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面色一尬,替主子周全,“你姐姐替太后娘娘办差,从今往后你便替侧妃办差吧。”这是在传达上意。 婆子努力陪笑,“老奴愿听婉侧妃差遣。”若不是太后吩咐,她才不理冯侧妃这个傲慢的蠢货! 夏安回来,重新灌了一个汤婆子,递给王妃,不无担忧道: “奴婢方才回来,瞧见婉侧妃跟李管事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密谋些什么?这婉侧妃瞧着不太聪明,心眼却不少,王妃日后还是少同她单独在一处得好。” “是吗?” 沈雁归倒是有些感谢她,让自己悬崖勒马。 依着沈雁归在沈府这些年的经验,她总觉得冯婉言不该如此。 脑海中浮现冯婉言腕上那只不合身份的素银镯子,或许她身上有什么秘密,也未可知。 不只是她,整个王府后院的女人,也都古古怪怪的。 一个个争宠争得热闹,可却瞧不出有多爱摄政王,倒像是…… 春祺盛了碗膳汤摆在沈雁归面前,雾气腾腾。 沈雁归拿勺子轻轻搅拌,她觉得那些人跟这个勺子很像。 冬日近黄昏,温度便降了下去,沈雁归回到君临苑,刚解了披风,青霜从外头冲进来。 “王妃不好了,小小姐不见了。” “什么?” 青霜跟着绿萼一起去了将军府,见了江佩蓉和沈圆圆,因着江佩蓉不肯来摄政王府,青霜苦口婆心无果,陪小圆圆吃了东西才回来。 谁知都快到王府了,玉竹追过来,说是她们一走,小小姐就不见了。 “王妃莫急,绿萼姐姐已经派人去寻了。” 若人有逆鳞,娘亲和妹妹就是沈雁归的逆鳞,谁也不能碰! “确定不在将军府吗?”沈雁归眼底浮现一抹杀机,“姓林的那里呢?” “不在。” 青霜肯定道:“玉竹姐姐说,她们在府上找了,街上有人说瞧见小小姐从府里跑出来,追着车跑了。” 沈雁归越着急越冷静,“什么时候的事?” “午后……” “午后的事情,你为何到现在才回来说?” 沈雁归少见如此疾言厉色,青霜立刻跪下去: “奴婢知道王妃会担心,与绿萼姐姐商量着,想快些将小小姐找回来,再告诉王妃的,奴婢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圆圆今日穿了什么衣裳?” “穿了件毛领红斗篷,脑袋上系着金铃红绳。” 一个四岁小娃娃,穿金戴银独自在外,多危险啊? 若是只遇见个求财的,抢了金铃也就罢了,若是遇见人牙子,或者那些对小孩子……简直不敢想象。 沈雁归当即要出去,“我自己去找她。” 王爷不在府里,能拿主意的绿萼也不在,春褀四人立刻拦在沈雁归跟前。 “王妃,天都要黑了,您还是莫要出去了,奴婢这就去府上点人,派出去找小小姐。” “天都黑了……” 那圆圆的危险岂不是又多了一重? 沈雁归片刻等不了,自然,她也不会叫这些下人难做。 “我知道你们有难处,可我只是去找妹妹,我不会逃跑的,我会回来的……” 青霜知道沈雁归心里有多着急,她看着春祺四人,干脆下跪请求。 “各位姐姐行行好,王爷回来若要追究,奴婢一力承担。” 春褀心知王爷发怒,青霜承受不住,可她不忍见王妃如此焦心,一咬牙,“王妃,奴婢陪您一起去找小小姐。” 夏安立刻遣人去备马车,秋绥和冬禧则去叫了一批护院来。 正在微雨湖散步的侧妃唐妺看着远处浩浩荡荡往府外去的架势,随口嘟囔句: “这是怎么了?” 她的丫鬟绣春立刻去打听。 比起摄政王府轰轰烈烈寻人,沈府显得很安静。 沈林氏巴不得偏院母女早点死,听婆子来报,沈圆圆走丢,她左耳听右耳出,全当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叫沈庭知道。 半夜里,沈雁归与绿萼在街心汇合。 两边人都一无所获。 冬夜天寒,小圆圆的危险再添一重。 沈雁归站在街道上,望着轿身上的团龙纹,忽然想到什么。 她让绿萼、春祺、青霜、夏安,两人一组带队继续寻找。 自己打道回府。 沈雁归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沈圆圆是认出摄政王府的马车,一路跟了过来。 皇天不负,她猜中了。 摄政王府西门外墙角边,一盏灯笼摇摇晃晃。 一个男子正扯着一个红衣小丫头。 那脑袋上红绸带随风飞扬,小金铃反着灯笼的光,正是沈圆圆。 小圆圆抱着拴马柱死不松手,因为用力,小脸憋得通红,嘴里却还大喊着: “走水了——走水了——” 只可惜这是在摄政王府门口,数步之外,是另一座高墙院落,这么晚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到。 “住手!” 车门刚打开,沈雁归快跑过去,秋绥和冬禧出了车门,脚尖点地,直接飞身过去。 一个飞踹那男子,一个抱住沈圆圆。 沈雁归后脚过来,从秋绥手里接过妹妹。 憋了半宿的沈圆圆,在见到自己姐姐的这一刻,“哇”的一声哭出来。 小奶团子委屈巴巴道:“姐姐,你、你去哪里了?圆圆想你,呜呜呜,天好黑,圆圆不敢回家……” 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滚落。 小胖手死死攥着姐姐的衣裳,沈圆圆哭得双肩颤抖。 沈雁归心都要被绞碎了,不停安慰,“圆圆乖,圆圆不怕,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 秋绥和冬禧将那男子押过来,“王妃,此人该怎么处置?” 第20章 沈府 敢在王府偏门附近撒野的,也只能是王府的人,那男子身上穿的是王府小厮的衣裳。 “误会啊,都是误会,王妃,这都是误会。” 小厮连连磕头,“是妺侧妃叫奴才过来的,奴才也不是要伤害小小姐,是外头冷,想要带她去府里,小小姐不肯,这才闹出这误会……” 误会? 若不是怀中抱着小妹,沈雁归能立刻将人打残废。 “姐姐,他好像不是坏人……” 沈圆圆拍了拍怀里的汤婆子,解释说这个人给她汤婆子、肉包子,还让她进门去,但她牢记姐姐叮嘱,不吃别人给的东西,也不跟人走,这才引起误会。 可谁知道这是不是另有所图? 沈雁归摸着妹妹的脑袋,脸贴着她的脸,夸赞道:“圆圆做得对。” 然后冷冷撂下一个字“查”,她倒要看看那个妺侧妃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君临苑。 寝殿里很暖和,沈雁归哄着沈圆圆,将衣裳解了,帮她擦洗、检查,小圆圆喜滋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团帕子。 帕子里三层外三层包着,像是裹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白天青霜给我们送吃的,这个荷花酥特别好看,圆圆想给姐姐……扁了……” 点心已经被压坏了。 沈圆圆眉眼耷拉下去。 沈雁归握着妹妹的手,咬了一大口,吃完不停夸奖。 沈圆圆眉眼弯弯,拍着胸脯,骄傲道:“一直放在圆圆胸口——上次娘亲说姐姐要回家,圆圆也给姐姐留了一个糖糕糕,但是姐姐没有回来,有个伯伯说认识姐姐,我就让他带给姐姐,姐姐收到了吗?” 她手脚并用比划着、试图表达清楚,沈雁归且等她慢慢说完才道:“收到了,还是我们常买的那家对不对?” “对,是玉竹姐姐出去买的,上次我想让那个伯伯把我带过来,可是阿娘不肯,这次也不肯,明明青霜姐姐也在,阿娘就是不愿意,姐姐,我好想你。” 衣裳还没穿好,小圆圆就往姐姐怀里钻。 哥哥离世对沈雁归的打击太大,有了妹妹,她才又活过来。 阿娘生下圆圆以后,身子很不好,根本没有奶水,是她去外头求了羊奶回来煮了,一口一口给小妹喂下、日日夜夜抱着、哄着。 沈圆圆从出生便天天跟姐姐在一起,以前自己每次出门,她都会拿着她的小凳子,坐在院子门口等自己回家。 这次自己毫无预兆出嫁,沈圆圆天天坐在小院门口,从白天等到黑夜,每天都等不来姐姐,想来一定难过极了。 看到姐姐眼里的泪光,圆圆的小短手又搂住姐姐脖子。 “对不起姐姐,圆圆不是故意的。” “圆圆没想要晚上跑出来,圆圆本来想跟着车车找姐姐,可是一到街上,车车就没了,后来、后来另一个漂亮车车,就跟过来了……” 跟沈雁归猜得差不多。 沈圆圆到了门口进不来,天黑以后不敢乱跑,就在门口猫着。 厨房送来卖相精致、口味更佳的吃食。 小圆圆是真的饿了,在姐姐跟前不必顾吃相,狼吞虎咽。 秋绥给沈雁归也盛了半碗粥,“王妃晚膳也没用,吃些垫垫肚子吧。” 沈圆圆舀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听到秋绥的话,赶忙咽下,迫不及待道: “姐姐,很~好吃的!” 她坐在姐姐怀里,仰着头说“很”的时候,那一双杏眼似阳光洒满湖面,水光潋滟。 冬禧瞧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小姐方才为何在门口,不喊‘救命’,却要喊‘走水’?” “因为、因为不是姐姐,别人不会救我,但是走水了,就、都得要跑,要活下来。” 沈雁归赌的是人的自私面。 冬禧夸奖道:“小小姐好聪明呀!” 沈圆圆握着粉桃胖瓷勺,又抬头看着姐姐,满眼期待。 沈雁归轻轻点了她圆圆的鼻尖,“是,我家小圆圆最聪明。” 她欢喜地摇了下脑袋,两个小丸子跟着摇摇晃晃。 秋绥:“王妃放心,绿萼姐姐和青霜已经在往回赶,将军府那边也派人过去了。” 沈雁归点点头,“给阿娘说一声,她也好安心。” 沈圆圆听到“阿娘”,立刻放下碗筷,转身抱着姐姐。 “姐姐,我们回去吧,姐姐不在家,阿娘天天偷偷哭哭,圆圆也不在,阿娘更难过了,我们回家陪阿娘好不好?” 秋绥有些担心,“这么晚了,还是等天亮吧。” 沈圆圆不知道半夜奔波不合规矩,她见到了姐姐,心里便开始记挂娘亲。 “没关系的,圆圆不困,阿娘没有圆圆会睡不着的,姐姐说了,阿娘不可以整晚整晚不睡,会生病的,圆圆要回去哄阿娘睡觉觉。” 沈雁归拿帕子揩着妹妹的嘴角,微笑说: “好。” 说走就走,用过膳食,沈雁归便抱着妹妹去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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