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片刻,将小奶狗递过去了一点。 片刻之后,小奶狗率先扒拉着爪子探出头去,舔了一下江辞宁的手指。 谢尘安注意到她手指一颤,然而她却继续摊开手掌,让小奶狗舔舐着自己的掌心。 九公主霎时红了眼,她将小奶狗高高举起,似乎是想塞给江辞宁,但又顾忌它浑身脏臭,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见江辞宁就要伸手去接,风荷连忙将小奶狗抱过来,轻轻安抚着它。 江辞宁猜到什么,问她:“赵娘娘不让你养这只小狗,是吗?” 九公主眼眸一亮,她点点头,连比带划,似乎要对她说什么。 江辞宁开口道:“九公主想让我养这只小狗,对不对?” 九公主点点头,脸上露出祈求之色。 小奶狗湿漉漉的鼻头蹭着风荷的手,喉咙里不停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小东西的确是可爱极了,但殿下幼时曾被狗咬过,一向是不喜欢狗的,风荷为难地看向江辞宁。 九公主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小脸苍白。 这只小狗是她在一个荒废的偏殿捡到的,约摸是顺着哪个狗洞爬进来的。 她喜欢极了,本想偷偷养在身边,可没几日便被赵婕妤发现了…… 赵婕妤喜洁,最是容不了猫狗,葫芦当场被她命人丢出去淹死,自己也被赵婕妤狠狠打了一顿。 她躲在屋里哭了一宿,直到一个宫女不忍心偷偷告诉她,葫芦没被淹死,只是被扔到听荷苑中任其自生自灭了。 赵婕妤平日里不大管她,却也不许她跑出卧荷轩,生怕她冲撞了哪个贵人。 她等了足足三天,终于找到机会,趁着赵婕妤去找安美人的间隙溜出了卧荷轩。 只是她才找到葫芦,便撞上了眼前的这位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她听过的,赵婕妤常在她面前念叨:“那丫头还真是个好命的,死了一家人,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赵婕妤不会让她继续养着葫芦的,这位公主……她愿意养葫芦吗? 如果她也不愿意,葫芦该怎么办? 要看着瘦瘦小小的九公主就要哭出来,江辞宁柔声说:“好,我先帮九公主照顾这只小狗。” 九公主双眼通红,硬是挣扎着要给江辞宁磕头。 只是她太过瘦小,江辞宁废了点力气便将人拉住了,她认真地看着她:“殿下乃是公主之身,不能随意给人磕头,长宁受不起。” 九公主眼眸中露出不解。 江辞宁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自己这个外姓公主和她们终究是不同的,等她长大些便会明白。 她微微一笑,转移话题:“殿下衣裳脏了,不若跟我回一趟毓秀宫,换身干净衣裳,也同它玩一玩再回来?” 九公主却摇了摇头,向她行了一礼,随即扭头飞快地跑了。 没跑几步,她又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小狗一眼,然后消失在了黑夜中。 小奶狗病恹恹地躺在风荷的臂弯中,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风荷沉默片刻,开口道:“殿下,九公主虽然不得宠,但到底是皇室血脉,她将这小狗托付给殿下,便不好叫它死了。” 风荷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但依奴婢看来,这奶狗多半是活不成了,不若今夜便将它处理了,奴婢差人去找只差不多的健康狗崽来……” 谢尘安的目光越过葱茏草木,精准地落在江辞宁身上。 她低垂眼眸,面颊之上笼着一层朦胧清辉,如神佛低眉。 谢尘安生出几分好奇。 不知这神妃皮囊下的心,到底是慈悲……还是狠辣?
第10章 生错 江辞宁凝视着小奶狗,想起梦中几个零碎的画面。 她在梦中第一次见九公主,是撞见她躲在花园中烧纸祭拜。 宫中行祭拜之事乃是大忌,江辞宁当时被吓了一跳,正欲走过去提醒,不料被离她更近的丽妃先一步发现。 九公主慌乱之间用脚去踩火堆,却不小心让飞溅的火星烧到了丽妃的裙摆。 丽妃当时怀着龙裔,受惊回去之后便见红不止,虽说胎是保住了,但却记恨上了九公主。 一个寄人篱下的不受宠公主,要使点绊子给她实在是太容易不过。 于是九公主在宫中行祭祀之事被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连太后都听闻了此事,当着皇帝的面斥责她不孝,竟在宫中行祭拜之事。 好在皇帝虽不悦,但到底念及她年幼失母,并未加以责罚,只是越发厌弃九公主了。 九公主从此在卧荷轩的日子便更难熬了,江辞宁依稀记得她病死在了自己和亲之前。 风荷还不知是打哪儿听来一个消息,说当时九公主祭拜的并非逝世的孙才人,而是她的爱宠,叫什么葫芦。 葫芦……原来就是它啊。 江辞宁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小奶狗的脑袋:“葫芦?” 小奶狗动了动耳朵,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她一下。 江辞宁伸出手,小奶狗不知躲避,反倒亲热地凑上来。 江辞宁抚摸着它的脑袋,感受着它柔软的毛发,垂眸道:“带它回毓秀宫吧。” 她机缘巧合救下葫芦,九公主或许也就能避开梦中的命运。 风荷还试图劝说:“殿下!” 江辞宁脸上露出些果决:“风荷,你我并非阎王爷,生杀予夺,不在于你我。” 她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着小奶狗:“而在它自己。” 她面上露出些笑意:“只要它想活,为何我们不试着帮帮它呢?” 主仆二人抱着葫芦离开了。 夜风摇动月见草,满地月色如霜。 谢尘安摊开掌心,采撷一抹月光。 生杀予夺,不在你我,而在它自己。 少女清音犹在耳畔,谢尘安唇角浮现一抹淡笑。 分明是怕狗的,却非得要将麻烦领回宫里,一旦此事被赵婕妤发现,岂不是惹得一身腥。 谢尘安道:“走吧。” 走了两步,他又开口:“赵婕妤已经回卧荷轩了。” 归寒琢磨了下,立刻抱拳:“是,属下去帮九公主。” 归寒到的时候,九公主果然躲在墙边,瑟瑟发抖。 她方才是趁下人不注意,从偏门跑出来的,现在赵婕妤已经回宫,宫人把门都锁了。 免不了要挨一顿打了,但至少救下了葫芦。 九公主这么想着,又开心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抱住她顺着宫墙一跃而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轻飘飘落了到了卧荷轩里。 归寒难得打量了一眼九公主,没想到她胆子还算大,竟没叫出声来。 他足尖一点,兔起鹘落,消失不见。 九公主愣愣站在原地,片刻后,她弯着眼睛笑起来。 那位长宁姐姐……真是个好人。 *** 第二日清晨。 华京春日多雨,谢尘安闲闲翻完了一卷书,外头便又落起雨来。 他抿了一口清茶,起身走到窗边,随意望进雨雾连绵中。 雾气氤氲间,他瞧见一袭黛色衣衫出现在碧竹尽头。 江辞宁下着月白团花长裙,步子迈得极小,一把藤黄油纸伞伞面微微倾覆,雨落如珠。 她走了几步,似是觉察到有人在看,微微抬起伞面。 清透雨珠顺着窗棂的云纹花格滴落,谢尘安着一身天青色直裰,墨发以玉冠高束,此时正立在窗边。 淅沥雨水揉湿他的眉眼,那双黑沉如夜的眼越过雨幕,定定看向她。 江辞宁的呼吸凝滞了片刻,她不由自主想要往后退,身形刚一晃,冰凉雨珠便顺着伞面噼里啪啦溅落在她手背上。 冷意霎时让她清醒过来。 她背脊绷直,一点点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朝着谢尘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谢尘安淡淡颔首。 江辞宁垂眸,悄无声息用伞面隔断他的视线,快步走向上书房。 直到坐在桌案前,江辞宁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她用绢帕一点点压着手上的雨水,恼自己胆子太小,竟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旋即又想,会做预知梦的人又不是谢尘安,而是她,怎么算来都是她处在上风。 她是怀疑谢尘安与大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如今此事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只要她不引起谢尘安的注意,谢尘安说什么都是怀疑不到她头上的。 她压着自己一点点恢复冷静,但一想到昨日被她捡回宫中那只小奶狗此刻仍气息奄奄,又忍不住淡淡叹了一口气。 这边诸位贵女都陆陆续续落了座,青藤斋中,谢尘安还在问归寒话。 “昨夜长宁公主身边的内侍流溪悄悄去找了一位会看猫狗的宫女。” “恐怕是长宁公主捡回去那只小狗不大好。” 谢尘安想起她眼底脂粉都压不住的青黑,淡淡道:“之所以是麻烦,便不要惹为好。” 归寒点头:“是。” 从青藤斋的位置能看到上书房一隅,他扫了一圈,没见着那袭黛色衣衫。 他唤了归寒过来,低声吩咐几句。 往日里上谢尘安的课,他都是早早便在讲堂上侯着了,今日却久久不见他人,几个贵女闲不住,开始凑在一块说话。 这个夸赞那个发簪好看,那个说这个指甲样式新鲜。 谢尘安踏入上书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乱糟糟的景象。 唯独江辞宁规规矩矩坐在桌案前,似在低头看书,却半天不见眼睫眨一下。 他唇角勾出一丝极浅的弧度,收回视线,走到讲堂上。 眼见先生来了,诸位贵女霎时作鸟兽散。 江辞宁却像是慢了一拍似的,愣愣抬起头来。 两人恰好四目相对。 视线只是一瞬相交,江辞宁便飞快垂下了头,装模作样翻过一卷书页。 谢尘安倒也面色如常:“翻开
第三卷 。” 台下瞬间响起窸窣之声。 这位谢先生,虽说生得一副欺霜赛雪的谪仙模样,家世又好,但却可惜了是个病秧子。 听说曾有大师替他算过,说他活不过而立之年。 谁都不想年纪轻轻当寡妇,因此暗中肖想他之人是有,却无人敢真正出手招惹。 加之圣上偏宠此人,于是大家对他便都敬畏有加。 他的课上,众人向来是安安静静的,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偷懒的幼安公主也端起了正形。 也不知是不是江辞宁心里有鬼,她总觉得今日谢尘安讲课之时,目光时有时无落在她这边。 一眼两眼或许还是巧合,多几次后她的心不由高高提起。 因着紧张,握狼毫的手指都捏得指尖泛白。 偏偏今日还要考教随堂小默,谢尘安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闲闲握着白玉戒尺,在堂中慢悠悠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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