爹了,索性就在遍地的白骨中随意乱捡,拼凑出了一个人的模样,带去洪北最高的那座山顶葬了。” “我认定那就是我爹的墓。” 徐璈接过江遇白递过来的一叠纸钱,往盆中放了几张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爹的英灵就在战场上方,无数将士魂魄随他仍镇守在那一方天地。” “我把尸骨葬在最高的地方,这样他们就可以日夜看着自己用血肉驻守过的领土,英灵得以安息。” “遇白,生死不是诀别。” “遗忘才是。” 只要活着的人记得,那就无人死去。 江遇白听完喉头剧烈哽动,半晌后对着冰棺和灵位深深叩首,声调沙哑:“好。” “我知道的……”
第852章 我说了,不用哄我 辰东殿内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纸钱香烛的气息,安静非常。 薛先生轻手轻脚地进来,发现江遇白就合衣靠在冰棺侧的软塌上睡着了。 徐璈见到薛先生刚要开口,薛先生赶紧摆手:“无需管我。” 薛先生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对上徐璈熬得满是血丝的双眼神色无奈:“今天是最后一日了,要不这里我先看着,将军也歇会儿?” 整整半个月,除了桑枝夏带着糯糯和元宝来灵前给老王爷叩首,以及徐明阳和陈允那几个小子来过,唯一陪在这里守着的人就只剩下徐璈。 夜间除了徐璈,江遇白谁都不许进来。 江遇白自己有伤在身,期间还起过一次高热,偏偏偌大的辰东殿内火烛旺盛,半刻都脱不开人。 徐璈几乎是熬得人都瘦了一圈,遭的罪并不比江遇白少。 徐璈闻声轻轻摇头:“无妨,我俩是换着睡的。” 人人都说灵堂不祥,鬼魂莫测,可守在这空荡荡的灵堂内,心里的杂绪倒是平静了许多。 徐璈并不觉得难熬。 薛先生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徐璈自嘲道:“先生有所不知,当年我父亲过世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好生当一回孝子,倒是补足了当年的遗憾。” 薛先生喉头一哽不知说什么好,半晌后叹了口气说:“将军不觉得难熬,那便是最好的。” 现如今能让江遇白如此不设防的人,也只剩下徐璈了。 薛先生看着被香火缭绕着的灵位说:“王爷在世时曾说过,小王爷此生短缺手足,也不知是好是坏,可有了徐家大哥陪着,想来再大的难关也过得去。” “如今倒是对上了王爷说过的话,小王爷他……” “先生倒也不必这么说。” 徐璈苦笑打断薛先生不动声色地吹捧,淡淡地说:“我不至于这么快就辞官滚蛋,先生也不必费力哄着我留下。” “实际上江遇白能走到今日多亏的全是自己,我不占多大功劳,他就算是离了我,也不会比现在差。” 薛先生没想到徐璈说得如此直接,愣了下无奈道:“将军此言差矣。” “若无将军,那……” “我说了,不用哄我。” 徐璈神色平静,口吻平淡:“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甘愿为王爷手中刀刃,自为小王爷扫清阻碍的利器,为的不是让他叫我一声哥。”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用不着任何人用一种非你莫属的语气哄着,也无需谁来费心劝着。 他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 薛先生本来还担心徐璈辞官之心不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撇了江遇白独自支撑。 就连一日骂徐璈八遍都不解气的文相都暗中找过薛先生,唯恐徐璈在这个时候脑子犯浑,非要回家种地少了这一员悍将。 众人态度的变化徐璈看得一清二楚。 他也知道这些人为何有这样的转变。 江遇白手中功绩可与他比肩的人遍寻不出,他是可威慑很多人的定心丸。 在足以顶替徐璈的人出现之前,徐璈随意露出的任何一点动向,都足以对本就不稳的人心造成更大的冲击。 这种时候,他是不会走的。 薛先生得了徐璈的肯定答复心里巨石轰然落肚,强忍着百感交集说:“将军看得洞彻分明,的确是不需旁人多嘴。” “接下来的事儿,就多有劳将军了。” 徐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等江遇白醒了自己也不客套,去殿中那个唯一的软塌倒下就睡。 平稳的呼吸声响起,江遇白跪着再添了三炷香,在扑面的香雾中微不可闻地说:“看吧,我就说先生多虑了。” 这是他爹在临终前给他托付出的家。 既是他家的,怎么会有人不管他? 江遇白掀起袍子慢慢跪了下去,闭着眼轻声说:“明日我父王母妃入帝陵,我让先生准备的圣旨可都准备好了?” “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薛先生隔着重重香雾飞快看了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徐璈,低声说:“嘉兴侯一案也已清查完毕,所有的细节卷宗都已经捋清,是文相亲自带队清查核对的,绝无半点差错。”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过了明日,曾经震撼京都嘉兴侯府一案就会被彻底掀翻。 被冤死的眼可以合上,无依的孤魂可以被指引到归家的方向。 至于当年牵连进去还活着的人…… 江遇白唇边掠过一丝不明显的凛然,慢慢地说:“该赔罪的人不会活着的。” 哪怕时隔多年已过,犯下过大错的人,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薛先生怕吵醒了徐璈,说话的声音一直都放得很低很低,等全都安排好暮色已降,走出去时正好撞见了来送晚饭的桑枝夏和几个孩子。 这活儿本不该是桑枝夏来办的。 可不管是江遇白还是徐璈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送来的总会被原封不动送出去,文相左思右想怕殿内的人熬不住,索性亲自去寻了桑枝夏来帮忙。 毕竟不管是徐璈还是江遇白,在桑枝夏的面前总会下意识收敛几分锋芒。 劝食这事儿,除了她还真是谁都做不好。 民间有说法,有孕的人该自觉离灵堂等地远些,免得冲撞了不吉利。 文相为此老大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牵累了桑枝夏,还特意抽空登门去给她赔不是。 然而桑枝夏完全不在意这个。 生死自有定数,不信命数没关系,但人只有一条命总归是事实。 老王爷在身前待他们一家极好,死后更是费心给他们一家抬举出了无人可比的尊荣,能带着孩子到灵前给老王爷磕几个头,桑枝夏发自内心地觉得不错。 孩子们对此也很积极。 在王城的几年不单是糯糯和元宝得了宠爱,连带着家中的半大孩子也都得了不少庇护。 故而每次来的时候,太小的娃娃可能还不懂什么是生死,但入了灵堂总是会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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