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恩怨分明,你惹我生气是一回事,救我是一回事。我分得清……” “你不能应一声吗?太安静了,我不舒服。” 胸口闷闷的,像力气被抽干了一样,疲软,发虚,哪哪都虚,视野自带模糊效果,身体无法抑制发抖,还有点恶心。那壮汉丑陋的嘴脸,下流的话语,以及带着两兄弟脱衣服的画面,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晕乎乎的想吐,这是典型的应激后反应。 谢衡当然看得出来,她那张平日里红润精致的脸,此刻白得像张纸,眼里的眼泪一直打转。安安静静倚在自己身边,像水里漂浮的小白花,脆弱可怜极了。 娇弱,娇气,这是继盛气凌人,嚣张狂妄之后,谢衡对她的第二印象。 一人千面,这才第二面。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谢衡缓缓合上眼,喉结轻滚: “你可以催催福伯。” 快点到家,她可以休息,他也可以清净。 “那我就更不舒服。” 柏萱当然没催,马车再好,那也是马车,越快越颠,越颠越吐。 刚刚那股劲过去,柏萱开始觉得累,也不再故意没话找话。马车回到谢府,已是深夜。 两人各自回屋,柏萱发现,红杏不见了。 红袖还不知道柏萱遇到的事,全部心思都在红杏突然消失的这件事上。 “今日姑爷带小姐出去看戏,奴婢想着你们一时半会回不来,便……便早早洗了回房歇了。奴婢先洗的,红杏后去,但是一直不见人回来。我也出来找过,院子找遍了,又悄悄去前院那边转了圈,都没找到。最后,青檀告诉我,咱们后院的偏门,有人打开了门没锁。奴婢猜想,红杏当是出门了。” 大晚上的,她一个清清白白姑娘家,哪敢出去乱找。 红袖心下忐忑,红杏怎么说也是在小姐身边长大。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她肯定逃不了罪责。 “我问你,红杏是不是对我有不满?”柏萱听懂了红袖的意思,主人家出去玩,她们悄悄偷个懒,睡早些,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她被人打劫的这晚,红杏也跟着不见了。如此巧合,很难不怀疑。 “就……就……” 红袖支支吾吾,心里害怕。小姐嫁到谢府的时间不长,是否真的将五皇子忘了干净,谁也不晓得。从前但凡涉及到五皇子,小姐就会不理智。即便最近改变了些,她仍心有忐忑,不敢贸然开口。 “你直说便是,我不罚你。” “红杏她……仰慕五皇子。最近也确实说过大逆不道的话,只是目前,并未做出格之事。” “哦,她今天应该做了。先不管她,明日再命人去查。你准备下,我想洗澡。” 她想,若今晚的事真与红杏有关,那红杏估计回不来了。 那些人摆明了要杀人灭口,红杏自己跑出去送死,人家巴不得。 红杏今日出了两次门,都是来的妙衣阁。 此刻,她跪在面相阴柔的七殿下脚下。 “不知这么晚了,七殿下召见奴婢所谓何事?” 宋君哲收起手中折扇,笑眯眯走上前,用折扇挑起红杏下巴: “今夜之事,你功不可没。我找你来,自然是封赏。” 小姐死了? 红杏心中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激动。小姐死了,她和红袖是陪嫁丫鬟,会留在谢家替她守灵守墓。小姐不愿成为五皇子的眼睛,她愿意。从今往后,她会替五皇子好好盯住谢尚书和姑爷。 上一次离开妙衣阁,张富悄悄说,七殿下想给小姐一个教训,要她机灵点,寻个合适的时机好好表现。 她只是趁今天,向张富透露了小姐和姑爷的行踪,并顺便说了姑爷对小姐不喜——是哪怕小姐出事了,死掉了,姑爷路过瞧见了,还会踩一脚的那种极度不喜。 于是,七殿下说,既如此,那就弄死,留她这个忠心的人在谢家更好。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红杏仰着下巴看高高在上的七皇子,眼里光芒熠亮: “多谢七殿……咳……” 折扇打开,顺道切断了她的声音。 宋君哲面色阴狠,一脚踢开死不瞑目的尸体,语气凉薄: “蠢货!去地下领赏吧。” 无论红杏传的消息是真是假,今日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了,那么,她必须死。 …… 今天看了部恐怖片,又遇上人打劫,柏萱身心疲惫,沾床就睡了。 不出意外,她做了噩梦。 然而比噩梦更可怕的是,一觉惊醒,发现床边站了个人。 第16章 刚准备躺下,就对上一双明亮杏眼的谢衡:“……” 只有无语加无奈可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也算忙活了一天,他回来洗漱完,对着书房那张狭窄床榻,顿感腰疼。 别人都看见他最近眼袋青黑,像鬼一样,可没人晓得为什么。 原因就在这里,在这张床上,他没有一天睡着过。 之前他怀疑是重生带来的病症,可这么多天不见好,每晚夜不能寐的感觉让他烦躁。比烦躁更危险的是,这样久了会死。他才重活没多久,不能轻易死掉。 于是,他吩咐小虎:“再去拿两床被子来。” 啊?还拿?床上的被子没有十层也有五六层,再铺,可就不方便上去了,床也会滑,不那么结实稳固,没准半夜睡掉下来。 而且,谁家睡觉铺那么多被子。 小虎瞧着他近来越发沉重的眼窝,眸底隐隐可见红血丝,不明白睡个觉而已,公子怎把自己折磨得这般不成人形? 他试探地问:“公子,您觉得,有没有可能不是被子的问题?” 谢衡自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但是: “被子没问题,我为何会睡不着?” “您认床啊!” 小虎早就想说了,公子自小就认床啊,以前外派任务,无论是上等客栈,还是风餐露宿,他也总是这样,睡不踏实。他很早就怀疑公子有认床的毛病,但是公子好像并不清楚这一点。 应当是真的不自知,他罕见地怔住了。 小虎开始细数过去,他在哪家客栈一夜无眠,又在某荒郊野外睁眼到天亮。只有在主屋那,才睡得踏实。 谢衡睇一眼小虎,让他闭嘴,他不想听。 揉着突突跳痛的脑袋,转身,去了主屋。 谢衡也不是很在意床上还有一个柏萱,他是来睡床的,不是来睡她。而且她睡觉很安分,缩在一角,一晚上都不换姿势,不会有任何逾越之举。 如此想着,谢衡更加从容坦然。 哪晓得,柏萱突然醒了。 见鬼了吗? 肯定不是,世上没有鬼。 因为是做梦吓醒的,柏萱清醒得很快,从隐隐绰绰的轮廓便分辨出,这是谢衡。 她在一瞬间放松警惕,眨巴着亮晶晶的眼,故意调侃地问: “你不会是来刺杀我的吧?” “猜对了,你跑啊。”本来还有一丢丢纠结,此刻她如此落落大方,光明磊落,谢衡那点纠结立马没了。掀开被子躺下去,闭上眼。 没想到他也会开玩笑,柏萱在微薄光线里看他侧脸,这才发现他鼻梁很挺。她神色如常,掖紧被子边缘,以防谢衡抢地盘。 “外面也很危险,我还是不跑了。” 今天遇险是两辈子加起来,最恐怖的遭遇。她其实有些害怕,睡前酝酿许久才睡着。然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做了好几次梦。 梦里跟现实完全相反,谢衡没有救她,她一直拼命地跑,那一米八的壮汉带着小弟在后面追。她跑进一条死胡同,无路可跳。另外一个梦更离谱,是谢衡后悔救她,在马车里反手把她也一刀抹了。 太可怕了。 赶紧睡觉压压惊。 柏萱面朝里面,外侧的谢衡却睁开了眼。 果然不是床的问题,他仍然睡不着。 她今晚似乎也睡得不好,往常没这么容易醒。 谢衡刚这般想着,又听到熟悉的呼吸声。 哦……她睡着了。 浅浅的声音,像细软的羽毛揉碎在暖风里,轻缓平稳。不知为何,他渐渐感觉眼皮沉重。 昨晚睡眠质量不高,柏萱早上醒得比较迟,旁边人早没影了。柏萱没在意,唤红袖进屋。 昳丽的女孩子形容有些憔悴,不复之前的鲜活明艳。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恭恭敬敬行礼: “小姐,红杏昨夜一直没回。奴婢昨天未出过门,红杏做了什么,奴婢不知道,还望小姐明察。奴婢和红杏不同,奴婢不喜欢五皇子,也没想过离开,只想好生留在小姐身边,伴您左右。” 红袖昨夜一夜没睡,柏萱一句话让她知道了,红杏可能犯了事。 她每日跟红杏同吃同住,即便自身清白,也难保不会被牵连。 担忧一夜,早早前来为自己条个活路。 她和红杏自小便不一样,不求天上月,不想富贵花。身份卑微如她,只愿在这世道能安稳活下去。 柏萱让她起来,正色道: “红杏做的事,自然跟你没关系,别害怕。红袖,我还挺喜欢你的。只要你无二心,我自会待你好。” 谈到正事,她没嬉皮笑脸。但说完正事,脸上又恢复笑容: “快起来,给我梳头。” 压在心中的石头消失,红袖擦擦眼睛,脸上神采鲜亮: “是,奴婢这就来。” 梳好发髻,吃完早膳,抬头一看,太阳已悬在头顶。 柏萱看到了摇椅里的谢衡,后知后觉意识到,自打成婚,谢衡除了出去玩,就是在家咸鱼躺。他没点正经工作吗?上次还因为躲懒被太子找上门,他好像也无所谓,依旧我行我素。 脚步声停下,谢衡睁眼。 今天换了件亮色柔雾红裙的女子站在摇椅前面,对他说: “红杏不见了,我怀疑跟昨晚的事情有关。你能送我回趟柏府吗?没时间的话,把小虎送我也行,一天就好。” 睡了一夜,她恢复了些气色,脸蛋白里透红。谢衡想起捏她胳膊时的感觉,要是捏脸,应该更软……她不会让他捏的。 太阳晒得他一身懒洋洋的劲,声音也有点慵懒的沙哑: “我待会要出门一趟。” 柏萱立马接话:“我不去看戏。” 他出门,除了去千音阁看戏,就没别的。她才不去,再也不去。 如此着急的态度,让谢衡短暂地愣了下神。他昨晚睡得也还可以,无论面相还是脾气,都变得温和许多。显而易见的好心情,连带着心地也貌似善良了些,很大方地说: “不看戏,走吧,送你去柏府。” 他亲自送她去? 望着柏府牌匾上醒目的两个字,柏萱瞄一眼同她一起下车的男人,好吧,他真的送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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