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飏听完,道:“这琥珀玉米的事情倒是不假,上回我就听军士们说有位佥事到处在问有没有买这琥珀玉米的门道,说是要送给家中夫人,我原先还笑他送这劳什子玉米做什么,后来才知道这里头竟还有这样的讲究,听说买这玉米也只有月初那几日能买到,买完了,就得等下月了。不过一般人对这东西也不敢兴趣,也就是他们文官喜欢捣鼓这些玩意儿的多,武官里面,除了那佥事,再没见到有旁的人去买这玉米了。” “原是如此。”沈景晴是不记得圣寿节那日他们给太后献得什么礼了,当时她因齐王心中紧张,只想着该如何脱身,自然不会知道什么玉米。但林燕飏也这么说,看来这玉米的身价还真不一般。 林燕飏继续问道:“你还怀疑江德业在派人盯着我们?” 沈景晴点头,道:“这几件事都太凑巧了……”她还未说完,小欢就掀帘子进来,道:“夫人,富儿他们回来了。” “叫他们进来回话。” 须臾,富儿几个进来,道:“夫人,他们的嘴都死紧,像是被封口了一样,我与他们闲聊了一上午,他们才终于肯告诉我,这吴友根总是独来独往,但每月二十夜里会一个人出去,还提着个篮子,他们说里头放的是纸钱,听说是去后山祭拜亡妻。但因着这事不吉利,也没人会总盯着他,只知道他有这个习惯。但他三女儿走后,他就被江庄头接过去了,好像也没再晚上出去。” “二十夜里?那不就是过几夜了?”沈景晴正说着,忽的一顿,想起林燕飏方才说的话:“听说买这玉米也只有月初那几日能买到,买完了,就得等下月了。”这和老吴的举动会有什么关系吗?如果他每月二十带出去的不是纸钱,而是玉米呢?玉米送出去还要匠人加工,算算时间,正好是月初。 沈景晴当机立断,道:“你们二十那日,不,就是这几日夜里,都去后山盯着,看看那里究竟是有坟头,还是有别的东西。” 这本就是沈景晴的猜测,能不能真找的线索,她心里也没底,不过让她没想到的事,后晌,天才擦黑,富儿他们还真逮了一个人回来。 “饶命啊,大人饶命,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恰好路过……”被押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抱着头,痛哭流涕。 “夫人,我们先去看了吴友根他妻子的坟头,旁边都长草了,根本不像是月月都有人去祭拜的样子,就知道这庄户说的不对,刚准备在那儿守着,就见这人鬼鬼祟祟地过来,在后山那边游荡,像是在找人,他看着不是庄子里头的人,我们便赶紧把他抓来了。” 沈景晴见此人反应如此之大,就知道富儿他们几个是抓对人了,道:“做得好。”林燕飏在一边看着,也道:“他是做什么的?” “问你话呢,还不赶快答!”富儿把这男人捂头的手掰开,露出一张惶恐的脸来,目光在沈景晴和林燕飏之间游荡,越看越害怕,指着林燕飏道:“这,这不是江庄头吧?” 富儿把他指着林燕飏的手一把拍下,道:“废什么话,问你话你就答,想在我们庄子里头做什么呢?” 那男人的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好像明白些什么,满脸堆笑道:“小的姓田,侯爷和夫人唤小的田小二就好。” 沈景晴见他猜出了自己和林燕飏的身份,却并不意外,这人看着像是个做生意的商人,摸爬滚打的老江湖,一眼便能看出旁人究竟是个什么底细。 “你来做什么的?” 田小二搓搓手,道:“夫人这么问,那就是知道一些事,但又不全知道。” “别油嘴滑舌的,你老实答话。”富儿瞪他一眼。 “是,是,”田小二对赶紧答了,但面上却不见方才的畏惧,“我今日来,是来找吴友根的,我来他这里收玉米。” “你说的玉米,是琥珀玉米?” “是,看来夫人都晓得了,我上月来时,没见着人,还差点被庄子里的人给逮着了,我就猜是吴友根出什么事了,我本是不想再来的,但那头要买玉米的人催得紧。有句话不正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吗?小人虽不是鬼,但也还是被推着过来了。不想还是被逮了,但抓我的人看着不像是庄子里的人,小人见着是侯爷夫人,也觉安心许多。” “你很怕江庄头?他做什么了?” “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吴友根是轻水庄的人,我从他那儿买玉米,那不捡点江庄头手指头缝里漏下来的吗?万一哪天他不肯了,那小人的生计也要发愁了。但侯爷和夫人不一样,二位大人有大量,不会根小人计较这点蝇头小利的。” “你这张嘴倒是巧舌如簧,将这江庄头说的跟这轻水庄的土皇帝一般了。”沈景晴的话叫田小二出了一身冷汗,刚要摆手辩解,就听沈景晴继续道:“你和吴友根应当认识有些年头了吧,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第122章 暂别 “是, 夫人。” “夫人慧眼,小人根吴友根从小便认识了。这吴友根从前并不是聋子,有一年收成不好,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 妻女都差点被饿死。第二年, 收成好些了, 他就南下去找他在南边的叔父去了, 说是要另谋个生计, 不然以后再遇着这样的事,养活不了一大家子。可过了几年,他回来, 却说不了话了, 人看着也变苍老许多。后来他妻子得病,早早就走了,他一个人,靠在轻水庄种田,把三个女儿拉扯大。这琥珀玉米是早就有人买的, 但倒不像现在玩的人这么多,这些年吴友根也是挣了些银子。不过他不敢叫人发现了,毕竟这种琥珀玉米的人一多, 这玉米便也卖不上好价了。庄户们以为他家过得难,每天田里就种些那样的玉米, 看着就是卖不出去的, 前头两个女儿也因这个嫁的不好, 都不在京城, 往远地方嫁了。” 这永平侯夫人说话冷冰冰的,叫久惯牢成的田小二看着都有些害怕, 马上一字不落地全吐出来了,左右也不是多么打紧的事儿。他能在永平侯夫人这儿卖个好,以后来收玉米都方便许多,起码是不用怕那个江德业了。且这侯爷和夫人看着并不是和江德业一头的,不然也不至于用自己的人抓他。 “南边?南边有这样的玉米?”沈景晴记得从前在临江并不曾见过这种稀奇的品种。 田小二赶紧解释,道:“是,还要出了大陈,再往南走,那儿有异族的商人,他们手中有这种玉米的种子,种出来不如寻常玉米味道好,只能做赏玩之用,所以买的人也少。” 沈景晴点头,这么说来确实有可能,从大陈的版图再往南走,想来是有不少像琥珀玉米这样不常见的作物的。既然这玉米从南方来,那在京城应当是不大好养活的,嗔道整个庄子里只有吴友根种着这琥珀玉米,怕是他养活这几株玉米也不容易。 “你说上个月来寻他是就没见着人,还有人抓你,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事,田小二似乎是有些气愤地抚掌跺脚道:“哎呦,这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等了一夜没见着吴友根,只等到一群拿着铁锹锄头的庄户,手里还提了绳子,一副要绑人的模样。可这一块除了小人哪里还有其他人,可不就是来抓我的吗?小人更不敢凑近去看了,赶紧溜了。小人本来是琢磨着提早几日来找吴友根,别又跟那群人给撞上了,不想今日,还是被侯爷和夫人给抓住了。” 沈景晴继续问道:“这块一个月了,他也没给你个信儿?” “哪能有信呢?小人就是没得到信,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来找人。小人估摸着他多半是出事了,毕竟这琥珀玉米最近是风头正盛,虽说只有那些达官贵人爱买,可总有消息传出来的。吴友根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沈景晴轻哂一声,道:“你倒是有趣,这轻水庄你只从吴友根一人处收玉米,还肯替他瞒着这事。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其他庄户,你能收到的多,赚的也多。” 田小二闻此,嘿嘿笑了两声,道:“夫人莫不是在试探小人。我明人不说暗话,吴友根是小人多年相交,小人不想断了他的生路。而且树大招风,盈满则亏,小人能赶上这风头,已经是赚了不少银子了,不求再多了。” 问了这么些,沈景晴也觉着这人说不出再多的了,毕竟他不是轻水庄的人,也不知道这吴友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叫田小二从后山绕道,挑了条隐蔽的路走了,说事情解决以后便叫吴友根给他去信。 这田小二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饭菜被端了上来。林燕飏见沈景晴眉宇舒展,夹了一大块肉放进饼子里,就知道她心情不错,便问:“你有头绪了?想到什么了?” “我也是瞎猜的。”沈景晴只说了这么一句,林燕飏以为她是在谦虚,刚想鼓励她说出来,就听沈景晴话锋一转,道:“侯爷明日去上早朝后,就不要再过来了。” 林燕飏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难不成是今日他打扰到沈景晴,令她不快了吗?林燕飏目光幽幽,而屋子里的鸟很不合时宜地“嘎嘎”大叫了两声,仿佛在幸灾乐祸。 “我为何不能来了?”林燕飏的语气似乎带上了点委屈,这神情与他英武高大的身姿可不太相配。 沈景晴看林燕飏这幅样子,觉得有趣,故意道:“妾就是不想见到侯爷了。” 林燕飏听到这话,心也跟着颤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觉这两日都和沈景晴相处得不错,怎么一到晚上就变卦了呢?他沉默地放下筷子,一点胃口也没有了,周身都陷入难言的沉默之中。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时,忽的听到沈景晴一声轻笑,道:“妾说笑的,侯爷不会当真了吧?” “你那样说,我肯定当真了。”林燕飏着急抬头,沈景晴从前何时与他开过玩笑,他怎么能不当真。 “好吧,那我给侯爷赔礼。”沈景晴先拿起一块饼,又夹了一大块炒合菜,把饼塞的鼓鼓囊囊地递给林燕飏,道:“快吃吧,别饿着了。” 这逗小孩一般的态度让林燕飏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总归不像方才那般低落了,他才咬第一口,就听沈景晴道:“我不让侯爷来,是因为我看出这庄子里的人多少还是畏惧你,你在了,他们就不会有所行动,所以我想让你离开一阵子,我好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林燕飏着急咽下口中的饼,险些被噎到,手中吃到一半的饼子也不顾了,直接放碗里,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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