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说一不二惯了,被人这样抢白,心里很不自在:“老四,你什么意思?” 四阿哥垂下眼睫,藏好眸中的复杂情绪。 太子的心,他当然明白,如今让他看不懂的,反而是自己的心。 僵持间,外头有人禀报:“太子爷,含珠过来送茶点了。” 含珠是太子的枕边人,也是近期太子最宠爱的宫女,在毓庆宫很有些体面。 她这时候送茶点过来,多半要留宿。 太子瞧着天色不早,想起明日还要早起站班,便挥挥手,让四阿哥回去。 直到毓庆宫吹熄灯烛,四阿哥才合上手里的书。可苏培盛看得清楚,平日夜读四阿哥能看上小半本,今天却连一页都没翻过去。 四阿哥有心事,不爱说,全都闷在心里。苏培盛一个奴才哪里敢问,看了一眼放在墙角的自鸣钟,趁着剪灯花的机会,低声提醒:“爷,不早了,该就寝了。” 四阿哥收起手里的书,由苏培盛伺候洗漱就寝,听他絮叨:“爷,莲枝过来有些时日了,到底是德妃娘娘亲自给爷挑的,不好总这么晾着,要不要……” 才说到要不要,苏培盛就感觉周身一寒,舌头打结,再也说不下去了。 莲枝原名宋莲枝,是德妃身边得力的大宫女,在永和宫替德妃管着内务,可以说是心腹中的心腹。 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皇子在成亲之前,要先通人事。而给皇子通人事的宫女,往往由其生母挑选,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就可以经由内务府直接调到皇子身边伺候。 宋莲枝今年十八,再过几年便要放出宫去,德妃舍不得。莲枝家中生母早亡,料在继母手下讨不到好处,也不想出宫。 德妃干脆把她送到四阿哥身边。 可自打莲枝住进阿哥所,就没见到四阿哥的面,还不如平时在永和宫见得多。 这时,门外有人小声禀报:“爷,莲枝过来送宵夜了。” 得,山不就我,我就山。四阿哥把人当空气,人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苏培盛看向四阿哥,却见四阿哥早躺下了。 同样是送吃食,含珠留下侍寝,莲枝则吃了闭门羹。 苏培盛也没办法,只能熄灯,谁让四阿哥和太子不一样呢。 翌日早朝,太子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站在御门台阶之下,一脸倦容,好似昨夜被妖精吸了阳气。 四阿哥脸上的黑眼圈也不小,眼睛有些红,一看就是熬夜看书来着。 大阿哥和三阿哥都跟四阿哥的情况差不多,熬夜看书的迹象很明显,把太子衬托得越发不像。 康熙看看太子,再看其他三个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先把詹事府两个詹士提溜出来为难了一番,各自罚俸半年。 又看索额图。 幸好索额图有要事禀报,这才躲过一劫。 几日后,上早朝的时候,有御史弹劾太子殴打朝廷命官。 太子在雾隐山田庄对诺穆齐动私刑的事,发酵出来。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皇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太子撸起袖子要跟御史对喷,被四阿哥拦住。最后还是四阿哥和费扬古联手为太子作证,才勉强将弹劾压下。 “现在怎么办?小丫头要被乌拉那拉家接走了,以后想见一面都难。”在御史的步步紧逼之下,费扬古提出将人从田庄接回家,不给太子添麻烦。 乌拉那拉家的后院,可不如雾隐山田庄那样好接近。 四阿哥想不明白,正好当面问问太子:“二哥为何每月都去见她?” 太子不想让四阿哥知道那个噩梦的存在:“我……喜欢她。” 在那个噩梦里,所有人都面目可憎,可太子找了一圈,并没找到四阿哥。 这也是太子近几年为什么与四阿哥走得最近,并且愿意相信他的主要原因。 四阿哥挑了挑眉,表示知道了,转而接上刚才的话头:“乌拉那拉家长房贪财,二房求势,未必真心想抚养小丫头。二哥不妨先把费扬古叫来说说话,也不用给实际好处,他多半比诺穆齐更听话。” 大饼固然好吃,可吃到嘴里的大饼,哪有挂在眼前的美味。 “这个主意好!”太子给出评价,很快安排下去,然后吩咐备马。 四阿哥诧异:“二哥要去哪里?” 太子笑笑:“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得先去雾隐山一趟,给小丫头通个气。” 四阿哥很想跟去,又想起太子刚才说的那一句“我喜欢她”,涌到嘴边的话,艰难咽下。 “什么,汗阿玛要禁我的足?”跑去备马的小内侍很快跑回来禀报,太子一脸不可置信,从小到大他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四阿哥勾唇又压下:“不是禁足,只是在风口浪尖上,不许二哥出宫罢了。汗阿玛是在保护二哥。” 太子不想被人这样保护,让他感觉窒息:“怎么办?小丫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四阿哥朝前迈出一步,挡在太子面前:“有汗阿玛的口谕在,二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二哥想要保护的人会有危险。” 刚刚在御门之下,他清楚地看到了皇上眼中稍纵即逝的杀机。 “那好,我派个人去,得让她提前知道发生了什么,早做准备。”太子这回很听劝,四阿哥猜自己看到的,太子应该也察觉到了。 太子看了一圈,最后还是将目光锁定在了四阿哥身上:“老四你去,把什么都告诉她,让她别害怕,就说我会保护她。” 四阿哥嘴上应是,心中冷笑,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别人? “二哥出不了宫门,却不妨碍费扬古进来。”四阿哥领了出宫的差事,又给太子出主意,“二哥把他找来说话,尽快将事情定下,免得夜长梦多。” 朝堂上发生的事,乌拉那拉家长房并不知情。昨天两房分了家,今天一早索绰罗氏便坐上马车往雾隐山田庄去了。 先福晋的嫁妆已经在太子手上,她得赶紧把小傻子接回家,才能名正言顺地将嫁妆要回来。 听诺穆齐说起常妈妈的抵触,索绰罗氏虽然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出发的时候,还是特意多带了一些人手。 亲眼见证诺穆齐被打之后的惨状,索绰罗氏长了个心眼儿,提前派人去雾隐山田庄打听过,只有每月初十,才会有外人进村。 这个外人是谁,索绰罗氏心知肚明。 另一边,费扬古下朝之后派人给家里送了口信,觉罗氏听说立刻吩咐备车。她要亲自带着老太太,去雾隐山田庄,大张旗鼓将舒月接回来。 山路难行,当索绰罗氏撇下马车,带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村口时,二房的马车才驶出城门。 而此时,四阿哥已然赶到,并且把近期发生的所有事,全都给姜舒月讲了一遍。 其实完全可以派个心腹过来,不用亲力亲为,可他想了想还是跑了一趟。 权当是对太子托付的一种尊重吧。 姜舒月接过印四递来的厚厚一摞嫁妆清单,本就圆溜溜的杏仁眼,此时瞪得更圆了:“这些……都是我的?” 印四朝她点点头:“是你额娘留给你的嫁妆。” 姜舒月: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时间倒回两天前,房子建好了,所有家具也齐全了,姜舒月带着常妈妈和冯巧儿乔迁新居。 左庄头一家,庄里其他农户,全都送了东西过来,给东家暖居。 上回印公子他们来,拿了不少野味,姜舒月让常妈妈和冯巧儿全都收拾出来,叫上左婆子和左小丫过来帮忙,全都炖了,请庄里的佃户们吃大餐。 说是全庄,其实也就十几户人家。还不是全来,只当家的男人和主妇过来了,全加在一起不过四桌人。 吃饭用的桌椅是全庄拼凑的,碗筷自备,张罗起来照样很热闹的。 男一桌,女一桌,言笑晏晏。 从肉菜上桌开始,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就没停过。不管是老实的庄稼汉子还是他们泼辣的婆娘,全都红了脸,根本不敢看肉菜,生怕在人前出丑。 庄户人家一年到头种地,累死累活,交过五成租子和人头钱之后,家里剩不下多少口粮。 一年当中,只有五个月能吃上粮食。这五个月里,农忙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口干的,其他时间只能喝粥。 五个月之外,黑面和糠就是主粮。 饶是如此,也只有半饱。 除非过年,谁家也难见到半点荤腥。像今天这样大碗炖肉,很多人见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吃了。 怎能不馋? 肉菜之后,还有肉炒菜,还有他们一冬天都见不到的新鲜绿叶菜,还有整碗整碗的白米饭。 “东家,这样一桌席面是不是太破费了?”左庄头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可也没见过如此丰盛的席面。 左庄头一开口,坐在他身边的庄稼汉们都纷纷附和,又想吃又觉得不好意思。 男人们还算克制,妇女这一桌,有人直接抬起袖子抹起眼泪:“东家免了半年的租子,咱们全家都感激着呢,给东家盖房子也是应当应份。” 众人听她说话,都跟着点头。 那妇人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继续说:“盖房的时候,东家又是炖肉,又是白米饭地招待,让咱们全家都来吃。房子盖完了,还有,我这心里啊,不落忍!” 所以这回盖完房子,东家又请客,还说叫上全家老小,他们怎么有这个脸。 于是跑到庄头家商量,左庄头让各家带点东西过去,权当给东家温居。 庄户人家除了粮食,没啥好带的。各家就商量着,一家拿上一斗麦子,再带点菜干菌子干什么的过去。 不敢全家都来,一家来一个主事的,来一个婆娘帮忙做饭收拾。 姜舒月今天请客,不光是因为此地有风俗,房子盖好之后,要请所有帮忙盖房子的人吃一顿饭,还有自己的目的。 “巧儿,上酒。”姜舒月说出自己的目的之前,先招呼冯巧儿上酒。 酒是她提前托左宝树去城里买的,一共买了五坛,足够在场的每个人喝上一大碗。 冯巧儿将酒坛搬上来却不会开,还是左宝树帮忙敲掉泥封,先倒了半碗酒递给姜舒月,而后给各桌倒酒。 等酒满上,姜舒月端着酒碗,含笑说:“雾隐山的田庄是我额娘留给我的产业,今天我正式以东家的身份跟大家见个面。”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东家,之后陆续有人跟着喊。 声音落下,姜舒月又道:“各位叔伯婶子,我是个姑娘,还没嫁人,新得了这个田庄,往后有什么事,少不得麻烦各位。到时候,还得请你们多多照拂!” 这个田庄是印公子虎口夺食,帮她从乌拉那拉家要回来的。乌拉那拉家畏惧印公子,不敢找他的麻烦,倒是十分有可能过来找自己麻烦。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8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